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上-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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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似是笑了下,抬眼看萧乾:“所以,他除夕便死了。”
一代帝王,不管昏聩英明,竟是连来年的爆竹都未闻一声,便顺着臣子的心意,暴毙了。
留下一个幼小的方明珏,在深宫的漩涡里孤身挣扎,除了不会死,他又受过多少苦,遭过多少难,才养成如今一副冷极热极的心『性』?
萧大将军一时心疼得不得了,完全没有留意到小皇帝暗搓搓往他怀里窝了窝,还趁机『摸』了两把他结实的胸膛。
他一心疼,见小皇帝神『色』沉郁,便一咬牙从袖子里掏出了那本话本,“我从茶馆弄到的,据说……是那个端砚台的的新话本。”
方明珏低头一看,封面微皱,列着一行书名,《江南美人录》。
比《俏书生与大将军》正经多了,但一听便知晓还是本风月话本。
拿起话本,小皇帝面上淡然,心里却转着小九九。他一边瞧着俩人此刻亲密姿态,一边想着看看话本,天雷勾地火的情爱之事可是端砚先生最爱,若是看着看着能勾起兴致这般那般……
方明珏眼睫低垂,视线轻飘飘滑过萧乾光影刻落分明的修长脖颈,喉间微干。
他也并非是欲念极盛之人,只是眼见自上回后萧乾便没了响动,一贯多疑的『性』子又冒了出来。
莫非萧乾之前只是因『药』动情,对他却无半点心思?又回忆几月来诸多次,每每暧昧丛生,萧乾却总能坐怀不『乱』……胡思『乱』想一旦开了头,便再停不下来。
方明珏越想越忧虑怀疑,却又难以出口,只得一狠心,掀开话本,打算试探一番。
“是本好书,你也看看。”半个字儿还没进眼里,方明珏便一本正经,开口说了瞎话。
不过这确实是本好书。
萧乾只看了一眼,便是脸『色』陡变。
第41章 掌控事态()
若说贺如声的一嗓子是冷不丁在背后狠踹了常太师一脚; 那曾子墨的《江南美人录》,便是将这一脚踩实了,还蹭了蹭泥。
《江南美人录》如端砚先生的每一册话本一般; 在短短五六日间风靡大江南北。
连方明珏是上是下这种浑话都能编出七八个版本的南越老百姓; 完全未将常太师那点玻璃心放在眼里。
说书先生大嘴一张,把话本里最后那层遮丑布都给撕了; 指名道姓,姓常名裕禄; 家住城东太师府; 行的是杀人灭口事; 做的是断子绝孙人。
常家家仆买菜路上听了,与说书先生理论起来,话没三句; 便被四面八方伸来的脚给踩进了土里。
南越百姓拍拍衣裳下摆,啐一口,各忙各的。
而当这位端砚先生被扣上心怀叵测敌国『奸』细的屎盆子时,曾子墨现身鹿阳太守府; 将那本随身携带的小册子公之于众。
贪污腐败,结党营私。残害满门,触目惊心。
鹿阳太守一夜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只恨自己为何不早点戳瞎这双招子,非要去看那什么劳什子证据。
如今可好,一竿子打翻好几船人,纵使船上人终要落水; 但这伸竿子的人,又何尝能明哲保身?他可不是那个疯到了一定境界,现如今还可平心静气,品茶作画的曾子墨!
江南各方势力哗然,却一时谁也不敢动手,竖着耳朵听京城里的风声。
但曾子墨的日子终归不会好过。
他在江南落得与常太师同等的待遇,出一趟门,挂着满身菜叶子臭鸡蛋回来,身后坠着无数白眼,脑门上还渗着血,不知挨了几板砖。
他换了衣裳洗了澡,随意在脑门上抹点伤『药』,将买来的『药』煎好,送到屋里给肖弈。
肖弈本就是个病秧子,如今病上加伤,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这把骨头许是有了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念头,扫了眼曾子墨堆在木盆里的脏衣,轻声道:“别再出去了。伤好了,我这病也不打紧。”
“无妨。”曾子墨似浑不在意,还端出碗面来,热腾腾的,里面打散了一枚鸡蛋。
他将筷子塞进肖弈手里,指了指鸡蛋:“今日从那些扔来的里,接的好的。银子花光了,你身子不好,该吃得好些。”
肖弈被热气熏着眼,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他心想,这世上竟还真有这等傻人。
这等傻人却是个煽风点火的好手。南越许多百姓或许不识字,也不懂讲什么证据。他们只信亲耳所闻,亲眼所见。
这简直堪称南越一股极其霸道的邪恶势力了。
邪恶到就算当今圣上跪在他们面前哭爹喊娘说要亡国了,他们都可以笑看不理,背着包袱改户籍成大晋人,但一册话本似是而非的煽动,却偏偏能让他们一怒而起,挤塌太师府的半面土墙。
常太师的官帽都被这动静震掉了一半。
“老、老爷……”管家望着站在回廊里的常太师,心惊胆战。
常太师将头上歪了的官帽摘下来,眼皮一耷拉,扶额叹道:“人上了年纪,果真是身子差了许多。老夫这头疼病,又犯了啊……”
管家一激灵,踹旁边的小厮:“还愣着干什么?快扶老爷回房歇息!”
踹完又瞄着常太师脸『色』,躬身道:“老爷,早朝是等人来问,还是……奴才去信儿?”
常太师伸出一条胳膊,老佛爷似的被小厮搀扶着,慢吞吞地转身,长叹一声:“你跑一趟。回来便闭门谢客,老夫是再没那般的风光了。”
管家琢磨着这话究竟几分真假,匆匆出了府。
作为个下人,他委实想不到,此种形势竟然不反击不反抗,任人宰割,还卧病不朝,能有何好处。
但等他一溜小跑到了皇宫门口,才晓得,姜还是老的辣,狐狸还是老的精,自家老爷不来,才真是料事如神。
不为别的,只因今日早朝的宫门外,聚了黑压压一大片身着素服,额绑红带的学子。
他们跪伏在地,红带垂落,唯有一条条挺直的脊背暴『露』在天光之下。无人开口,却胜过千言万语的诉讼。如一支无锋之师,不见血不杀人,却已兵临城下。
文武百官被挤得缩在红墙根底下靠边站,面面相觑,个个愁眉不展。
赶不赶得上上朝对他们来说并非什么大事,但这连日来的暗涛汹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无论是姓杨还是姓常,此时都是没得开颜。
当然,姓萧的除外。
萧乾知道此事后,先把不知为何昨夜辗转难眠,还睡眼惺忪的方明珏哄着抱上銮驾,再一转身,悄悄换了身侍卫服,跟到了方明珏的銮驾后。
初春晨风尚寒,方明珏被凉意刺醒,手指缩了缩,才发觉身在銮驾上,左右并无萧乾身影。
没有萧乾在身侧时,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不必再做出一副顺意姿态。
越靠近凌霄殿,方明珏神『色』越寒。临近了,听得慌张的禀告,方明珏冷声打断:“去正阳门。”
皇帝移驾的消息长了翅膀似的飞了出来。
群臣『乱』了阵,但周遭百姓也好,学子也罢,都未退去,平日他们朝堂上如何落小皇帝面子不管,但此时此刻,若真当着天下百姓的面连跪都不跪,恐怕他们这帮人甭管多高武功多大权势,都走不出这个门。
于是当方明珏的銮驾到正阳门时,便是登基来头一遭,文武百官,三拜九叩,山呼万岁。
萧乾站在一旁,清楚地看见薄纱遮掩下,方明珏的面『色』变了。
皇帝。方明珏顶着这个头衔十几年,却似乎头一回,享受到真正的皇位所带来的无上的尊荣,和生杀予夺的权欲。
这像是一个信号,冥冥中昭示了什么。
萧乾垂下头,心想,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万岁之声犹存耳际,方明珏从銮驾上慢慢走下来,面容稍冷,竟自有一股威严气度:“诸位爱卿好生跪着。”
群臣一怔,心中郁愤惶『惑』,却一时竟不敢抬头。
方明珏走到跪着的学子们身前,弯腰挨个将人扶起来。这些学子不全是参加此次科考的,还有些尚在童学,仍是稚嫩少年,见方明珏过来,根本不用扶便慌张起身,眼眶通红。
“陛下……”一名学子抹了把脸,哑声道,“我等……不为求官求财,未想『逼』宫成事……只寻一个公道。这里有人才高八斗,有人才疏学浅……中与不中,凭的是本事,但公道与否……凭的却是人心!”
“求陛下,给我等一个公道!”先前几名学子再次跪了下来。
方明珏扶着人,第一回觉着如此烫手。
这只是一个局。
这当中无论死了的张闻书贺如声,还是身在其中的常裕禄杨晋,无人是无辜的。但只有这群被他硬生生牵连进来的学生,真令他愧疚得不敢与之对视。
但帝王心术,是方明珏学会的第一课。
“都起来,”方明珏沉声道,“若真要跪,也是朕该跪你们。”
所有学子抬眼望过来。
方明珏道:“朕与在场文武百官,一心不如你等赤诚,一行不如你等磊落。春试泄题,这等大事,无人敢言,无人敢审。空有权位,只图醉生梦死之享乐,懒等得过且过之蹉跎。遇事则退,遮遮掩掩,于家国无益,于己心有愧。要跪,也合该是朕与百官,跪尔等。”
说着,他一掀袍,当真要跪下。
身前学子还没急,后面萧乾却急得直咬牙。
腿断了还没好,这一下要是跪下去,这小兔崽子非残了不可!
萧大将军心里骂着,脚下却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低着头一把扶住了方明珏,力道大得让他跪不下去。
方明珏偏头,正要开口,却被赶来扶他的学子打断:“陛下,我等愿意跪您,便还是那句,只求……一个公道。”
方明珏没再坚持。他觉着欠这些书生的,但也并非非要一跪不可。
秀做得差不多了,他开口道:“刑部协同城防卫,共查春试泄题一案。涉案者均拘于南所,不得与外界往来书信。另,着刑部侍郎郭守泽彻查张闻书、贺如声一案,望郭爱卿秉公处理,莫要徇私。”
一应安排,稍显严酷,但却很规矩。
百官默默松了口气,众学子脸上却现出『迷』茫之『色』。
方明珏顿了顿,话锋却淡淡一转:“诸位爱卿之前应对,置身事外,已然失了百姓信任。此中案件,若尽由你等处置,恐是不妥。如此,朕便酌情,命今次举子、名学夫子,由百姓学子各选十人,有监理审查之权。一旦遇见徇私或嫁祸,尽可公之于众,朕绝无半点偏袒。”
此言一出,刑部的官员们差点一个撑不住,全趴地上。
这真是要往死里整他们啊。
不徇私,只怕春试泄题没查出什么,但杀人放火贪赃枉法却能列出一箩筐,自己人打自己人,这党羽就得自裁一半。
若徇私,还真当这些少年和老头都是吃干饭的?一个笔杆子就能让你遗臭万年。说不准早上出门就被套麻袋揍死了。
这些姓常的官员也是有苦说不出。
以前这些文人的笔都是偏向他们的。杨晋就算握着兵权又如何?还是要对没有一兵一卒的常太师退避三舍,恭敬几分。但只因着一场真假难辨的泄题,这风,就忽然变了。
“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