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先生-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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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贺笑呵呵地对王鹤松道:“王导好——这是顾阳,我带他来给您看一看。”
顾阳笑着说:“王导好,我是顾阳。”
王鹤松也笑眯眯的应了,上下打量了顾阳一番,他和编剧不一样,知道顾阳的来头大,一开始就不答应他来还好,答应了又说不行可真是要得罪人的,所以他一早就做好准备,使劲儿找顾阳身上的优点。如今见了真人,倒也没多失望,反而松了口气——脸小,上镜,眼睛大,眼神清明,普通话也标准,看上去也是个懂事的,这就比预料中的好多了。
他心一定,就笑呵呵地对顾阳说:“小顾啊,一看就是个好苗子,来,我们去里面试几场戏。”
此言一出,摄影棚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阳身上,宋编剧心里一个咯噔,顾不得场合,抢先道:“房间里面没打扫,乱得很,不如就在这里试,还有摄影机呢。”
他一说话,就感到张贺如刀一样的目光戳了过来,进房间试镜和在大庭广众之下试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私下有什么问题也就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在人多的场合,被那么多眼睛注视,每一个微小的错误都会被完全的放大,而且顾阳还没有对着摄影机演过戏,很多新人第一次上镜就会很紧张,从而丑态百出。宋编剧这样做,也是打着叫顾阳知难而退的主意。
王鹤松笑了笑,倒也没有坚持,对顾阳道:“那小顾就在这里试吧,挑一段演就好。大胆一点,没有关系。”
他都发话了,张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再冷冷看了宋编剧一眼,拿了剧本走到顾阳旁边窃窃私语。在顾阳看剧本的时间里,摄影棚已经产生了一些低低的议论声。
关系户在哪里都是被看轻一等的,不过娱乐圈里这事儿屡见不鲜,人们一看顾阳是被张贺带来的,就知道他后台硬,也不敢说什么太过分的话,就是等着他演戏,想看一看笑话。
顾阳看了大概十分钟的剧本,对王鹤松道:“王导,我准备好了。”
时间这么短,王鹤松有点惊讶,不过他还是没说什么,笑道:“那好,开始吧。”
顾阳点点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中央,摄像镜头也在宋编剧的授意下对准了他。
顾阳已经换上了一身破旧的军服,沾满灰尘,硝烟味浓,军装大了一码,松松垮垮地露出他白皙的手臂。
这部叫渭河战的电影是一部缉毒片,讲的是一队特种兵与一群毒贩在渭河一带斗智斗勇的故事,剧情一波三折,真相扑朔迷离。顾阳所演的角色公孙瑜是特种兵里年纪最小的一位,是他们安排在毒贩身边的情报员,一路不断为特种兵特供情报,最后被毒贩发现,一枪打死在渭河边,是一个有勇有谋的悲剧角色。
顾阳对着镜头,说了他的第一句台词:“你来了。”
王鹤松和宋编剧的眉头同时一挑。
这一挑,是因为他们知道了顾阳选择的是哪一场戏,那是公孙瑜唯一的一场独角戏。
王鹤松之所以如此大胆地启用顾阳这个新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公孙瑜的很多戏份都是多人戏,是有另一名演员出场的,两个人的戏,难度远远小于独角戏,只要一方演技纯熟,另一方就算差一点也能演下去。王鹤松当时就准备好,只要顾阳不是真正的榆木烂泥,他就要和他对戏的演员带上一带,总能圆过去。
可他没有想到,顾阳一挑就挑中了唯一一场独角戏,这是偶然还是刻意?
这场戏,是公孙瑜心里的一场复杂挣扎,他知道他的身份已经被毒贩觉察,可能马上就要被灭口,而同伴也与他失去了联系,他站在毒贩关押他的房间里,看着窗外,想象着同伴会突然出现,打破牢笼救他出去。
剧本里的公孙瑜,也不过十八岁,还是个孩子。
顾阳睁着眼,直视着镜头,摄像头完美地照出了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他的双唇轻张,脸色带着一点淡淡的惘然,双眼望着那根本不存在的窗外,说:“你来啦。”
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个你,是公孙瑜的上级王石,这次缉毒行动的队长,是公孙瑜亦师亦父的存在。
顾阳摇摇头,他的动作很轻,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一样,他的脸上也确确实实流露出了一点笑意,像是在自嘲,又像是真的觉得好笑。
“你怎么会来。”他自言自语地说,眼里的火光像是燃起又熄灭:“你怎么会来呢?”
这时,他的双眼忽然凝固了,一种狂喜出现在他的脸上,他骤然望向窗外,那里传来了动静!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窗前,低声喊着王石的名字,可很快,他眼中的火苗熄灭了——那是一只猫,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跑走了。
顾阳僵立了片刻,慢慢跪到地上,头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像是风中残存的烛光,下一秒就要灭。
他一只手捂住了脸,指缝里流泻出一串低沉的,不连贯的笑声,他低低的说:“我早该想到”
我早该想到,我会死在这里,一个人。
他松开了手,露出的眼眶已经红了,一滴眼泪从左眼滚下,滴落在地上。明明在流泪,可他的表情又偏偏是笑着的,像是真的很高兴一样地讲:“我呀,早该想到,没什么好后悔的”
顾阳的表演结束了。
摄影棚里安静的很,顾阳的表演时间不是很长,总共只有两分钟左右,可他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了一种时间凝滞的压迫与沉重,好像真的就有那么一个孩子,在他们的面前走向毁灭。
宋编剧已经说不出话了,王鹤松的眼睛亮的惊人,他走到顾阳身边,更加热情地问他:“你学了多久演戏?你是谁教的?我和你说”
他这一说话,人们这才恢复了正常,窃窃私语又开始响起,但这一次,又和之前截然不同。
顾阳的演技固然还很青涩,但他的身上有一种灵气,一种能让观众集中注意力的东西。这种东西,从他的眼睛和说话的语调里流露出来。在遇到顾阳以前,王鹤松从未想过,有演员能把台词说得如此缠绵悱恻,好像每一句话都是一首有故事的诗。
等他到了十五岁,他已经前前后后待过七八个人家,这些人无论开始如何,最后都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将他送走,他后来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不觉得哪里值得难过。
现在收养他的人家是一个有钱的姨妈家,有一个和他年岁相近的小儿子,叫薛洋,可能是顾阳名字和相貌上那一丝半点的相似之处勾起了这锱铢必较的女人一丝半点的同情心,让她难得做了一回慈善,收养了这个流离无定所的孩子,尽管她对他并不好。
平心而论,顾阳不是一个讨人厌的孩子,他渐渐长大,容貌端丽,眉目清秀,时常带着笑容。开朗乖巧,听话懂事,在学校的成绩也很好,可以说并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
但是姨妈还是不喜欢他,也许是因为他老让她想到她那个早死的妹妹,也许是因为他抢了薛洋的风头。在需要替罪羊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把他推了出去。
薛洋醉驾,撞死了一条狗。
这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狗主人的身份复杂,和那条狗感情极深,霹雳的怒火降罪下来。姨妈家的产业都遭了殃,那人不要赔偿,只要一个交代,姨妈一合计,就把顾阳推了出去,说是他开的车。
年龄相近,长相相仿,最好顶罪不过。养了他这么久,他应该做一点回报。
于是,顾阳就被人带走了,走的时候,他穿着一身白体恤和黑色长裤,身上只有三百块钱,这就是他全部的身家。
他被带到了一个院子里,不许他出门一步,除此之外,对方倒也没怎么苛待他,一日三餐都会有人送上门来,虽然没有电脑和网络,但书房也有很多书可以看,还有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定时上门,虽然她从不说话,但如果是有心的人,想要逃跑,应该是很容易的。
可这对少年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他像个祭品一样被送到这里来,所有人都希望他能抵消对方的怒意而不是招来更大的怒火,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如果离开,他也无处可去。
顾阳在长期的流离失所中养成了一种很奇怪的性格,他乐天安命地接受上天对他的全部安排,不反抗,不焦急,也不介意,来就来,走就走,他照样可以开开心心地过,吃好睡好,过一天是一天。所以他就一直安好地待在那个院子里,过了整整一个月。
有一天,顾阳看完一本书,算了算时间,发现再过半年,他就十六岁整了。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见到了楚今夜。
那个下午,顾阳在院子里读书,读的是杜拉斯的情人,他读到:“她完全意识到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并且也将是终身脱离自己家庭的开始。从今以后,家里人再也不应该过问她可能遭遇的一切。就让人们从他们手里把她抢走,伤害她,糟蹋她,所有这些他们都再也不应该知道。无论是妈妈还是哥哥,他们全都不应该知道。从此以后,这将是他们的命运”就看到一辆黑色林肯开进了院里,车里走下来一个年轻男人。
那个男人有着一张苍白而英俊的脸,目光冰冷,身着黑色西装,他走到顾阳面前,身后跟着一串无声无息的黑衣保镖。
他打量着顾阳,显然对他健康的脸色有点惊讶,不过一会儿,他就说:“我是楚今夜,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楚今夜是一个很冷漠的人。
第九十九章()
购买够百分之六十可以正常阅读少年微微弯曲的白皙脖颈;纤长苍白的指尖;茫茫然天真的神情;都像是一首苦涩的诗;他生在灯光下,活在镜头中;每个角度都叫人移不开眼,好像天生就是要受万众瞩目的。
卫余在一旁调转摄像机方向,一边调一边啧啧地感叹:“今儿状态是很好啊,看来你来还是有点用的嘛。”
楚今夜没理他;继续看着顾阳,目光从他纤瘦的手臂上一晃而下,说来也奇怪;明明都瘦成那样了,可还是很好看。
假以时日;会长成了不得的美人吧。
“我说;他真是个上好的美人胚子。”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样,卫余又讨人嫌地开口说:“我见过的美人也不算少啦;可没人能有他那一双眼睛;只要有那双眼睛撑着,脸怎么折腾都难看不到哪里去。他也确实很好看啊,等过几年,怕是得迷倒全国的花季少女吧。”
他自己说着;又自己否定了:“不不;连男孩子也会被他迷住的;他的眼睛真好看啊,笑起来也好看,很有点,嗯,那种雌雄莫辨的感觉,美是不分性别的,这要是在国外,追他的男孩子都能组成一只足球队啦。”
楚今夜终于给了反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卫余对上他的目光,笑了起来,摇摇头道:“你又不爱听了,这可是大实话。”
“我也是很奇怪,你怎么会和这样的孩子扯上关系,你们俩看着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怎么就不是了。”
“你又要较真了。”卫余笑了一声:“很明显啊,像我们这种家庭出来的,都是很冷漠的人,你尤其是,怕是有人死在你面前你都不带抬一下眼皮的。可他不一样,他就是那种,你看着他,就觉得生活会很美好的人。”
“虽然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