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宠婢-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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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扶苏垂下来眼帘,一时无语。
的确,一国后宫,所存有的不止是男女之情,更多的是利益权衡。
只要宠幸权臣之女,就可不费吹灰之力笼络住多方势力。
他的父皇并非昏君,又如何会轻易放弃了“后宫”这个唾手可得的治国捷径,而为了梁儿一人选择了一条坎坷难走、辛劳沉重的为君之路?
就算再是真爱,可于对子嗣都无甚感情、野心又那般大的父皇而言,专宠梁儿,就真的没有其他原因吗?……
见扶苏有所动摇,郑平便又添油加醋。
“从前奴婢就觉得那梁儿狡言善辩、行事狠绝,不似寻常,近些年又听闻她的容颜多年未老,如此之女定是妖祸无疑,还望公子明查啊!”
“够了!她是人是妖我自有定论!……”
“公子!……”
扶苏有些烦躁,无论如何起疑,也还是听不得有人说梁儿是妖。
郑平还欲再说,却被他出言打断:
“你既然藏了那么久,为何不继续躲着?还来将这些说于我听。难道就不怕暴露行迹,招致杀身之祸吗?”
郑平经历了二十几年的磨砺,已较从前聪明了许多,她心知梁儿一事已暂时提不得,便转而专心回起扶苏的这一句问话:
“奴婢并非男子,也没什么大义可言,怕死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才会隐匿了近三十年之久……可这几年间,眼见长公子殿下在咸阳之内有了自己的府邸,每日进进出出,英姿昂然,奴婢便仿佛见到了当年的夫人……奴婢犹豫至今,终是觉得不可再如此愧对冤死的夫人,就算是会因此而丢了性命,奴婢也不能再让公子继续被蒙在鼓里了……”
往后,郑平又说了很多,可扶苏却是很难再听得下去了。
此刻在他的脑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梁儿……我的母亲当真是因你而死的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由爱转恨(一)()
“都按我教你的跟他说了?”
扶苏走后,男子刚一见到郑平,便直言问道。【。m】
郑平却多有不解,有些激动的反问:
“说了,可是为何让我只将罪责推到那妖女一人身上?害死夫人的分明还有那个暴君”
男子冷颜嗤笑:
“你一届女流,怎会懂得利用人心?”
他垂眸,淡淡道:
“公子扶苏以重礼闻名,素来以孝为先。无论你曾经是何身份,于他而言都只不过是凭空出现的外人罢了。你直指一个梁儿,他勉强还能信上三分,但你若是一上来就直指他的父皇,他便只会当你是个满嘴胡言、欲要利用他而谋逆之人。”
闻言,郑平的眼中显出微红来。
“难道只因这样,就要放过那杀害夫人的暴君吗?”
这么多年了,她始终难忘,那个被夫人一心念着的男人,亲口下令要留子弃母时绝情的面容。
男子起身,勾起唇角露出一副揶揄之色。
“自然不是。你又不是不知暴君有多看重那个梁儿。公子扶苏针对梁儿,对他而言,会比直接针对他更令他难受。”
第二日天刚亮,赵政就去了冀阙听事,梁儿则在膳房忙着制作糕点。
她刚刚做好了一组,端了一些留在了昭阳殿内,等着赵政回来吃,剩下的一部分便唤了人送去给胡亥。
而她自己则抱了“绕梁”去往梧木亭抚琴。
今日是艾儿的祭日。
两年前的这一天,艾儿夭折,只一夜之间就离她而去,从此,她的世界便又少了一份欢乐、多了一份哀愁……
她越发想不通,为何会有那么多的人想要追求长生?
活得时间越久,每年需要祭奠的故人也越多。
渐渐的,心就变得越发沉重。
总有一日,要么会超出负荷,生不如死要么超脱凡尘,化心为石……
不论将来的她如何,眼下,她春天祭燕丹,夏天祭艾儿,秋天祭成蛟,冬天祭宋玉,这般算来,一年四季,竟没有一个季节可以不必伤怀……
琴前,梁儿仰面长叹,细白的指尖拨出了入心的曲调。
人世间最美好的便是“情”,最残酷的也是“情”。
只要有“情”,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终逃不过分离之苦。
或“生离”,或“死别”……
合眼间,有一粒珠泪划落,在晨光的照射下泛起了七彩的幽光,伴着悠缓感人的旋律,悄悄滴在了“绕梁”古琴之上。
又在琴身的震鸣之下,逐渐揉开,铺散挥发,直至不见……
“公子,梁儿姑娘让奴婢给公子送些糕点来。”
水月宫中,听了宫婢的话,胡亥的眼中瞬间星辉四溢,灿笑问道:
“母亲亲手做的?”
“是。”
宫婢答着。
胡亥开心得跳起。
什么狱法,什么课业,都比不上母亲的的关怀来得重要。
他兴奋的跑到宫婢的身边,迫不及待的打开食盒,拿起一块纯白色的放入口中。
他喜欢白色,因为那是母亲的颜色。
只要是母亲的,便定然是最好的。
果然,那块纯白入口即化,香糯非常,柔软得就如抱着母亲时的感觉……
不觉间,他已抿唇莞尔,抬眼问向宫婢:
“母亲现下人在哪里?”
“回公子,奴婢走时见梁儿姑娘正怀抱绕梁,想来八成是去了梧木……欸公子糕点放于何处啊?”
还不等宫婢说完,胡亥便已飞奔出去,听到宫婢急问,他头也未回,只大声喊道:
“放案上本公子回来再吃”
糕点那般好吃,他已等不及要亲自去谢谢母亲。
而且,他也着实很久没有抱过母亲了……
还未到凤凰池,便已有悠扬的琴音飘然入耳。
胡亥心神怡然,敛唇而笑,更加加快了步伐。
却在走到杨树林边时,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方才太过高兴,竟险些忘了这凤凰池早已被父皇下了禁令。
虽然他如今已认了梁儿为母,可受宠的程度还是远不及当初的艾儿,父皇也并未说明他是否可以靠近此地。
若是他此番鲁莽而入,被父皇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于他?
正在他前后迟疑之际,余光中却忽的闯入了一抹灰白的身影。
胡亥定神一看,只见不远处扶苏面色阴沉,完全不似寻常的温厚随和,竟毫无停顿的大步朝梧木亭走去。
他眉间微起,满心疑惑。
此刻正是晨议前后,兄长不是应该身在冀阙那边吗?
而且一向循规蹈矩的他,为何又会枉顾皇令,闯入凤凰池禁地?
胡亥不明情况,便退了一步,躲至一棵树后,先暗自观察。
梁儿冥神抚琴,忽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并且此声与赵政的脚步声大不相同。
她心中略惊,不知除了赵政,还有谁敢来这被禁制了多年之地。
她已无心再继续弹奏,一双柔荑翩然抚按于五弦之上,琴音便也随之而止。
“红莲灼灼,琴音绰绰……梁儿姑娘真是好生悠闲。”
梁儿一听便知这是扶苏的声音。
但他为何会私闯禁地?
而且扶苏素来心思细腻,却竟然未听出她曲中的哀意,还反而说她悠闲,可见他并未细听她的琴曲。
那么他此来定是别有心事的。
梁儿站起,转身施礼:
“奴婢拜见长公子。”
扶苏静望她片刻。
她还如他初见她时一般,白裙素妆、清雅柔弱,让人半分也想象不出她怎会是个有心机的女子。
“昨日我在宫外遇见一个人,她跟我说了一些事,以致我整夜辗转难眠。说来也巧,此人……刚好是梁儿姑娘的故人。”
扶苏幽幽开口。
梁儿心下略怔。
故人……她的故人本就不多,散落民间的就更是少之又少,扶苏说的会是谁呢?
“不知公子所言是何人?”
她问道。
扶苏面容幽淡,有意顿了一下。
“当年……紫阳宫中之人。”
梁儿一惊,双眼竟不自觉的睁大了一圈,就连身形也是狠狠一滞。
见她如此,扶苏的心又较之前更冷了些,微眯了眼眸道:
“你素来淡定,真是难得见你露出这般神色。似乎有些……害怕?……”
闻言,梁儿自知失态,忙重新敛了神色,悉心应对:
“公子也素来有话直说,从无这般拐弯抹角过……”
“好,那我便直接问你。”
扶苏这般说着,却并未立即发问,而是缓步走近,逼得梁儿也不自觉的一再后退。
他的面色越发幽冷,竟有些像平日里面对百官时的赵政,令人心里莫名的发怵。
树后的胡亥也越来越觉得不对,兄长一直很是尊重母亲,甚至还对母亲生有爱慕之情……
可眼下他这步步紧逼,怎么看,都非善意。
胡亥心惊,抬脚刚欲上前制止,却又转念停住。
片刻,他倏的转身,朝冀阙与望夷宫之间的路径跑去。
这个时辰,父皇应是刚好在下朝回宫的路上
与其他直接去帮母亲解围,倒不如去将父皇找来,也好借此机会将兄长也自母亲身边除去。
如此,父皇的子嗣中,能站在母亲身边的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待有朝一日父皇寿终正寝,母亲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由爱转恨(二)()
当梁儿退靠在亭柱之上、无路再退之时,扶苏的脚尖也已碰触到了她的脚尖,二人近在咫尺。
“我母亲的死,可是因你而起?”
扶苏终于开口,语声冷得让她不寒而栗。
她面上看似无波,实则却心绪暗涌。
纸果然包不住火,这件旧事终还是被翻出来了……
“是。”
她淡声应着。
扶苏的眉间又紧了一分。
“父皇是因为护你,才伤到了母亲?”
“是……可当时是赵夫人先……”
梁儿听他提起了赵政,便乱了些许阵脚。
毕竟从头至尾,她最担心的就是扶苏会因他母亲之事而记恨赵政。
谁知这一乱,却使得扶苏更加气愤,大吼着将她打断:
“母亲已经死了,你还要将罪责扣在她的头上?”
“我……”
梁儿噎住,一双眸子盈盈含水,竟似不知所措一般。
扶苏眼见她这副楚楚之相,此刻却只觉得甚为讽刺。
正是这样一张柔弱可人的脸,欺骗了他足足十余年……
他又上前了半步,双臂抵在了柱上,而他的身也已几乎贴在了梁儿的身前。
“你可是觉得委屈?那我便再问你一事。”
此时的扶苏已不是寻常的他,梁儿不敢妄动,只能将一颗心高高提着,全身僵直的被他牢牢扣在柱前。
“母亲死后,你为何让父皇将紫阳宫的宫人全部遣走?你就那般嫉恨母亲,容不得她身边的任何人留下?”
扶苏靠的太近,以至于梁儿已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说话时那骇人的气息。
而那张脸又太过酷似赵政,她越发惊怵,心下也愈发慌乱。
“不是!我不曾嫉恨于她!遣走紫阳宫的宫人,只是因为……”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