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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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立闻言上前跟棺木行了个礼说了声得罪,便将棺盖推开一角,然后到另一面轻轻卸下。
慕容极看着晏海。
晏海朝他点了点头,两人同时靠近了棺柩。
白乐乐本就身量娇小,如今放进了棺木里头,更显得荏弱可怜。
虽然她也未必是多么温和良善的性子,但毕竟只是个双十未满的少女。
晏海心里觉得有些可惜,忍不住叹了口气。
慕容极听到他叹气,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晏公子。”白一诺在一旁忍不住说道:“虽说是圣上的旨意,也是为了查明死因,但我二妹妹毕竟是”
云英未嫁的女子死后尸身被人围观已是极不合适,就连在刑狱司中,那些不易外露的伤口,也是由白家的年长女仆进行查看然后口述,所以胎宫被挖一事,卫恒薛长短也只是依靠那些口述做出的判断。
“我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并非要对二小姐做什么亵渎之事,白公子尽可放心。”晏海抬起白乐乐的下颚,略微拉开用来遮挡的数层高叠衣领,露出那道极深的刀口来。“也许就好像那位白老爷说的,如今年纪大了,看到这样的事情总是会有更多感慨。”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一小玉瓶,从里面倒出了一块薄如蝉翼的透明之物。
云寂认出了那是用在自己脸上改变容貌的东西,只是这一块展开也不过半个掌心大小。
“蜃衣?”殷玉堂在一旁惊呼了一声。
“王爷好记性。”晏海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这是深海异兽的壳蜕,它有许多的用处。”他转头朝慕容极解释:“若是受了外伤,只要能够将伤口全数覆盖住,它能立时止住鲜血,封阻伤口。”
“它还有一个用处,若白二小姐是死于‘剧毒’,那么等我将它覆盖上去,它会将残余在尸身之中的毒性,全数吸附上来。”
他说“剧毒”二字之时,语调有些奇怪,慕容极并未察觉,但云寂却发现了。
他想起了被放在最下面的那块有着裂口和奇异的闪光之物
“既然能有”
“这东西极为珍贵,除了我手上仅有的一些,世间不可能再有。”晏海打断了慕容极:“一旦接触没有生气的血肉或是那种剧毒,这一块蜃衣此后就不能再用,若不是看在王爷的面上,我是决计不会拿出来的。”
殷玉堂听到他拿自己作筏,只能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那种?是哪一种?”慕容极此时终于留意到了他话里怪异的地方。
“那种‘毒’和寻常毒|药有极大不同,也是从一种异兽的身上提炼而出。”晏海没有隐瞒他,但是也并没有说出所有实情:“这种毒性质诡异,男子若是沾染上了,五内顷刻间化做血水,但女子却不会有这种症状,表里看来均不会有所异常。简单来说,中毒之后就和郡王方才见过的那些蝴蝶一样,也有阴阳分化之相。”
“这种闻所未闻之毒,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东海外的岛屿上长大,那里人情风物与陆上大相径庭,奇异之事绝不仅此一例。”
说话之间,他已经将那块“蜃衣”覆盖在白乐乐颈部的伤口之上。
联想到之前那些蝴蝶,慕容极倒也信了几分,但当他看到那伤口之中开始凝聚起微弱光芒之时,还是十分讶异。
门窗都关着,屋子里光线非常暗淡,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到,那点点闪光开始慢慢从白乐乐尸身的伤口处,汇聚到了“蜃衣”之上
大家都在屏息观看异象,只有云寂认真的看着晏海。
第79章 七十九()
虽然描述这种景象可能需要不少语句;但事实上从看到闪烁的光芒开始;直到这些光芒黯淡下来;不过只有几个眨眼的功夫而已。
在那种如萤火一般的光芒彻底消失之后;在那块蜃衣之上残留下一片灰黑之色,离得近的慕容极细细看去;感觉那仿佛是一种粉末样的东西。
晏海用布帛包着手;从白乐乐的伤口上把蜃衣揭了下来。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白一诺恐怕是这间屋子里最一头雾水的人了:“晏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呢?”
“我只是想知道,白二小姐的死因究竟是什么。”晏海将那块几乎被黑色粉末沾满的蜃衣放回瓶子封好。
“不是因为被弓箭所杀吗?”白一诺看了一眼慕容极。“刑狱司的结论;是我二妹妹被强弓击杀腰腹而亡,后来之所以被伪造成割喉剖腹,为的应该是掩盖腹中伤痕;只是薛知事与卫大夫医术精湛,才没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晏海将玉瓶放回怀中,微微一笑:“若是薛知事与卫大夫能够亲眼目睹伤口,恐怕未必会是得出如此结论。”
“所以;她并不是因为弓|弩射杀而亡?”慕容极看着那个玉瓶,嘴里问道:“如今你能确定她还是中了毒,所以按照你的说法;如果这种毒的确是那样的特性那么杀了白乐乐的;依然是那个上京城中专杀少女的凶手?”
“不论是弓箭或者弩|箭;皆不是小姐真正的死因。”晏海望着慕容极:“郡王;你还记得我在红玉楼里和你说了什么?”
“你在红玉楼里提醒了慕容极;在红玉楼中杀人掳人;和杀了白乐乐的,可能并不是同一批人。”云寂沉吟道:“所以你是说,毒杀白乐乐和用弩|箭嫁祸慕容瑜的,应该也不是同一批人。”
“你放开我”晏海轻声的说,生怕声音传到外头被人听到。“马上就会到的。”
此刻他们正坐在白家备好的马车上,走在回王府去的路上,可他万万没想到上车之时云寂还规规矩矩的,到门帘一被放下来,就朝自己伸出了手。
车里再宽敞,也不过就是云寂一伸手能碰触到的距离。
“但是,你还是有事情瞒着慕容极。”他用手指抚过晏海发红的耳廓:“你在红玉楼告诉慕容极,该说的你都说了,那么不该说的那些呢?”
晏海原本正努力避开他,闻言整个人突然僵硬了。
“那些蝴蝶?蜃衣?剧毒?东海的岛屿你不是在海边的渔村里长大的吗?”云寂把他的下巴扣在手心,慢条斯理的说:“晏海,你这个骗子!”
晏海有些慌张的看着他,
云寂看到他这个样子,突然笑了起来,顺势把他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那些过去的事情,我不会再去计较,但是从今往后”云寂在他耳边说:“晏海,你可以有事瞒着我,但若是敢对我说一句假话,那我就”
“什、什么?”晏海连挣扎都忘了,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如同攀附着浮木一般。
“我就”云寂将他按在自己心口处,用下巴抵着他的发顶,轻声说道:“我就一口一口,把你嚼碎了吃下肚去。”
晚饭之时晏海心中十分忐忑,却不想云寂之后并未如昨夜那样要留下来,而是回了自己屋里去睡。
晏海关上了房门,靠在门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两日,他的心直如上满的弓弦一般绷到极限,若是再没有喘息的机会,恐怕无法负荷下去。
想来云寂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如昨夜一般晏海用力揉搓自己的脸颊,直到这一阵炙热过去。
他走到桌旁坐下,先灌了自己一杯温热的茶水,然后对着空了的茶杯发呆。
他在回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云寂变得不对劲的。
是那天晚上在韶华坊的那棵梨花树下喝了酒,然后亲吻了自己开始?
不!从他乔装改扮追上自己,就有些不对。
可的确又是在喝酒的那个晚上开始,他就像变作了另一个人如此痴缠不休,简直就像是但是这世上虽有控制他人神智的办法,却并没有能够操控他人情感的手段,若是真的有,自己又何须在朝暮阁里苦等这么多年?
现在的云寂完全不像是云寂,但又确实真是云寂。
“云寂”他喃喃地对着那只空了的茶杯说道:“其实我宁可你冷淡相对,也不愿意”
也不愿意这般亲近吗?
并不是的!
能够如此亲近,仿佛多年爱侣一般,是他梦中都不敢奢望的景象。
下院的后面几年,他怕自己承受不住愿望终要成空的痛楚,连在昭明苑里渡过的那些日子都不敢去回想。
但是此时此刻的云寂,就好像已经与自己在朝暮阁中互许了终生,携手而来,同心而往。
如果真的是那样,也许还有机会。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些艰难困阻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真的并不是那样呢?
一阵麻木之感从指尖沿着手臂往上,一直钻进了他的心口中去。
再怎么异想天开,他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云寂突然之间发现了对自己的情意,然后变得情热如火爱意如炽。
何况就算云寂真的爱上了自己,也不会像如今这样毫不避讳亲近于人前。
哪怕最最年少轻狂的那个时候,云寂在人前也是极为克制的。
但是要说他是刻意假装,也是绝不可能。
他对自己如此亲近,时时刻刻都恨不得做些亲密的举动。若不是他真心爱慕自己,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左也不对右也不是。
晏海觉得自己仿佛一分为二,但哪一个也劝服不了另一个。
他坐在那里左思右想想了半天,也没有敢去隔壁敲一敲门,问云寂一句为什么
云寂,你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待我如同倾心相爱之人?
云寂正看着墙壁。
墙的那一边,是晏海的房间。
他回到了这间屋子之后,就站在这里,看着那面墙壁。
他再一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再一次想着要让墙倒下,其实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若是不愿意回来,留在那间屋里不就行了?
晏海就算是心里不愿意,也不会拒绝自己的。
为什么我会觉得晏海心里不愿意?他为什么会不愿意?
他讨厌我吗?
不是,他心悦于我,这么多年了都不曾改变。
不论我做出什么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只有晏海
所以,我不能勉强他我一定是吓到他了。
我不能把他吓跑,跑了之后我要去哪里找他?
我甚至没有见过他真正的模样
我不能勉强他,不能吓到他,我要退后一些,这样看不到他,就不会忍不住
可是他好香
为什么隔了这么远,我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
云寂闭起了眼睛,呼吸之间有些紊乱。
他习惯性的运转大逍遥诀,想要平复一下烦躁的心情。
但是运过一个周天之后,却没有任何作用。
他抬起脚就要往门口走。
但就在手指已经碰到门框的时候,云寂又停了下来。
他忍住脑海里翻腾叫嚣的念头,回到了原本站立的位置。
半开的窗户里吹来一阵微风,灯火轻闪之后,屋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阁主。”那人单膝下跪朝他行礼,在阴影之中看不清面目。
“说。”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子。
“属下无能!千莲岛此地于各类典籍之中均无记载,月翠微之名也不曾有所记述,只是在十一年前,贾重山起兵作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