猎星者-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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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别叫什么姜小姐了,叫我楚楚就行了。”她笑靥如花,小桃也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好。”
姜岂言默不作声地旁观了许久,见妹妹露出了倦容,便让她躺下睡觉,楚楚不依,还想拉着刚交到的新朋友闲聊几句,小桃含笑劝道:“没关系的,反正我这几天都在这里,明天聊也可以的。”
她这么一说,姜楚楚便乖乖听话了,安顿好她之后,姜岂言与小桃一齐走出了病房。
“你到底想怎么样?”在冗长的走廊里走了一阵之后,她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姜岂言没有回头:“楚楚她从小就在医院里,没有什么同龄朋友,想麻烦你陪她一阵子。”
她周身发冷,脚步一僵:“你到底想怎么样”
姜岂言也跟着停了下来。
“有位医生,对你的异能很感兴趣。”他的这句话让她的脚步立时停滞了下来,他察觉到了,便回过身,冲她微微一笑,“别怕,只是做个体检而已。”
第58章 暗潮()
这间医院于半个世纪前落成;历经了无数的风霜雨雪;一草一木;一砖一石;皆透出了一点岁月蹉跎的惆怅。
两排突兀嶙峋的银杏相对而立,一条石板路从中穿过;笔直地往前延展开去。
轮椅毫不留情地碾过石板隔隙间半枯的苔藓;铺陈已久的青石板有些微的松动,轮椅行经;便显得有些坎坷。
“会不会太颠簸了?”推着轮椅的小桃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轮椅上的女孩仰起脸冲她明媚一笑:“不会,我感觉很好。”
今日天气不错;暖阳高照;日光透过树杈斜斜地落下,女孩子们纤细的身躯上遍布着斑驳的光影。
风裹挟着刺骨寒意扑面而来;姜楚楚阖上双目,迎着风,深深地呼吸;一股清冽纯净的味道冲入肺腑。
“我很早就想到这里来了。”姜楚楚几乎被身上厚重的衣物裹成了一个大粽子;大半张脸隐在围巾后,她费劲地抬起手,指着两侧的银杏;“之前有个病友告诉我;银杏叶变黄了;很漂亮;我就一直想来看看。”
她说罢,一片枯黄的树叶蝶舞一般,在空中轻盈地转了几个圈,最后悄然无声地落在她膝间。
她捻起细长的叶柄,脉络分明的叶片好似一把精致的小扇,可惜枯败的太过,已经失了最好的颜色。
她细细地端详片刻,颓然叹气:“可惜来晚了。”
小桃闻言,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行如朽木的银杏树,枝桠交错,上头稀稀落落地挂着几片摇摇欲坠的枯叶,楚楚所期待的满目金黄早就随风逝去了。
而今只余满目疮痍。
她不知道那女孩此番叹息是否意有所指,也未敢深究,只是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明年早一点来”
“明年啊”苍白病弱的女孩淡淡一笑,而后朝掌心里吹了一口气,银杏叶轻飘飘地浮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回归了尘土。
这景象令小桃的鼻头蓦地一酸。
这些枯木朽株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就会抽出新芽,迎来一场生生不息的轮回,可奄奄一息的人,却再没有周而复始的机会,认命,或是不甘,没有任何区别,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着尘埃落定的那一天。
“楚楚。”一个声音淡淡响起,姜楚楚与小桃都回过头去,姜岂言双手负在身后,站在不远处,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凝望着妹妹,“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他也是这次清晨漫步的参与者,只是不便掺和女孩间的窃窃私语,故而一直隔着几步之遥。
但姜楚楚的一言一行时时刻刻都在他的关注范围内,她的无奈与落寞,他也看的一清二楚。
无能为力的挫败感逐渐将他包围,他闭了闭眼,把那些无用的情绪全都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没有看到想看的风景,想来姜楚楚也失了兴致,她难得没有同兄长据理力争,而是顺从地点了点头:“既然哥哥这么说了,那就回吧小桃你呢?”
小桃的脸色较之平日,还要苍白几分,不知道是不是冻的,她垂下眼睑,低声道:“我没意见。”
沿路返回的时候,姜岂言照旧落后了一段距离,他的目光自姜楚楚处移转,肆无忌惮地落在另一个女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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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早就跟您说过了吗?”在徐医生的实验室里,这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正笑眯眯地往女孩瘦弱的手臂上擦着消毒水,“光靠这孩子,是没法救姜小姐的。”
是啊,早就被告知了结果,但还是忍不住有了期待。
所以此刻才充斥着无法疏解的失望。
姜岂言瞥了一眼因注射了麻醉药物而无法动弹的女孩,她双目含泪,哀哀地望着他,他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徐医生的手里此刻已经换成了一支采血针,锋利的三棱针头迅速地刺穿肌理,探进血管,殷红的血液很快被挤压出来,顺着气压倒流进针管内,不多时,已采集了一百毫升左右的鲜血。
小桃的脸急剧苍白起来。
姜岂言原本只是安静地旁观,可见徐医生放下针管之后,又找出了一柄手术刀,那姑娘恐慌地睁大了眼,身躯不由得痉挛了起来,他眉头一皱:“不是说好只抽血吗?”
“我只是测试一下她受到重创之后需要恢复时间。”徐医生乐呵呵地答道,他掀开小桃衣襟的一角,光滑平坦的腹部在苍白冰冷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瞥了一眼姜岂言,笑道:“姜队长不必担心,不会让她没命的。”
手术灯薄而锋利的刀刃冰凉地贴在女孩子年轻白皙的肌肤上,小桃的眼泪汹涌而出,她挣扎着望向姜岂言,嘴唇一张一合,如同一条涸辙之鱼。
“救救我!”
姜岂言听到了她无声的呼救,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当初他伤重濒死的时候,在黑暗阴冷的石洞里,她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不停地在他耳边说:“别怕,等这阵子过去就好了”
她应该怎么都想不到,当时她放在怀里温暖的那条蛇,有一天会反咬她一口。
姜岂言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人渣,他一路这么走过来,不打算也不想心软,可此刻,他那颗坚硬如铁的心,却因为她战栗的嘴唇,硬生生地刮出了三分软弱。
大概是因为,眼前的这张脸,和当年那个才七岁却拼命地抱着仇家大腿让哥哥快逃的楚楚重合在一起了。
徐医生见姜岂言并未发话,只当他默许了,正要下刀,手腕却冷不丁地被人捉住了。
他讶异地回过头,姜岂言目光冷沉地与他对视。
“您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小心翼翼里藏着惊疑不定,姜岂言不是听不出来,他深吸一口气,眼角余光掠过面色如纸的女孩,淡淡开口:“用不着这样,你想知道伤口多久能复原,问我就好了。”
徐医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一团和气的笑容:“既然您不同意,那就算了。”
姜岂言松开他,转身将手术台上无法动弹的小桃抱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心软一次就够了。”在他即将走出这个房间到时候,徐医生的声音意味深长地传到他耳朵里,“再来一次的话,我就不奉陪了。”
姜岂言脚步一顿,旋即又加快了速度,阔步离开。
小桃身上的麻醉药物效果还没过去,只能任由他抱着,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
一直走完了整条长廊,姜岂言总算停了下来,他把人弄进了一个小房间,开了灯之后,她环视了一番,屋子的陈设很简单,也还算整洁,看起来是单间病房改过来的。
“有时候在医院里陪楚楚,我会在这里休息一下。”姜岂言把她放到了床上,顺手把床单盖在了她身上,“你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枕衾之间隐隐约约带着这个人的味道,说实话并不难闻,可就是让她感觉周身都泛着冷意,再厚的被褥也无法温暖起来。
“那明天过后呢?”她艰难地出声,嗓音干涩,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放心,会送你回张既白那里。”
“我不是问这个”“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牵了牵嘴角,打断了她,“他们还会在我那里逗留一阵子不过我向你保证,时间不会太久,我也会好吃好喝地安置着他们的。”
小桃自然无法接受这个答案,她又惊又怒:“你为什么就是不肯”
“因为你。”他轻笑一声,“我怕你到苏闲那里告我的状,那家伙很难缠的。”
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勉强平静了一点:“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向其他人透露一个字”
他一根指头压在了她的唇上,她浑身一僵,又听到说:“不行,这个世界跟我一样出尔反尔的混蛋太多了,我信不过别人。放心,等这次的事过去,我自然会放人毕竟我也不是很想养着两个白吃饭的。”
她呼吸一滞,随后张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她那一口咬的是真狠,姜岂言倒吸一口冷气,手指很快就出血了,他却并不显怒色,反而笑了起来:“也是,我这么恩将仇报的,是应该让你报一次仇。”
小桃满嘴的血腥味,没多久就忍受不了了,尽管她很想咬断他的指节,但最后还是松了口。
姜岂言捂着流血不止的手指,挑了挑眉:“要是我,可不会这么容易松口。”
小桃紧闭着眼,恨恨地说道:“我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姜岂言微微一笑:“好啊,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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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是他毫无顾忌的打量,小桃似有所感,身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姜岂言见状,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随后挪开了目光。
姜楚楚的低沉没有维持太长时间,不过几步路,又恢复为活泼本性,随便飞过一只麻雀也能大惊小怪地激动半天。
“哎哎哎,小桃你看见了吗?刚刚有一只鸟飞过去了!哎哎哎,它在我面前停下了诶!哎哎哎,它蹦了!它蹦了啊,它飞走了。”
她无比惆怅地抬起头问道:“你说它怎么这么行色匆匆啊?多陪我玩一会儿不行吗?”
小桃没好意思告诉她人家麻雀八成是因为你嗓门太大了才被惊走的,于是含糊应付了两句:“大概是肚子饿了吧”
她话音未落,只听那姑娘又咋呼了起来:“你看你看!那只麻雀突然掉下来了!”
她兴奋地用手指着,小桃一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望见那只麻雀直直地从空中坠落。
它仍在努力地扑棱着翅膀,可空气里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压迫着它,令它无法继续飞翔。
两个女孩都盯着那只古怪的麻雀,既新奇又茫然,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远处的人。
可姜岂言一见到麻雀的异状,就知道是那人来了。
“张既白。”他沉声念着这个名字,心情同脸色一般阴霾,这家伙突然来访,想必来者不善。
两个姑娘的听力都挺好,尤其是姜楚楚,对于这个名字更是格外的敏感,耳朵动了动,立刻别过脸望去。
小桃也跟着纵目望去,石板路的另一头,缓缓走来了一个人,他身形修长,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目空一切的冷淡气质,正是张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