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宠婢-第2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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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突然失笑:
“呵呵,你可别忘了,韩信可不是一元忠将。他背弃过楚,也背弃过汉。不久之前他不还在齐地自立为齐王,亦不听刘邦调遣了吗?若不是眼见项羽连连败退,他三分天下的念头已经无望,他那等心气的人才不会再回到刘邦的麾下做个区区将军呢!韩信是一员猛将不假,故此他的向背,才更加决定着楚汉之间的胜负。谁知那垓下之围战况会否有变,韩信再次倒戈呢?”
灰衣的又道:
“你也别忘了,汉军之中还有两个善谋的能人——丞相萧何和军师张良。无论韩信如何反复,他二人总能将其重新拉拢。尤其是张良,他与韩信同是当年韩国人士,又出身贵族,他的话,韩信总是多少会听取一二的。”
话至此处,几人又突然从争论变为了异口同声,你一言我一语的大赞了起来。
“说到这张良,他可是出于名相世家,祖上曾是韩国五代韩王之丞相。听说当初刘邦能在短时间内先项羽一步攻入武关,全是因为一路有他献计。”
“没错!还有后来的鸿门宴,若非张良大智大勇,刘邦恐怕早已死在项羽刀下了。此后封汉王,亦是张良买通了项羽的叔父项伯去疏通,刘邦才能没被项羽赶尽杀绝,得到喘息反攻的机会。就连近些年韩信那些傲人的战绩,又有几个不是有张良参与谋划的?”
……
回家的路上,扶苏感慨良多。
望着山中皑皑白雪覆盖下、蜿蜒曲折的幽幽小径,他双眸微眯,随口感言:
“张良运筹帷幄,韩信决胜千里,此二人可谓珠联璧合,而汉王刘邦善待百姓、知人善用,天下若不归汉,又能归谁呢?项羽无道,与手下之人可以共苦却无法同甘,又常常背信弃义、出尔反尔,无数能人弃他而去,故而不管他有多大能耐、能逃多少次,迟早都是要将江东交出来的。”
梁儿痴痴而行,依旧未有回应,可她的心里,却早已不复平静……
从子时到寅时初,梁儿一夜无眠,独自立在窗边眼望山林。
月明昭昭,粹雪绒绒。
两厢皙白互映下,竟使得外面的景致在半夜里似点了灯一般通明可见。
覆雪的月夜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今日,果然是个特别的日子……
她转身行至案前,留下一支刻了字的竹条后,将“绕梁”收好背在了身上。
她推门而出,径直驾风擎而走。
一声马嘶长鸣划破了夜空,扶苏瞬间惊醒,连外衫都来不及披就跑出了房门,可他能见到的,却仅剩下苍白的雪地上,那一串不知长至何处的马蹄印记……
山崖处,高大骏挺的玄色汗血马上,梁儿迎着狂风,白袍胜雪,素如脂玉,一双清灵的水眸遥遥眺望向那已在五年前被项羽烧得寸草不生的皇陵山丘。
政,
我明白日新月异乃世间常理,原本历史前行、朝代更迭,这并非什么难以承受之事。
可昔日项羽骗降了我大秦二十万秦军,却惨无人道的将他们全部坑杀在巨鹿;他辱王离、杀子婴,更背弃楚军承诺,焚了我们的咸阳,杀了城中百万黔首,掳掠钱财不计其数。
这些年来,他所过之地,秦人无不遭蹂躏践踏、摧残奴役。
他以为楚复仇之名,行的全是违背天道、丧尽天良之事。
秦人恨他入骨,我亦恨他入骨!
而如今,他十万残兵已到垓下,我知道,那便是他葬身之地。
我们大秦的这笔账,我这便要去找他讨了。
政……等我回来……
梁儿的房中,扶苏坐立于案前,面容忧苦,紧紧攥着手中竹条,只见其上所书:
“无需担忧,三月必归,勿寻。”
……
风中,蹄音渐远,而整面天穹也已逐渐泛起幽蓝,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
“启禀军师,西营门外来了一个女子,说是您的义妹。”
军帐之内,有兵卒入内通报。
“义妹?”
正在独自埋头研究战势的张良一惊。
五年前他随刘邦大军攻破武关,授降子婴,入了咸阳宫后便私下四处找寻梁儿的下落,生怕秦国被灭,会波及梁儿这个宫婢。
可秦已换了两任君王,宫人全然不是当初始皇身边的那批了,故而直到刘邦封了宫室、退回霸上,他也未能将梁儿找到。
他本已心灰意冷,猜想梁儿是始皇的女人,又身份卑微,胡亥即位时命后宫所有没有子嗣的女子去皇陵殉葬,会否梁儿也早已遇害其中。
却不料今日竟然会有自称是他义妹之人前来,而他认过的义妹,唯有梁儿一人。
思及此处,他神色忽的转急,抬头追问:
“她有何特征?”
病卒毫无迟疑,敛头答道:
“碧玉年华,肤白清瘦,一袭白衣,淡雅素净。”
“一袭白衣……肤白……素净……”
张良淡声重复着。
希望重燃,他应是喜出望外的,但他却又突然疑惑了起来。
这诸多形容分明就是梁儿的形貌,可是距离上次见她已经过了十几年了,她又怎会还是碧玉年华?
不过他再次转念一想,当年他刺秦之时,他也确实见梁儿的容貌奇迹般的如他们初见时一般丝毫未变。
难道这世上当真会有人不老不衰吗?
“她人在何处?”
张良又问。
他已越发急着想要看看这“义妹”是否真是梁儿,还是有人得知当年他在咸阳宫寻人之事而恶意冒充、欲行不轨。
“还在西门外,我等未得命令,皆不敢贸然让外人进入大营。”
“速将她带来此处。”
张良令道,却还未等兵卒答复,便倏的站起身来改口道:
“不……还是我亲自去找她吧。”
北方还在飘雪,南方却要暖得多。
张良仅在外衫之外披了一件单层的斗篷便走出了营门。
正是黄昏时分,天边金灿灿的阳光普照在空旷干黄的草地上,竟莫名令得这片冬日的荒芜有些耀眼了起来。
而在这幅画面正中央立着的,是一袭洁白的粹罗裙,一匹纯黑的汗血骑。
一白一黑,一人一马,格外引人注目。
那女子身后背着一张包裹细致的木琴。
她背对着他,似是在望风景,却又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怅然和孤落。
而那年轻的身形娇小清瘦、纤细柔弱,着实像极了当初的梁儿。
“敢问……姑娘是……?”
张良上前问道,还是不敢确定这女子是否就是她。
听得熟识的声音,梁儿微怔,缓缓转过身来。
认识的人一个个死去,如今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一个故人,她本是想要笑一笑的,却发现自己五年没有说话,能再度开口已是艰难,笑,全然做不出了。
好在,她面上虽无欢悦之色,却也看着和顺,不至尴尬。
“梁儿拜见兄长。”
她欠身,施了一个全礼。
张良瞠目结舌,原本就已经很大的双眼如此大睁,竟险些占了他的半张脸去。
显然,他比梁儿要激动得多。
“梁儿!竟……竟真的是你!”
他惊喜万分,双手不由得搭上梁儿的肩头,眼中甚至还有些许泪光盈出。
无论梁儿因何不老,她还活着,便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好久不见,兄长别来无恙。”
梁儿眸现柔光,诚心问候。
张良却为这一句话微微显出了讪色来。
“无恙,却是不再年轻了。不像你,还是如从前一般似花样美好。”
经他这么一说,梁儿才意识到现在的张良应是大致已有四十岁。
眉眼依旧,气度有加,虽还俊逸,却的确有了明显的年龄感,不再如二十几岁时那般灵性了。
梁儿敛下眸子,唇角轻动,怅惘悲凉。
“那又如何?心患重疾,生不如死。”
“出了何事?”
见她如此,张良瞬间肃然。
看来,她这些年过的并不好。
梁儿并没直接答,抬眼望向了他的眼,语声淡淡,话意却不浅:
“梁儿本来的身份,兄长当是知道的。”
闻言,张良一震。
对……她是秦人,并且还曾是伴在秦始皇帝身边、得过那暴君宠爱的女人。
“抱歉,若不灭秦,为兄心中的疾痛也终生难医……”
张良垂首。
灭秦,是为报他自己的国仇家恨,虽没有做错,但终归还是亡了梁儿的母国,害她一个芊芊女子要独自承受战祸之苦,没了“家”,亦没了“依靠”。
他,是对不起她的。
谁知梁儿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国之兴亡不过天地之常情。兄长虽说参与灭秦,却实未为难过秦人,梁儿怨的自然不是兄长,更非汉王。”
“那是……”
张良微滞,随即恍然。
“项羽?”
当他问出这个人名之时,梁儿竟倏的屈膝跪地。
张良大惊,忙躬身去扶。
“梁儿!你这是作何?快起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 楚汉争霸(二)【番外—梁儿复仇篇】()
梁儿顺势紧拽住了他的袖口不肯起身,双眸戚戚,仰面求道:
“兄长!梁儿自知兄长如今的身份已不同当年,妹妹本是不该来叨扰的。可当年项羽火烧咸阳、屠戮全城,大火连天三月不灭。五年来,我没有一日能安心合眼。恐怕若不能亲眼见那项羽命丧垓下,我将永生难安,还望兄长能可怜你这义妹,成全了梁儿!”
张良被她这一席话深深触动。
莫说是她一个常年伴在始皇身侧的秦人,就是他这与秦国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敌军军师,彼时见到项羽不顾楚军承诺,斩杀降王子婴、放火屠城之时,他都恨不能为秦国子民的悲苦落下泪来。
他心中哀悯,拉着梁儿的手臂将她扶起。
“梁儿,你我为兄妹,又何谈什么身份贵贱?无论你什么时候来找我,我都定当全力相助。只是如今项羽虽然败局已定,可他性子刚烈,如若战败定会当即自刎,绝无可能被俘。而你一届弱女子,上不得战场,又何来机会眼见项羽之死?”
他苦言相劝。
并非他不愿帮她,只是两军交战岂是儿戏?怎是小小女子想看便能看的?
可梁儿却不放弃。
为秦报仇,她势在必得。
她稍稍平稳了情绪,在言语之上退了一步问道:
“我在路上听闻,韩将军已将项羽围住了?”
张良颔首。
“是,前几日,韩信设伏兵于十面以围歼楚军,布置了层层兵力固守。此番,项羽定是在劫难逃。”
“那下一步打算如何?”
她又问。
张良却是略怔,犹豫着未答。
梁儿讪颜。
“啊梁儿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可随意透露,兄长若是不信我亦不必为难”
张良急忙解释:
“梁儿勿怪,这些年我确实想的比从前多了许多,故而才会稍有迟疑,绝非不信你。”
他的性子较从前沉稳了许多,凡事都会三思而后行,力求思虑周详,才终助他得到了汉王刘邦的器重,有了今日之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