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庶女-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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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姨娘的眼中渐渐泛起了水花。这个时候，她才有勇气开始端详陈初兰，端详这个她将近一年未见的女儿。林姨娘将陈初兰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个遍，但却始终不敢伸出手去把陈初兰给抱在怀里，她只不停地抹泪，口中喃喃着：“姑娘长大了，姑娘长大了。”
陈初兰听着心酸无比。
与自己的娘亲分别近一年，却想不到再次见面竟是如此一番景象。彩菱怒斥林姨娘的话，她并非没有听进去。回想当初，彩菱讽刺林姨娘绝非白莲花似的善类时，陈初兰还在心想，就算她的姨娘帮二夫人干了坏事，她也绝对一如既往地接受。可话虽那样讲，但真由彩菱在林姨娘面前喊出林姨娘坏事做尽，林姨娘却丝毫没有反驳意思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这世间，有哪个孩子会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个完美之人？她当然也一样，虽然她知道这种希望非常幼稚。陈初兰突然有点理解陈昌浩了。当一个孩子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为的美好善良的母亲，其实是个心胸狭窄坏事干尽之人，肯定会受到相当大的打击，由爱及恨已经是小事了，若因此而放纵自我那才叫完蛋！
林姨娘身不由己，她在二夫人手下讨生活，她必须听二夫人的话，否则，在这陈府里如何会有她母女二人的立身之地？
这些陈初兰都明白。所以她心里难受，真正多是为了林姨娘的可怜。她相信，她的姨娘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若她的姨娘真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她早就使劲手段不顾家中的爹娘弟妹，跟二夫人争宠了。却是这样一个本性不坏的人，为了生存，被逼着去做自己不愿做的坏事。
“姨娘……”陈初兰抬起小脸，看向林姨娘，她的眼睛有点湿热，眼前模糊。
林姨娘见到陈初兰哭了。“姑娘，姑娘，”她有些措手不及，终于，她蹲了下来，伸出了双手，将陈初兰抱在了怀里，“我的姑娘哟……”林姨娘的声音哽咽了。
于是，陈初兰终于不再控制自己地让泪水肆意地留下，她双手反抱住了林姨娘。近一年未见，她很想她，非常想。
最终，母女二人还是进了内屋。是林姨娘先站了起来，把陈初兰牵了进去。
内屋里一切如旧。屋中的摆设还和林姨娘离去时一样。此番随二老爷北上赴任，林姨娘似乎没有添置什么东西。
陈初兰坐在床上。林姨娘想出去替陈初兰打水，陈初兰一把拉住了她：“姨娘，两位姐姐呢？”
“五儿我打发出去了，”林姨娘面露尴尬。显然因为彩菱过来了，她才把这丫鬟给打发出去的。“绿儿被云姨娘带走了，老爷准了云姨娘今日回家一趟，云姨娘在济宁添了一个丫鬟，谁知快回来的时候偷了东西，就卖了，云姨娘身边人不够，今日就把绿儿带了去。”林姨娘像拉家常一样平淡地说着这事。
陈初兰猜到了云姨娘今日不在家，否则再过几间屋子就是云姨娘的住处，彩菱闹得这么大声，云姨娘怎么可能听不见？却那边丝毫动静都没有。陈初兰暗自思忖：“看来云姨娘依旧很受宠啊！父亲竟允了她第二天回家，一个小妾而已，居然可以回‘娘家’！而且还把绿儿姐姐给带走了！”绿儿可是林姨娘来京城后新得的得力干将。
林姨娘去给陈初兰打水，不多时就回来。然后，母女二人开始窸窸窣窣地谈起话来。林姨娘问陈初兰如何做了伴读，又如何和公主相处，公主待她如何，最后才好奇地问皇宫有多大，皇帝长什么样。而陈初兰，则问林姨娘在山东那边的生活。陈初兰一问，林姨娘才后知后觉般地一拍脑袋，懊恼道：“瞧我，竟忘了！”这说着，她把自山东带回来的吃食玩意拿了出来，接着才是她在那边给陈初兰做的衣物和鞋子。
陈初兰抽出一双鞋子，捧在手上，翻来覆去细细地看。鞋子做得极为精巧，鞋底纳得极其结实，她能够想象林姨娘是如何一针一线就着油灯揉着眼睛精心缝制的。陈初兰双手抓着鞋子，咬了咬唇，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林姨娘，非常认真地说道：“姨娘，以后我想个法子，接你出府吧！”
林姨娘本是站在桌前一件件地收拾从山东带回来的给陈初兰的礼物，陈初兰的话犹如从天劈下一道雷，将她劈得耳不聪，目不明。好半天，她才呆呆地转过来，看向陈初兰，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你说什么？”
“姨娘，”陈初兰再一次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刚才说，以后我想个法子，把你接出府吧！”
却是陈初兰的话音刚落，林姨娘就向后大退一步，一屁股跌坐了下来，她蹭到了桌面，这一坐，整张桌子竟是被她给压翻了去，上门的东西，包括茶杯茶壶，一并哗啦啦地往下掉，乒乒乓啦落了一地，摔了个稀巴烂。
“你、你……”林姨娘颤抖着唇，满脸俱是惊惧与哀伤，“你还是听到了！”
而恰恰这时，二老爷的声音在外响起：“里边怎么了，什么东西掉了一地？”接着，门帘陡然一掀，一个身材修长，相貌堂堂的年轻官员走了进来。
第131章 第 131 章（）
陈初兰唬了一大跳； 她怎么都没想到； 她的父亲居然从宫中回来了，而且还悄无声息地来到她姨娘的住处。同样唬一大跳的还有林姨娘； 她像被蜂蛰了一样； 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老、老爷……”她面红耳赤； 先前惊惧哀伤的情绪尚未褪去； 现在又多了许多尴尬。林姨娘站起来后； 惊魂未定，“我、我……”她竟不知该如何向二老爷解释。
二老爷不明所以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这样的场景，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不过二老爷清楚得很； 林姨娘和陈初兰母女情深； 绝不可能发生任何大动干戈的争吵。
“这究竟是什么回事？”二老爷看看林姨娘，又看看陈初兰。
近一年未见的父女； 居然是这样见面了。
陈初兰站起来，忙不迭地向她的父亲跪安。
“好孩子； 起来吧！”二老爷走上前去把陈初兰扶了起来； 满脸笑意。
和林姨娘一样，二老爷也几乎没什么变化，他的面貌依旧那么英俊； 身材依旧那么挺拔，而若要说有变的，那该是他的气质。他的气质经过近一年的官海浸淫，改变得不是一点点。满身的书生气息全部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平步青云、意气风发的官老爷气派。但瞧他双手负背，身形挺立，颏部微微上抬，双目里虽是含笑，可仍旧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隐形压力。
“这是怎么一回事？”二老爷扶起陈初兰后又问了一遍。
“父亲，”陈初兰答道，“姨娘收拾东西呢！可没站稳，一不小心摔了，把桌子也给带倒了。”她说的是实话，只不过这个实话只说了一半。
“哦？”二老爷瞥了林姨娘一眼。
林姨娘双手垂在胸前，赶忙低头：“是奴太不小心了。”
二老爷“唔”了一声，便没再问了，此事就此揭过。
却是陈初兰看到二老爷对林姨娘的态度，又一次倍感心酸。她的姨娘喜欢二老爷，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二老爷却对林姨娘丝毫没有男女之情。在二老爷面前，林姨娘太过小心翼翼，太过唯唯诺诺了。或许二老爷会因林姨娘的样貌而宠幸她几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对她有喜爱之情。二老爷喜欢的是泼辣大胆活泼可爱的女子，从二夫人和云姨娘，甚至是当年那位张姨娘身上都可以看出。林姨娘这样的，不是二老爷的那盘菜。
山东近一年，林姨娘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能够近二老爷的身吧。
明显现在，二老爷是特地过来看陈初兰的。
二老爷拉起陈初兰的手，像是盯着稀世珍宝一般把陈初兰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哈哈——”他极为开心极为满意，“瞧起来，我的四丫头长大了。”
一声“我的四丫头”令陈初兰鸡皮疙瘩顿起一身。虽自来京后，二老爷便对陈初兰这个女儿关爱有加，但何曾听过他如此亲切地唤陈初兰为“我的四丫头”，以往不过“四丫头”而已，那两字“我的”，真是说者无意，听者尴尬。如有可能，陈初兰真想把一身的鸡皮疙瘩抖下来，全数收起来，摆在二老爷面前给他看。
显然，陈初兰当上安康公主伴读一事，令二老爷更加看重陈初兰了。
林姨娘站在边上，虽微微低着头，但清晰可见，她的嘴角弯了起来，满脸尽是无法抑制的喜色。因二老爷看重陈初兰，林姨娘仿佛忘记了刚才几乎快将自己湮灭的恐惧与哀伤。
这接下来，林姨娘出去叫人进屋收拾，二老爷则同陈初兰留在屋里闲聊。
所谓闲聊，不过是二老爷问，陈初兰答罢了。
二老爷所问的皆是宫里和骁王府之事。二老爷问公主怎么样，骁王怎么样。说到公主，陈初兰自然讲安康公主并不似传闻中那般暴戾刁蛮，而说到骁王，陈初兰想了想，说道：“听闻骁王殿下多年疾病缠身，去年才算大好，我看过去也确实如此。”她瞎编乱造了一些萧玉宸无法多运动只能静养的事情。
萧玉宸身体不好，这是他要向世人做出的假象，在他自己还未打破这个假象之前，不管谁问她，她都是要替他隐瞒的。
二老爷便就沉思了起来。陈初兰巴眨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好似不知道他为何要沉默。
却是二老爷思忖不语半晌后，突然开口问道：“四丫头，骁王殿下可曾还记得你？”
“诶？”陈初兰一愣。
大抵陈初兰的样子太傻，二老爷有些不确定起来，“你……是否还记得骁王殿下？”
陈初兰怎么都没想到二老爷居然会问这个。萧玉宸当年同陈初兰一起被绑架，这件事情在陈家虽算不上一个禁忌，但这么多年来，根本就没人去提它，一回想起这事，陈初兰总有种错觉：陈家人可能把它给忘了吧！
二老爷迟迟不见陈初兰回答，便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说道：“也是了，你那时不过六岁而已，六岁之事，很多孩子还是记不得的。”
“……”陈初兰终究还是开口了，打断了二老爷的自言自语，“女儿记得，父亲。”
二老爷抬眼看向陈初兰。
陈初兰双手抓着衣角轻轻拧着：“女儿只是太吃惊父亲竟会问这个。这么多年了，那事都没人提起过。”
“没人提起是因为不能提。”二老爷说道，“你爷爷以此事可大可小为由，不让大家再提起。”
陈初兰这回可真是傻眼了，原来那件事在陈家还真是个禁忌啊！
二老爷一手抚摸上陈初兰的脑袋，慈爱道：“现在你该知道此事为何不能提了吧？”
陈初兰点了点头。
老太爷知道萧玉宸的身份，那一年她就猜到了。
“那么你该回答父亲了，骁王殿下可曾记得你？”
“记得。”陈初兰老老实实道。
萧玉宸肯定记得陈初兰。当年萧玉宸已经十三岁，又并非三岁小儿，而陈初兰再次见到萧玉宸时，也不过九岁，并非十九岁，尚未到女大十八变的年龄，萧玉宸如何会记不得她？
但记得是一回事，承认自己记得又是一回事。
二老爷想知道的是，萧玉宸究竟承不承认自己和陈初兰曾有那么一段一同被劫的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