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趾-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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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不可废,大哥先请。”
太子无奈,只好先行步入。
三兄弟之后,各部官员也陆续抵达,除此之外,还有英国公陆赟,和衡国公李宽。
英国公家,在京中不算世族,却代表了一部分跟着高祖皇帝建国的功臣,嘉佑帝的第二任皇后,就出自英国公府,贺秀的元配小陆氏,正是英国公陆赟的女儿。
小陆氏死后,虽然没有留下子嗣,但陆赟感念女儿生前与女婿鹣鲽情深,一直没断了与贺秀的来往,翁婿二人关系很是不错。
李宽与陆赟并肩而入,有说有笑,他这阵子无须带兵,又没有实职在身,养得精神不错,五绺长须飘飘若仙,若换身衣服,再执一拂尘,说是修行多年的道士也有人信。
虽然拜相的传闻甚嚣尘上,但李宽并未因此眼高于顶,他依旧面露温和笑容,见人就行礼打招呼,对待太子与贺融他们,更是恭恭敬敬,无一丝失礼之处。
饶是贺融这种有了先入为主印象,对他心存偏见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行止无可挑剔,反倒是他自己,因为一点嫌疑而起疑心,挑三拣四,至今不肯善罢甘休。
怎么看,都是自己才更像那个不讨人喜欢的,贺融想道。
大家等了好一会儿,嘉佑帝才打着呵欠,姗姗来迟。
张嵩年纪大,眼睛不花,坐得也近,见状就道:“陛下夙兴夜寐,日理万机,还请保重龙体。”
嘉佑帝轻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他昨晚的确熬夜了,却不是因为批阅奏疏。
“今日要议什么?”嘉佑帝问道。
太子提醒:“新相。”
“是了!”嘉佑帝敲敲自己脑袋,“新相的人选,你们都议一议吧。”
没有人先开口,嘉佑帝环视一周,只好自己起头:“周相历经三朝,功勋卓着,于朝廷、于先帝、于朕,柱石本朝,蓍龟当代,周相这一去,朕如失一臂,然朝中六部百官,终须有贤典领,朕之身侧,也须有贤辅弼。衡国公李宽,曾于沙场退敌,三战三胜,智勇双全,又曾护卫朕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扶社稷于将倾,可谓文武双全,忠勇可嘉,朕欲拜其为相,众卿以为如何?”
兵部尚书范懿拱手道:“衡国公德馨远播,臣等自无疑虑,只是丞相上佐天子,下领群臣,至关紧要,以往惯例,皆由六部九卿中提拔,以使为相者熟悉政务巨细,不至贸然上任,无所适从,衡国公从未在六部中任职,臣担心”
嘉佑帝摆摆手:“范老尚书不必担心,要照这么说,谁也没当过丞相,岂不是都得先轮流当一回,才知道谁更适合了?只要有德有才,万众一心,何愁诸事不成?依朕看,你们认为的缺点,未尝不是衡国公的优点,正因没在六部任过职,更可不拘一格,如今朝堂上下暮气沉沉,所缺者,正是朝气。”
看来皇帝已是铁了心想要任李宽为相了,范懿心下一沉,不再说话。
太子适时道:“臣以为,昔时天子之下,一人为相,总领百事,天下九州,莫不烦于丞相一人,久而久之,未免劳神苦形,疲累交加,如周相,战战兢兢,恪尽职守,甚至在任上去世,可见丞相之苦,实非一人能承受。”
嘉佑帝又打了个呵欠,他半天听不到重点,有些兴趣缺缺,奈何朝堂上说话,人人这样,非得绕一大个圈子,况且这话是太子说的,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所以他强忍住打断的冲动。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停顿的功夫,嘉佑帝迫不及待插口:“这么说,太子有更好的法子?”
太子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毫不犹豫:“臣以为,可效仿春秋时齐、秦两国,设左右丞相,职权一分为二,也可免于一人案牍劳苦,若有其中一人如周相因病无法上朝议事,另一人又可暂代差事,不至于像如今一样,相位空悬。”
嘉佑帝眼睛一亮,他下意识觉得这主意不错。
当上皇帝之后,他似乎也继承了君王本身的敏感,丞相大权独揽,若心怀不轨,对上可欺,对下可瞒,如周相这等老好人也就罢了,可未必人人都是周瑛,因此限制丞相权力,就成了皇帝必须考虑的问题。
但嘉佑帝也没有马上表态,这样显得自己太急不可耐了。
他唔了一声,摸摸胡须:“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户部尚书张嵩道:“臣以为,太子所言,不无可取之处。左右丞相,既是分权,也是监督,如此一来,既避免有人揽权,也使文书不至于积压许久,打从周相卧病在床,无法视事之后,户部发往相府的文书就都堆积如山,后来无人处理,拖无可拖,臣不得不在请示陛下之后,又将那些文书全部要回来,自行处理。”
嘉佑帝颔首:“是,此事朕也记得,若设立左右二相,往后倒也方便了。”
太子不着痕迹朝李宽望去,后者正认真倾听张嵩的话,不时点点头,显是极为赞同,毫无震惊或不情愿之意。太子见状,不由生出一丝狐疑,心说难道李宽还有后招?
“陛下,”说话的是英国公陆赟,他直起身体,拱手道,“方才太子与张尚书所言,臣都很赞同,唯有一事不解。这左右丞相设立之后,总该有个主次之分吧?还是说,二相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太子正想说话,却听嘉佑帝道:“不错,本朝以右为尊,右相当为主相,左相当为次相。”
“陛下,衡国公李宽才德兼备,臣斗胆,想举荐他为右相!”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贺秀忽然道。
范懿:“纪王殿下,您即将迎娶衡国公长女为妃,按理说,此事应该避嫌才是。”
贺秀淡淡道:“今日来到这里之前,并没有人跟我说过要避嫌,若早说了,我定然不会踏入这宣政殿的大门,再说了,举贤不避亲,我出于公心举荐李宽,诸位自然也可以出于公心反驳我,彼此就事论事,我的所作所为光明正大,日月可鉴。”
李宽却忽然起身,走至中央,顿首道:“多谢纪王错爱,多谢陛下抬举,臣自认才疏德浅,方才范老尚书有句话说对了,臣从未在六部任职,不熟六部人事,贸然拜相,唯恐疏忽犯错,届时臣个人受了责罚是小,若耽误国事,就万死不辞了,还请陛下明鉴!”
他越是推辞,嘉佑帝就越是过意不去。
先前李宽立下大功,嘉佑帝一直想找机会好好封赏他,奈何太子与安王拦着,李宽如今连南衙统领都丢了,手上更无兵力,先前嘉佑帝想拜他为相,张嵩等人也明里暗里地反对,让嘉佑帝很是恼火,如今太子一提出分立左右丞相的法子,嘉佑帝顿时觉得这真是一个好办法,既可以留个丞相之位给世家,让他们不再蹦跶,也能满足自己的愿望,真可谓两全其美。
所以当李宽这番话说完,嘉佑帝立马就道:“衡国公当仁不让,就不必再推辞了,朕以为,张尚书在户部多年,功劳卓着,可为左相,而右相,非衡国公莫属!”
太子皱起眉头。
他原本想让吏部尚书刘衷为相,但经过贺融的分析,太子也很清楚,刘衷资历浅薄,又非世家出身,这个提名肯定是通不过的,所以他选择跟张嵩他们暂时合作,表示愿意推张嵩上相位,作为交换,太子想要提拔一批寒门出身的官员立身朝堂,张嵩他们也不会反对。
但大家原先说好了的,就算丞相有主次之分,也该是张嵩为主,李宽为辅。
结果现在皇帝这一打岔,事情出现了变故,两人的位置被调换了,变成李宽为主相,张嵩为副相。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好开森,最喜欢这种不见血的刀光剑影了
第107章()
昨天晚上是平安夜;她原本应该有一个梦幻般的美好夜晚。其实那天寿宴,皇帝让父亲去工部当差,已经令他们很是意外,谁知隔日又封了个鲁国公;虽然加官进爵是好事;可要是闹不清缘由,同样让人愉快不起来。
老爹不靠谱,贺家几兄弟被迫早早当家,帮着出谋划策;但才智和经验不能等同;贺融发现他们对京城局势、朝廷势力知之甚少;对皇帝心思更是无从揣测,这些都不是光靠聪明就能弥补的,贺泰身边缺乏一个能够针对时局给出准确意见的幕僚。
贺融:“我隐约觉得;陛下之所以册封父亲;是与那一日生辰宴上的寿礼有关。”
杨钧:“要不要我去查一查?”
贺融摇摇头:“算了,上回我请你帮忙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杨钧:“我打通宗正寺的关系;请那里面的小吏帮忙翻查瞿山的旧籍与家人,发现他们一家就住在城南升平坊附近;我又去升平坊寻找,却发现他们早就搬走了,而且巧得很,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正好就在当年你落马之前不久。”
瞿山是鲁王府的马夫,当年贺融与弟弟贺虞去骑马,从马上摔下来,一个终身致残,一个惊吓夭折,那天的马,就是瞿山准备的。
后来贺融反反复复回想,一直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因为当时贺泰是皇长子,贺虞又是皇长子的嫡子,不管内宅还是外面,多的是眼睛在盯着他们,这些人也都有动机对贺虞下手,而贺融,不过是附带的炮灰罢了。
可惜当时他年纪太小,根本不可能进行调查,隔年又发生了丙申逆案,鲁王全家都被流放,这件事也随之不了了之,不再有人提起。
兴许贺泰也知道,当年两个儿子落马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但他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去追究。
杨钧:“那家人离开京城之后,就没了下落,而瞿山在当年事发之后,就被关进大牢,后来更是死在牢里。我可以再去查查瞿山家人的去向,虽然希望比较渺茫。”
贺融闭了闭眼:“不用再查了,他们离开之后,肯定改名换姓,会指使他们做下这种事的人,不至于连给他们更换户籍的能力都没有,而且瞿山都死了,死无对证,瞿家说不定也被灭口了。”
杨钧微微一叹:“还有一件事,那个翁浩,如今果然还在京城。”
翁浩,原鲁王府长史,丙申逆案时,向皇帝检举鲁王府中有人私藏巫蛊,咒害先太子的人就是他,最后禁军也正是从贺融生母的屋子里搜出巫蛊木偶来。
贺融蓦地睁开眼:“他还在官场?”
杨钧点点头:“此人先是在京兆尹手下任职,又调任刑部,因断案公正,清理积弊冤案有功,政绩卓着,得以步步升迁,现任刑部侍郎一职。”
贺融轻声道:“真是位高权重啊!”
杨钧担忧地看着他:“三郎,不要冲动,翁浩当年是鲁王府长史,为何会背叛你父亲,又是谁告诉他王府里藏有巫蛊的?这些都还有待调查。”
贺融摇首:“我不会冲动,因为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也知道,翁浩只是被摆在台面上的人。”
正巧伙计端上点心,两人关于这个话题的对话就此中止。
“二位郎君,这是小店新炒的琥珀核桃,送茶下口最合适不过了!”
贺融道谢,给了点赏钱,伙计兴高采烈地离开。
杨钧见状打趣道:“贺三公子不得了啊,士别三日,财大气粗,也给我点赏钱呗!”
贺融放了一个铜板在他面前:“给。”
杨钧差点呛了茶水:“给我比给那伙计还小气,你也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