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钗计-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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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扶苏送走,彻底了断应逍尚余的那么点心思。
金殿上,应怀光说着就来气,差点一口气传不上,老毛病又翻,徐福赶紧奉茶迎上。
下面站着的应逍,听那番话,再看架势,心里知道,他平顺的路,也将走到头。
王府。
当那梢头年华的小少女迎上前,满脸期待灼灼地望着他,应逍有些难以启齿。
分明是他答应的,要用一生的时间给她安稳,护她天真,事实却是……
面对少女的期冀,应逍鼓起勇气,连其间缘故都不敢透露半个字,只能摇头,“事……成定局。”
小少女被吓得后退好几步。
她是该被吓住。
自小至大,没什么是这个男子解决不了的。可是现在他说,他办不到,扶苏瞬间崩溃。
她本隔得好几步距离,忽然冲向前一把抱住应逍的腿,眼泪来得又快又急。她声声喊:“三哥、三哥,你一定要想办法!我不想嫁去突厥,我不要和亲!”
看他还是一脸无能为力的苦涩神情,少女失去理智。她急不可耐间抱得更紧,却松了另只手,下意识抚向自己的小腹,“三哥……扶苏不要嫁,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遭人白眼,更不能叫此事传出去,叫我大应丢脸!”
应逍见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耳朵嗡嗡作响,怀疑听错了什么,“丢脸?”
他紧蹙眉头,试探着问,“什么丢脸。”话尾却不可抑制带点重音。
扶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什么,立马又保护性地就着凉凉的地面往后平移,微微摇头,仰头警惕地看着那人,捂着小腹的手却忘记移开。
她的害怕引得应逍心头一阵疾风骤雨。像夏日突来的一个闷雷,炸得他心惊,等雨下起,才有所反应。
“你……和他?!”
惯然调戏宋卿好的字眼,应逍到底无法用在扶苏身上。
可扶苏显然明白,并且已渐渐镇定下来,大概是极其信任应逍的,最终没否认。
一把火彻底烧起。
若要宋卿好在心中排一个位置,此生最想忘掉的一幕场景是什么,那这一幕,应该仅次于看爹娘遭受刺刑。
那次,受苦受难的是宋不为夫妇。这次,千疮百孔却洒不出血流不出眼泪的,是她。
进院子时,她手里还捧着一碗肉末粥。
以前应逍尝过说喜欢,冷战的时间里她便经常做,就为用这些小细节讨好他,缓和彼此关系。方才,扶苏说饿,她特意去灶房亲自加热端回,刚步进院子,入目的境况令她忍不住眨眨眼,再眨了眨,像是在确定什么。
当心痛从胸口扩散传到四肢百骸,宋卿好总算有些明白了背叛的滋味——锥心刺骨。
何为锥心刺骨?
他,她,与眼前。
应逍不知被什么力量驱使,到底怒昏了头,掰着地面上少女的脑袋便吻了过去。
他眼底冰霜四起,第一次面对她说话是这样的冷声冷气,“你就如此猪油蒙心地喜欢他?扶苏!我爱你,护你,处处忍让于你……不是为了让你不清不白地被人糟蹋!如果你真觉得自己被糟蹋也无所谓,好、好……”
口气缓了缓,调子却更加冷硬,“那么,我来。”
热眼,冷面,绷得死紧的下颌。
跌在地上的姑娘就那样瞅着他,震惊得讲不出话,汗毛竖起往角落缩。无奈对手太强大,倒扣着她拖进怀抱,紊乱气息覆下。
须臾,少女双手双脚被压制,脑袋也被掰着,直感受到有人吻自己的脖…根与下巴,带着蛮横的力道,压根挣不开。一时间,过往儿时的美好回忆彻底在她心中崩盘。
“三哥?你疯了吗?!你放开我!”
扶苏被困在铁一样的怀里又哭又抖几近融化,甚至能感觉到他拉扯自己肩膀衣料的力度,哭得声音沙哑。
风驰电掣间,一个精致的、滚着热烫的瓷碗,准确碎在男子后脑勺,闷闷地响。
应逍吃痛回头,目光半寸往上,直视着宋卿好死灰一般的眼。
扶苏不懂,为何一夜之间,好似什么都变了。哥哥不再是哥哥,父皇不再是父皇,而一个孩子,却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想起方才之景,少女羞愧难当,趁机推开应逍跑出寝殿。见猎物跑走,男子捂着脑袋起身,眼底酝酿着欲杀之而后快,叫宋卿好时至今日回想起来,还万念俱灰。
“你又喝酒了?”
鬼使神差,宋卿好居然云淡风轻问出那样一句。
她的表情武装完美,丝毫没有要找他算账的痕迹,祈望用喝酒这个理由为他掩盖所有,“应逍,你喝多酒,老毛病又犯了?你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吗?等你酒醒,扶苏不会原谅你的。不过,你要愿意再和我回到从前,我可以帮你向她解释,你看……”
“宋卿好。”定定一声呼唤。
应逍半手的粥混着半手的血,却没有叫御医的打算。明明做错事,却依旧冷声冷气,“就算我喝多,伤的也是你。至于她,你我一样明白,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这层窗户纸迟早要捅破,快刀斩乱麻,才是我的个性。”
闻言,宋卿好眸底闪过一抹痛色,不知有没有传达到对面人的眼底。
“该我问你的吧……”宋卿好咽了下喉咙,素白指甲无声息地掐入掌心,直到沁出和他手心里一样的殷虹,“该我来问你,你就如此猪油蒙心地喜欢她?不顾道德不顾伦常不顾世人的看法,甚至丢掉皇位也无所谓吗!”
忽然扬高的声音,昭示着宋卿好的心理界限已到崩溃边缘。
即便心理强大如她。强大如她。
而他回答过什么?
宋卿好真期望自己忽尔聋了。聋了就听不见那句斩钉截铁的,“是,我爱她。”
更听不见那句令她艳羡的,“皇位和她相比,从来只是烟云。”
原来嫉妒真的可以使人丑陋,宋卿好想。
她做了那么多,总觉得能够成为与他匹配的姑娘。到头来,他的朱砂痣,始终只有那一颗。
或许,他喜欢过她。但他从没说过,他只喜欢她。
这个认知早就该有,然而是什么迷惑了不可一世的宋卿好呢?
是他在陈仓山巅朝她吻下去的时候。
是上战场前他要她别等的时候。
还是后来,扶苏被关紧闭在宫,她偷偷假扮宫女去看望。回程路上,她与应逍在太和殿前相逢,两人隔着假意生疏的距离,一同观赏过当日初升的明月。
当月光铺面,天地温婉,那人曾细细道,“浮世万千,吾爱有三——”
“日、月,与卿。”
那时宋卿好还感慨过自己的名字,父亲取得太好。卿,随随便便一句情话,都像说与她听。
但谁能想,这情话绵延的一张嘴,有日会扣着自己妹妹的鬓角,双目发红咬牙切齿:“与其睁眼瞧着你被别人糟蹋。不如,我来。”
是了,情话听多何用?那个‘卿’,根本不是她。
悲哀的是,她到如今才肯承认。
她终于敢承认。
见宋卿好没有相让的意思,应逍推她一把,要追扶苏而去。
宋卿好防备不及,脚下趔趄摔倒。这次,她没能小心翼翼避开那些精致的碎片。
青瓷碗片散落一地,张牙舞爪着与少女细嫩的皮肉共舞,流出泂泂的颜色。可她像没发觉,反而紧了手,更紧,直到背后传来另道熟悉的声音。
“妈的,宋卿好?!”
早知()
从前;阳歌行宫的主殿就我与母妃住。每到夜晚;就阴森可怖。后来;我干脆将寝殿搬到三哥附近;寻安心。
但我没想过;有一天;这个男子对我来讲;亦如洪水猛兽。
我能感觉到身后有人追来的气息,连御码头的船都不敢上,直接奔京郊小道那条远路去。也不知要去哪里;脑子里芝麻豆腐混做一团渣,颜色白的黄的黑的欲呕,整个人几乎天旋地转。
然而我的脚程根本不及他的一半。
渭水河湾;我愕地被人从后方扯了胳膊;抬头,见到那张令我惊恐的脸。
我面上的泪痕应该未干;看过去实在狼狈;连声音都是嗡的;“你别、别碰我。”牙关瑟瑟发抖。
其实;这句警告的力度;根本不敌我方才在王府时说的“放开我!”,但诡异地;那人像被什么烫到,松了手。
男子微微垂着头;静静凝视我;眸底懊悔甚浓。
而我,竟因为这个认真且克制的眼神,忘了再躲。
“扶苏……记得吗?你说过无论我做什么,都会相信,我有我的苦衷。”
良久,他薄唇轻启,后脑勺的颜色一塌糊涂他却像是没发现,只用定定的眼神抓住我。
我没再逃,嘴皮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警戒地远离他一些,“我是说过……但我、三哥……为什么?你爱的是宋卿好啊!但凡长了眼的都能看出,你爱她……你这样做,不仅是给我难堪,我与宋卿好之间又该怎么办?!”
爱么?
应逍有点糊涂。
爱这个字眼太重,连他都没底气能否担得起,怎么敢对别人说?
可如果不爱,那为何,曾脱口而出要给她一个家。明知这个家要成型,有多艰难万险、阻碍重重……
“还是那句话,你什么都不用懂,就负责相信我。”
不知过多久,黑森阴冷的树林中,依旧重复着这一句。
我正欲开口再追问,那人忽而眉峰一蹙,“不对。”
他鹰隼似的目光落到我痕迹满布的脸上,“从方才开始,你就没质问过,何以我两是兄妹,我却对你……”后面的,他没脸再说,我却懂。
被突然提问的我也是嗓子眼儿一紧。
半晌,垂眸,苦笑。
“因为,我早知,我并非父皇的亲生骨肉。”
14岁那年,从阳歌返京前一晚,我因将常年离开母妃而不舍,妄图跑去她的宫殿,与她挤一朽聊一晚。然而,她却并不在寝殿中,连贴身侍女都抛下。
犹记得,依稀也是这样的深更,她能去哪儿?
我满腹狐疑,忽而想起她平日会去的一座后院,那里只有一颗梨树,每年都开花。
许多人都讲,一棵树若成长得过于好,下面必有骨骸。以前,我只当那是坊间吓唬孩子的玩笑话,那日,从母妃旁若无人絮叨的旧事中,我才知,是真的。行宫后院梨树下的骨骸,藏的,正是我的生父。他的尸骨零落于战场,父皇说再找不到,谈娘却托人,凭着胎记偷偷将弟弟搜寻回来,入土为安。
父皇知道这座小院的存在,却不知其间猫腻。
又或许,他是知道的,但比起勃然大怒解开真相,他宁愿选择视而不见。至少这场玲珑局,他解不开,但一生都将与这颗棋子绑在一起。
是的,我得知真相,先于所有人。
这,才是我真真正正性子大变的缘故。
因我知,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是别人的君,同样也是我的君,而不再是父。一直以来,我在皇宫走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直到遇见宋卿好。
她曾说,希望我帮她活得干净透明。其实,她活得比我利落。
她要什么都会去争,不要什么都能狠心去丢,我不行。
世人眼底,我受尽恩宠庇佑。可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