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拾珠-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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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眼珠子奇怪不解地看着她,她泛起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也许在旁人眼来,我是修了十世的福,才能投胎在这一家,名利权势,荣华富贵,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地方?”她落下那颗白子,眼神定定地看着棋盘,“可其实,我不过是一局棋内的一颗棋子罢了,所有的使命,就是落在自己既定的位置,不再移动分毫。”
夜幕渐渐降临,顾墨之仍旧留在湖心亭没有离开,不远处的假山成了月光下的阴影,湖面上倒映着圆月的倒影,她坐在八角亭的雕栏上,低垂的枝条一根根落在水面上,小墨猴坐在枝条上轻晃,顾墨之朝它伸出手,它慢慢爬上来。
“你看那月亮的倒影,在湖面上看它是那么美,可一旦离开了水,就什么都不是,就和我一样,离开了顾家,我也什么都不是。”
小墨猴突然从她的手上跳开,顾墨之吓了一跳,它甩着尾巴落在枝条上,枝条被压得弯下,它的尾巴在水面上啪得打了一下,圆月的倒影晃了好几晃,又恢复成了一个整圆。
顾墨之不解地看着它的动作,它又把尾巴伸下去,又用力朝上一挥,如此往复,顾墨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俯身弯下腰把它从树枝上抓了回来,在身上擦了擦它被沾湿的小尾巴,“水里的月亮,你可捞不上来。”
小小的身子趴在她的掌心,颀长的身影终于离开了湖心亭,“小衍,有你陪我,真好。我想,和你一起的这段日子,会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
***
大红蟒袍,羽冠束发,虽然是大喜的日子,马背上的新娘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长长的喜庆队伍井然有序的前行。
“站住。”
顾墨之勒紧了缰绳,面前挡路的几人朝它亮出令牌,“禁卫军,奉旨彻查嫁妆,箱子都带上来。”
箱子一个个拉开,啪啪啪啪,刺眼的银光传来,刀,剑,,还有火药。
“带走。”
顾墨之下了马,绳索绑上了身,她转头向后看向那轿子,远远深深地凝望着,绳子被人重重一扯,“还看什么看,走了。”
顾墨之收回了落在轿顶一角的视线,小衍,再见了。
***
廉王谋权造反,证据确凿,顾家左家为其羽翼帮凶,意图以顾家三小姐与左家二公子大婚为由,运送兵器入京。
满门抄斩。
刀光影,风萧索,刑场上的血迹尚未干透,人群正在散去,熙熙攘攘一如往昔,只有转角处的酒楼飞檐上,有一个几不可见的小小身影,金黄色的毛发在日光下发出灿然的光泽,琥珀色的眼珠里满是哭红的血丝,小爪子还在颤抖。
一道让人心悸的哀鸣声响彻人心,哀音绕梁,久久不绝。
***
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黑漆漆一片,洞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叽叽。
“小墨猴,你本是介于神与兽之间的灵兽,不入轮回,与天地同庚,何苦要入我妖道?”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就为了要成人形?”
叽叽。
“能变成人有那么重要吗?”
叽叽。
“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但是我先提醒你,修炼的过程会很痛苦,很痛苦,希望你能撑得到成人的那一刻。”
第71章 水墨丹青之黛色霜华(一)()
大雁两排,向南而去,秋风卷着落叶在半空中呼啸,亭台上的瓦片在风中发出了轻轻的撞击声,不觉嘈哑,倒也有几分动听。
偌大一个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倒是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一人,穿过门洞,经过院落间的卵石小路,推开小楼的一扇房门,“主子,我回来了。”
房内只有一人,正在伏案疾书,轻轻应了她一声,淡雅的嗓音似乎有些中气不足,“如何?”
那侍从打扮的女人走近了几步,“主子,秦王和王君倒是都没意见,可是,那小郡主说什么都不答应。”
书案前的女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缓缓抬起了眼,眉目淡如水,温润无波,偏白的脸色不见红润,瘦削而单薄,纤长的的指间轻轻放下了手里的墨笔,一举手,一投足,都彷如谪仙。
“主子,怎么办?”
那女子低眉叹了口气,那侍从似乎很是不解,“主子,其实,他非要嫁你那是他的事,这与你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那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所有的御医都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我又何苦去拖累人家。”
“主子”
“甄南,准备拜帖,我自己上去退婚。”
“可是主子”
“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
“甄大人,这是王府的花园,这条湖本来叫做揽月湖,可是小郡主总是叫它作捞月湖,平日里他经常喜欢来这里,还有那边的水榭,八角亭,都是小郡主常去的地方。”
甄墨之很耐心地听着带路的小侍一路絮絮叨叨,没有了绿叶的柳条在湖边光秃秃地立着,大片红枫如火般盛放,她轻轻偏头朝那八角亭看过去。
如雪后初霁,如冬日朝晖,那浅衣少年正站在亭前,扬起的衣摆随风起舞。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狠狠地发懵,有一种难以抵抗的感觉铺天盖地地袭来,仿佛那些掩藏许久许久的情绪,都在一个瞬间,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甄墨之伸手抓住了自己心口处的衣襟,一手紧紧按着自己的膝盖,甄南吓了一跳,停下了推着轮椅的动作半俯下身去,“主子,你怎么了?”
“没事。”甄墨之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抬起的视线又落向那八角亭,那少年似乎正在看着这边,唇角扬起的笑容几乎要将她淹没其中,那明亮柔软的眼神,干净而灵动,欣喜和期盼,酝酿着醇厚的情意肆意蔓延,身后传来甄南的声音,“咦,那不是小郡主吗?”
甄墨之收回了视线,疼痛撞击着胸腔内的每一处,原来,他就是的小郡主,秦墨衍。
***
“为什么?”他眨着大眼,琥珀色的瞳眸上如有水色流光,甄墨之偏过了头不去看他的眼神,“我命不久矣。”
秦墨衍低下了脑袋,甄墨之扫过他乌黑的脑袋,他正在绞着手指,十根小小的白玉手指绞得像是麻花结,“可是,这和我嫁不嫁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想拖累你,你应该嫁给配得上你的人。”
秦墨衍抬起眼来,看向甄南和带路过来的小侍,“我能单独和姐姐说话吗?”
那小侍很识趣地立刻就走,甄南愣了几愣,甄墨之点了下头,她这才离开了那八角亭。
轻风从湖面不断吹拂而来,他的发丝一缕一缕扫过光洁的额头,甄墨之的双手都覆在自己的膝盖上,“你可以说了。”
秦墨衍慢慢地走到她身前,在她的轮椅前蹲下身去,小手有些轻颤,缓缓地伸出来,温热的指尖碰触上了她的手背。甄墨之的手僵在了原处,“姐姐,我知道你的腿已经走不了路了。”
甄墨之的手紧了紧,他慢慢地将整只小手都覆上了她的手背,“我也知道御医说你的病治不好,说你活不过二十五岁。”
“可是姐姐,”他拉起她的手,拉到自己身前,覆上了自己的胸口,“你已经在这里了,你要我怎么取出来?挖出自己的心吗?”
***
“主子,这是什么?”
“交给秦王,只要她答应,我们之间的婚约,就可以一笔勾销。”
“小郡主答应了?”
甄墨之摇了下头,甄南搔了搔脑袋,“那你怎么还要解除婚约?你刚刚看他的眼神,我还以为”
甄墨之无奈地闭上了眼,朝后靠在轮椅上,“所以,我更不能害了他。”
“主子。”甄南也叹了口气,还是依言而去。
***
秋冬交际的雨下一次,天便冷上一分,甄府所有的台阶边上都有让轮椅上下的梯级,甄墨之自己转着轮椅的轮子从前院出来,门廊的屋檐上正一滴滴朝下滴着水,她的视线落在门前的那柄油纸伞上。
一双鹅黄色的翻绒小绣鞋已经湿了大半,鹅黄色的宽腿裤,还有一件同色的短绒小褂,套在白色的水袖内衫上,腰际斜拴着一根一指粗的编结索带,背上是一个大大的包裹。
她的视线久久没有收回,那油纸伞动了动,伞面被抬高,露出了来人的脑袋,小嘴轻抿,朝她勾出一个欢愉而羞涩的笑容。
“姐姐。”
“你,怎么会在这里?”好半晌,甄墨之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已经走进了门廊,收起油纸伞,在地上留下几个湿漉漉的小脚印,“娘说你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妻主了,可我说我只嫁你一人,娘说我不知廉耻,”他低下眉眼,一只脚在地上前后蹭了蹭,“就把我赶出了家门,我没地方去了。”
甄墨之看了他半晌,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推着轮子转过轮椅,“进来。”
***
“主子,不放我进去。”
甄墨之从书案后抬眉看向自己那站在书房门边的侍从,她伸手挠了挠鼻翼,眼神躲闪,甄墨之低下眉眼回到笔下,“我知道了。”只要一撒谎,甄南就会伸手去挠鼻翼。
见主子没再多问,甄南松了口气,转身朝外走出去,院内的地面上铺着一层落叶,甄墨之不让人扫去,所以那落叶越铺越厚,越铺越多,走上去都会发出一阵厚重的沙沙声,甄南一直朝前走,停在一棵光秃秃的大树前抬起了脑袋。
那少年正靠在树杆上,脑袋上罩着帽兜,甄南摇了摇头,这小郡主实在是没个郡主的样子,偏生就喜欢呆在树上,她正想着,头上传来了他轻轻的声音,“谢谢。”
“不用。”甄南叹了口气,主子那日的看他的眼神她不是没看见,她抬眼看了那小郡主一眼,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固执。
***
“姐姐,今日天好,出去晒晒太阳吧,你都快在书房里长霉了。”不由分说的,一件貂绒短裘盖上了她的双膝,他推着轮椅来到小院内,停在地上厚重的落叶上。
甄墨之轻轻叹了口气,一个月了,她知道那番被赶出家门的说辞只是秦小郡主撒下的一个谎言,可是不仅是,连她的亲信侍从都站在他那边,她根本没法将他送出家门。
“小郡主。”
“墨衍,姐姐,叫我的名字。”他祈求地看着她,双眼内水波荡漾,甄墨之无奈地闭上了眼,“墨衍。”
“姐姐,太阳照在身上好暖是不是?”
她有些时候真的一点都弄不懂他,明明是养尊处优的小郡主,却比任何一个侍从更加能干,他为她煎药,为她添衣,最喜欢为她磨墨,他看着墨笔的眼神,总是泛着亮闪闪的光芒,那日在书案前,她亲眼见他用手指欣喜地蘸起墨水,放入唇间轻抿,“这么喜欢,何不自己作一幅画?”她问他,可他却摇着脑袋,只是轻笑着伸指在砚台内绕了绕,“很喜欢,可是我不会。”
她不解看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其实我以前也会,可是后来,我用它换了满山桃花。”
她真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执起墨一点点地磨,“姐姐,等来年春天,我们一起去忘归山看桃花雪海好不好?”
她鬼使神差地点下头,却扬起一抹苦笑,来年春天,来年春天,她已经二十有四,她真的还活得到来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