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小娇珠-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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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元白的声音从暖房外传来。
“听闻周夫子门下有个叫林青的学生,说是镇国公府同宗。该不会跟我家小表妹有关吧?”
林菀青心下一惊;元白表哥不愧是南直隶乡试的经魁;脑子这么好使!
杜衡清润的声音传来:“你想说什么?”
“你说,”沈元白字斟句酌;“会不会是小表妹扮的?她家可是有这个先例”
沈元白说的是无忧公主女扮男装上阵杀敌的事;林菀青的心提到嗓子眼儿;支起耳朵听杜衡说话。
杜衡朝暖房瞟了一眼;好听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刚从杭州过来;还派人给先生和师母送了冬至礼。如果是世妹;我会不知道?”
杜衡是周夫子最得意的弟子,如果那人真是表妹,他们不可能不告诉他;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既如此;咱们带小表妹出去逛逛吧,小丫头在家圈蔫吧了,没有以前活泼好玩。我跟你说,有一年乐白被困在树上,她躲在祖母裙子底下笑得揉肚子,幸亏乐白没瞧见,不然准跟她急”
杜衡微微一笑,心道这些都是小菜,你是没见过她更调皮的样子。
说话声渐渐远去,林菀青沉思着走出暖房。
算起来这是杜衡第二次帮她。上一次在马知府府上,他认出了女扮男装的她,为了打消她的顾虑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这一次他又四两拨千斤地消除了元白表哥的怀疑。
他为什么要帮她?
林菀青还没理出头绪,就听到后花园传出阵阵叫好声,原来是沈乐白在玩投壶。
沈乐白被小厮们捧得飘飘然,余光瞟到林菀青瘦削的背影,眼珠子转了转,大声喊道:“表妹,天天关在屋里有什么意思,一起来玩吧。”
林菀青的脚步顿了顿,上次她就问了句“还吃桑葚吗”,气得他半个月没搭理她。今天会这么好心主动找她玩?
“你到底玩不玩?不玩我可走了。”沈乐白有些生气。
林菀青叹口气,掉头朝他走去,沈乐白见状咧开大嘴笑了,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一刻后,林菀青为自己的心软后悔不已,这厮根本就是下好套等她钻嘛。
沈张氏见外孙女闷闷不乐,找人一问差点没气坏。原来小孙子仗着自己腿长手长,故意把箭壶放在一丈开外,外孙女连输三局,他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
这个混小子!
她正要扬声喊人把小孽障带过来,却见白露笑逐颜开地走进来。“老夫人,乐白公子遇着劲敌了。世子爷蒙着眼站在三丈开外,把二十支箭同时投进壶里,乐白公子还没上场就输了,到现在都没回过神。”
沈张氏瞬间心情大好:“该!这回总叫他知道轻狂的下场。”
林菀青一怔,原来杜衡身手这么好!
。。。。。。
沈元白想带林菀青游河,秦淮两岸旧院遍布,沈张氏觉得女孩子去那里不太好。
她在城外的陪嫁庄子现在正是打糍粑、腌腊味的时候,不如到庄子上住几天,体验真实的生活可比游河有意思多了。
第二天,林菀青一行几人来到庄子上时,佃户们已经忙得热火朝天。女佃户准备腌制腊味,獐肉、狍肉、鹿肉、牛羊肉、猪肉,各种鱼摆在院子里,满满十几大盆。
妇人们先是将鱼肉洗净,然后逐一抹上盐,最后用粗绳将腌好的腊鱼腊肉穿起来,像晾衣裳一样一条条挂在架子上风干。
院子另一头,男佃户抬出几口大石臼,将蒸熟的上好糯米放入臼中,一人手执一根木杖,围成一圈往石臼里使劲夯,直到糯饭捣成糊状,糍粑就打好了。
仆妇趁热取来一些糍粑制成团状,切成小块,搁在芝麻炒香磨粉的盘里滚一滚,再拌上白砂糖,糯米在石臼里舂得绵软柔韧,口感很是香甜。
剩下的糍粑切成方块泡在水里,想吃的时候取出来切成小块,可煮、可炸、可烤,怎么做都好吃。
来的路上沈乐白还在嚷嚷要上山抓野鸡,等看见院门口衣衫单薄眼巴巴瞅着他们的孩子时,陷入了沉默。
他出生富贵,还没见过谁大冬天只穿单衣单鞋,沈府最末等的小厮每年冬天都能分到一身新棉衣呢。
管事将孩子们往外轰,怕他们扰了小东家的兴致。
最小的孩子才五岁,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占了大半,他舔舔唇,眼巴巴地看着林菀青:“姐姐,我饿!”
林菀青被他喊得心中一动,让管事放孩子们进来,又让朱颜和白露将热乎乎的糍粑饼分给他们吃。
一见这阵势,佃户胆子也大了,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住:“小姐,您和老东家真是一样心善呐。虎子他们家是自耕农,别看他们有两亩地,过的日子还不如我们佃农呢。我们只向东家交租就行,他们除了向官府交租,还得交课税”
沈乐白插嘴问道:“既如此,他们为什么不当佃农呢?”
“呵呵,”有自己的地谁又愿意给人当奴隶,佃户憨厚的笑笑,“有地就有根,再说也不是谁都能碰到老东家这么好的主家啊。”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建武朝要跟倭国交战,地租定的四六开;永安元年降到三七开,永安六年,又降到二八开。
沈家一直按官府告示执行,不像有些无良主家到现在还是四六开!遇到收成不好,沈家还会主动免掉当年的租子。
“他们这么做不怕官府知道吗?”沈乐白气愤不已。
佃户不敢吭声,管事将人哄散,又朝沈乐白作揖:“小祖宗,您就少说两句吧。”他是沈张氏从娘家带过来的老人儿,沈府的几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主子面前颇有几分体面。他催促身边小厮,“赶紧到灶上看看饭菜好了没有,别让小东家饿坏了。”
小厮忙不迭去了。
庄子外山坡上有棵挺拔的翠柏。隆冬时节,灰蒙蒙的苍凉中唯有这抹翠绿格外引人注目。林菀青带着白露出来消食,不意在翠柏树下见到杜衡。
“世子爷万福。”林菀青福了福。
杜衡虚扶一把,说道:“世妹不必多礼,你我这样的关系,以后叫我世兄就行。”
林菀青黛眉轻蹙,她跟他什么关系,竟说得这样狎昵!
杜衡似十分开怀,笑道:“怪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你伯父和我父亲是同门,你表哥和我是同窗,你现在又是我的师妹,咱们不必如此生分”
林菀青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早就知道了吧?”
杜衡点点头,他在马府见到林菀青时大吃一惊,幸亏他少年持重才没被人看出端倪,饶是如此也被这小丫头吓得够呛,她胆子可真大!
林菀青绞着手帕,喃喃道:“你为什么帮我?”
杜衡不答反问:“难不成你希望我说出去?”
“不,”林菀青急急说道,见杜衡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她放缓语调,“多谢世兄帮我,以后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杜衡笑着应了“好”。
提到马府,林菀青又想起另一事,“世兄怎么会知道我的生辰?”
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林菀青周岁时,镇国公府为她举办了盛大的生辰宴会,当时年仅六岁的杜衡也跟着父母一道去了。谁都没想到,抓周礼上林菀青什么都没要,而是径直朝杜衡爬过去,紧紧抱着他的腰不放,嘴里直嚷嚷“美,美,美”
林菀青喜欢看美人还得归功于她爹林守拙。林守拙人称“玉面潘安”,尤其擅长画仕女图。女儿出生后,又照着她的样子画小仕女。他常常将林菀青抱在怀里,指着画中的小人儿问“美不美?”
于是小小年纪的林菀青早早就有了审美。
杜衡翻年就十八岁了,举手投足都是翩翩世家公子的气度风华。一路上大姑娘小媳妇看他都看呆了,而自己更过分,竟然“调戏”了他两次!
他连她周岁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那她六岁那年说的话
是了,杜衡三岁开蒙,五岁作诗,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记几句话算什么。
哎呀,她真希望地面马上裂出一条地缝,好让她一头钻进去。
太丢人了!
杜衡瞧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其实,皇上属意我任六科都给事中,是我自己要去工部。上次在杭州原本只是临时考察,但没想到运河淤积这么严重,所以我就向上峰请求常驻江南。一来可以为百姓做些实事,二来,二来”
杜衡突然犹豫起来,林菀青疑惑地抬头,发现他耳根红了。
杜衡害羞了?天资聪颖、惊才绝艳,未及冠就被皇上赐字的杜世子竟然也会害羞?
她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胆子大了不少:“难得你有这样的心,一个人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亲人担心。”
她长辈般叮咛的语气,惹得杜衡差点笑出声来,自他入仕后还没有人用这样的口吻跟他说过话。
他笑着点头应了:“多谢世妹关心。”
一行人在庄子上住了三天。临走,林菀青塞给管事二两银子,让他给小虎子兄妹每人添置两身棉衣。
沈乐白看林菀青顺眼多了,追在她后面死皮赖脸地要跟她玩投壶,林菀青懒得搭理他,他就天天杵在荷香渚当门神。
沈张氏见了直叹气,真是两个冤家!
第七章()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永安帝终于封了笔;南京城大街小巷早已飘起浓浓年味儿。申时;小巷里最后一拨卖锅贴的小贩也收了摊。
大舅沈麒赶在二十九晚上回到沈府。他在河南任布政使;一年难得回来一次;衣裳来不及换就去荷香渚拜见沈张氏。
沈麒长得很英俊;浓眉星目;长身而立,久居高位使他周身的气度比长相更引人注目。
沈张氏见长子身上直裰灰扑扑的,知道他肯定又是马不停蹄忙着赶路。她既高兴又心疼;“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大舅母泪盈于眶,含情脉脉地望住丈夫。沈麒握着妻子的手;柔声道:“娘子辛苦了。”
大舅母面若春晓;对沈麟不避讳小辈的行为既羞且喜,“侍奉姑翁;操持家务是妾身分内之事;夫君才是真辛苦。”
沈麒捏了捏妻子的手;转身给大家发礼物。他笑眯眯地看着林菀青;“囡囡长这么高了!”
沈张氏接话道:“可不是;我们囡囡以后肯定是既高挑又漂亮的女子。”
从小外祖母就爱这么夸她;可今天林菀青偷偷瞅了瞅杜衡,发现他嘴角噙着笑,她的脸“嗖”的一下红了。
还好小舅舅沈麟从衙门回来给她解了围;沈麒、沈麟和杜衡到书房说话。
沈麒朝杜衡笑:“我听说江南官场来了个初生牛犊;不仅会治河,还会治贪,当时就怀疑是你,没想到真猜中了。”
杜衡拱拱手:“让伯父见笑了。”
“你可是大周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郎啊,谁不知道要不是你实在太年轻,皇上就钦点你为状元了。皇上还夸你年小志高,不吃老本,不靠父辈恩荫。翰林院待不到一年就去工部观政,这样的锐进,真是后生可畏呐”他敢动吴贵妃的人,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盱眙县令吴大业的小舅子窥觑县学教谕女儿周氏美貌,潜入对方夫家毒杀数十条人命,并将周教谕女儿蹂/躏至死。周教谕一纸诉状告到县衙,反被吴大业毒打一顿丢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