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鬼,约吗-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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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在拍卖酒会上吗?
“是你?”
他认出了阮绵绵,就是刚才在大厅里撞了自己的人,“你把我弄到天台上来做什么?”
“不是……”
阮绵绵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解释不清楚,因为彭俊压根就看不到七嫂,这可怎么办,“不是我把你弄上天台的,是你自己走上来的,不信你去看监控记录。”
“不可能!”
彭俊难以置信地喊道。
“少夫人,你为什么要帮这个负心汉?”
“你认识他?”
阮绵绵打量着七嫂,见她穿着一身民国的装束,却口口声声喊一个现代人是负心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何止是认识他,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七嫂咬牙切齿的回答,满心满眼的都是仇恨,好似恨不得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喝他的血一般。
“额……”
阮绵绵为难的看了一眼彭俊,只见他用见鬼的眼神看着自己。也是,她自言自语的模样,跟见鬼没有什么区别。彭俊的眼神里透着怀疑,坐在地上也不敢起身,隐约记得自己刚才差点从天台上跳下去。
“你找他算账,要他的命,你好歹也让他死个明白啊!”
阮绵绵劝解道。
七嫂皱了皱眉,瞪了彭俊一眼,朝着他走了过去,近前一蹲,手在他的眼睛上一遮,再拿开,彭俊便好像看得见七嫂一样,怔怔地愣住了,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不住的吞咽口水。
“他看见了?”
第221章 欠债还钱()
“看见了!”七嫂点了点头,回答。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遮眼?
那自己也能看见鬼,也是鬼遮眼了,那能不能让七嫂也给她遮一遮,说不定她以后就看不到鬼了呢?
“要不……你也给我遮一下,我就看不到你了?”阮绵绵满含希冀地问。
七嫂摇头,解释:“少夫人,您说笑了,您能瞧见鬼怪,那是神迹,奴下遮眼,这只不过是小把戏,自然是不一样的,所以您就不要为难奴下了。”
不一样?
阴阳眼,还分等级啊?
阮绵绵挠了挠头,听了个半懂不懂,反正就是自己这个鬼眼是遮不住了,这可怎么办?
彭俊吓得不清,舌·头捋不直了,喘着粗气,问:“你……你们……都是鬼?”
“她是,我不是!”
阮绵绵指了指七嫂,好心的解释道。
可是,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只听得水声滴滴答答,彭俊的裤腿儿边有一股水流涌出,西装裤都变了颜色,裆下湿了一块儿,白眼儿一翻,厥了过去。
“没用的男人。”七嫂低咒一声,满脸的嫌弃。
“额……”
阮绵绵嘴角抽搐,长叹了一声,还是个大男人呢,胆子跟花生米一样,一说见鬼就吓尿了,她一个小姑娘第一次见鬼的时候,还跟鬼闲聊来着。
“不是,你……真要他死啊?”
“少夫人,这件事,求您成全。”
什么就成全了,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吧,要是没看到还好,可重点是她看到了,不仅仅是看到了,甚至亲友眼看到了,知道她他会跳楼,总不好不管吧?
她抿着嘴角,沉吟了一番,“七嫂,人死如烟散,万事都成空,何必执着过往,不如……趁早去投胎,也好,落个好人家,一切从头开始。”
“少夫人……”七嫂面色一僵,满脸的悲怆,“不是我执着,是胸中这口怨气实在难平啊!”
怨气?
看样子其中还真的隐藏着一个故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欠我的,甭说是一辈子,就算是三辈子都还不起,我要他一条命,不过分。”七嫂眼眶泛泪花,倔强地指着地上的男人,掷地有声地说道。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若是情债,有时候往往倾其一生也未必换的完。
“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那是一个阴雨天,下着淅淅沥沥地小雨,我没有打伞,走在泥泞的田埂上……”
七嫂轻声地诉说着,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好听,带着一种浓浓的家乡口音,拢了拢耳边的鬓发,头上的发饰也不时髦,不过是用几块红布,自己缝了一朵头花戴,只有脚上那双绣鞋,颇为讲究,花样也很繁复。
这恐怕是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说着,她仰着头,望着天边的星河,泛红的眼眶,泪水涌动,却迟迟不肯落下,这是一个性格刚烈的女人,不愿在人前哭,行事也不够圆滑,走路的时候总是驼着腰,跟人说话很恭敬,却不卑微。
阮绵绵瞧着她,听着耳畔的吴侬软语,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人揪了一下,又是酸,又是疼。
渐渐地……
七嫂变了,随着她的声音,变得年轻了,眼角的细纹不见了,身上的衣服也缩小了,梳着一条大麻花辫,一张圆圆地脸蛋儿,红扑扑粉·嫩·嫩的,穿着一双草鞋,拎着一个小包袱,跟着打扮花俏的大婶走在田埂上。
天,下着雨。
牛毛一般,密密麻麻,眯着眼瞧去,就像是无数的针从天而降。
阮绵绵站在她们身后,瞧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不由得发笑,那个小姑娘长得真俏,要是她以后有一个女儿能跟她这么好看,就好了。
转念又一想,不,在那个年代,长得好看的都命苦。
这一年,七嫂还不叫七嫂,因为生在十月,满山头的桂花开得正盛,那会儿她阿爹还在,给她起了一个乖巧的名儿,叫金桂。也是希望,她往后的日子里,能过得金贵。
却没想到,叫金桂的,不一定金贵。
她操劳了一辈子,压垮了脊背,绣瞎了眼睛,怀上了孩子,却得了一句,这份恩情,来生再报!
八岁那年,她爹死了。
说是被城里的保安队抓革命。党给逮起来了,没几天就要枪毙。那些年,城里城外都喊着要搞革命,虎门销烟了,武昌起义了,可谁都知道,金桂的爹是个木匠,祖祖辈辈都是木匠,他除了会拿刨子,也没认识几个大字,还革。命。党,就这三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求爷爷告奶奶,该送的钱都送了,该拿的礼都拿了,可就没一个管事儿的。
十月初一,那天是金桂的生日。
菜市口的枪声震天响,所有人都去看枪毙去了,金桂和她娘没去。那些个好事儿的,还把瞧见的场面,绘声绘色的说给别人听,有咧着嘴笑个不停的,有暗自清醒的,麻木的看着一切。
金桂的娘给她煮了一碗面,给了她一个镯子,就让镇上有名的大婶子把她领走了,没说去哪儿,没说去多久。只是,时常在梦里,能够看到娘亲那双冷眼婆娑的眼睛,扶着门框,朝着她挥手。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她都没有见过娘亲,偶然有一次,听人说起。
她才知道,她娘没了,烧死在屋里了,连个渣滓都不剩了,房子也是焦土一片了。金桂张嘴想哭,却一个字都哭不出来,咿咿呀呀地嚎了半天,却也没人听得懂,她在哭什么。
因为……
她是一个哑巴。
一幕幕,一帧帧,宛如一幅巨大的画卷,在阮绵绵的眼前一一展开,她看着听着,却什么都改变不了,抓住衣襟,生生的揉皱了,也说不出一个字。
那不是一家人的历史,而是时代的缩影。
黑暗的军政,松散的律法,冒名顶罪,贩卖人口……
那个年代,人是畜生,是牲口,只不过是劳动力而已,男孩就是金贵,不会说话的女孩,不过就是金桂罢了。
卖到王家,她十二岁,许给王家小子,她十五岁,他十岁。
第222章 情债难偿()
王家就一个独子,叫王文生。
大婶说,把她给文生当媳妇儿,可是金桂知道,那叫童养媳,若是以后王家念旧情,他们也就这么过一辈子了,若是王文生不喜欢她,休妻再娶也是没二话的。
可谁都没想到,过门半年,王家就败落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年年尾,连下了半个月大雨,庄稼地都淹了,洪水泡了整个城,她驮着王家小子跑了几十里的山路,才到了避难所,跟几十个人挤在一个棚子里,靠着每天一碗粥活下去。
王文生从没吃过这些苦,终是身子撑不住,害了病。
金桂不知给多少人磕了多少头,才换了一些面饼子,面疙瘩,按照老人们的指点,采了一些草药,没日没夜的照顾他。洪水退去了,王文生的病也好了。
可……
庄稼地没了,王家散了,她还是个孩子,却要养活另一个孩子,一路乞讨为生。
这天,她碰上了一个贵妇人,赏了她两个白面馍馍,她护在怀里,捧了一路,朝着城外的小破庙而去,饿着肚子,愣是一口都舍不得吃,满心的欢喜,心说,留着给文生,他年纪小,身子弱些。
这一路,走得都是小心翼翼的。
一推开破庙的门,她便咿咿呀呀地喊,文生坐在大殿的石阶上,手里捏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着字,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没规矩,哑巴就是哑巴,连句人话都不会说!”
金桂的手一抖,笑容僵在了脸上,闭上嘴慢慢地朝着文生走来,也不敢吭声,伸手一递,把白面馍馍送到他的眼前。
谁知,文生面色一愣,丢下手里的树枝,一把将她的手推开,“我不吃猪食,我要吃肉,吃鸡腿……”
“啊……啊……唔……”
金桂心疼得肝颤,那可是两个白面馍馍,立马奔了过去,蹲下身来,将白面馍馍捡起来,拍掉上头的泥土和砂石,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责备他不珍惜食物。
文生被她一瞪,心里更是来气,大吼着:“你一个下人,凭什么瞪我!”
下人,她不是下人。
金桂捧着白面馍馍,打心底里呐喊着,可她说不出来,低低的抽泣,反招来白眼儿。只见文生从自己的小兜里掏出一张黄纸来,拿在手里晃了晃,说:“看见了吗?这是你的卖身契,你就得伺候我,就应该照顾我!你是我家买来的。”
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在极度恶劣的情况下,还没坚守眼前的现实,他已经不是那个王家小少爷了,不过也是一条丧家之犬罢了。
金桂往前迈了一大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卖身契,撕了一个粉碎,丢在地上,将刚才捡起来的白面馍馍塞进他手里,比划了一个动作,吃。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文生看着碎了一地的纸片儿,有些呆愣,像是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一边吃着馍馍,一边儿巴滋巴滋掉眼泪。
说到底,再蛮横也还是一个孩子,不过就是耍耍小孩子脾气,来宣泄内心的不安和无助。
阮绵绵蹲在墙角,托着腮帮子,看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把另一个毛孩子照顾的无微不至,早熟得让人心疼,特别是嘴角眉梢浅浅地慈爱,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从那之后,王文生再也没有发过脾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胁迫金桂的筹码了,她还能一直对自己好,事看在恩情的面上。一·夜之间,他也好像长大了,话不多,沉默着会把许多事儿都做好。
甚至,他没再喊过金桂一声下人,他叫她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