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2:永夜初晗-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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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就是做什么都太认真了。”乐无异也落一子,笑道,“下棋不过图个好玩。速战速决虽说爽快,却少了些人情味。又不是非要分个胜负,干吗这么认真?再说,多下会儿,不就能和你多说几句话吗?”
夏夷则手下停顿,默然无言,打量无异片刻,道:“乐兄果然与众不同。”
“欸,怎么说?”乐无异笑嘻嘻的。
夏夷则叹息一声:“偌大长安城中,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乐兄身处其间,又岂会不懂?”
听到此处,乐无异蓦然想到乐园、想到长安爹娘,不由得略微黯然。
夏夷则冷冷一笑,道:“输了,就想赢;赢了,就想一直赢下去。若是没有,就不择手段去争;已经有了,就想方设法继续攥住——人心就是如此,深不可测,永不餍足。”语气中隐含讥讽。
乐无异想了想,摇头:“也不尽然,总有例外。譬如,夷则你,就绝不是这样的人。”
夏夷则轻轻一叹,摇了摇头。
“你们两个竟在下棋?谁赢谁输?”
身后忽然传来语声,两人回头,只见闻人羽提着酒坛,披风戴月,袅袅走来。
“还用问?当然是我输啦。”乐无异推开棋盘,“你手上抱的什么?酒?打哪儿来的?”
“厨房里的。”闻人羽说道,“地下有个酒窖,只剩这么一坛了。不过……”
“不过,不告而取,是不大好。”乐无异想了想,道,“回头我去留锭银子。等见了谢衣爷爷,一并向他赔礼。”说着已快手快脚拍开泥封,醇香四溢,令人陶醉。
夏夷则也道:“此夜月白风清,正宜一醉。”
闻人羽笑着坐下,说道:“你要养伤,能饮酒吗?”
夏夷则抬手,凝取山风露气,结成几只莹白酒盏,递给闻人:“不妨事,浅酌便罢。”
乐无异却等不及了,端起酒坛大喝一口,伸袖抹嘴,眉飞色舞:“好酒,好酒!”
夏夷则和闻人羽均是莞尔,逐次斟酒浅饮,无论风度酒品,都比乐无异风雅十倍。有酒助兴,三人谈论幼时经历、近年见闻,你一言,我一语,不觉渐生醉意。
峰高月低,离天犹近,远方群山低落、云烟升沉,势如波涛连绵、一望无边,头顶小月一盏,如灯如烛,在云雾之间若明若灭,皓洁的月光洒落山顶,铺银砌玉,映亮了山亭边的三人。
乐、闻二人喧闹如故,醉态可掬,夏夷则依然清醒,目光清亮,看向上方明月,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有生以来,头一次感觉如此畅快——无拘无束,无遮无拦,只觉面对这一对少年男女,大可心无旁骛,托以生死。
流月城。
时已入夜,一间华丽居所,画壁锦帐,玉灯高悬,陈列各色偃甲玩偶,地上铺着雪白地毯,干净绵软,赤脚行走不觉寒冷。
沈夜倚坐窗边,手旁一卷木简,一盏薄酒。室内温暖,他未着外裳,苍白面颊被炉火映得微红。一侧堆满绮绣的床上,他唯一的亲人——妹妹沈曦,怀抱一只长耳布偶兔子,正沉沉酣睡,长发流水一般,从枕畔流淌出来,一直垂到床下。
说来这兔子,是廉贞祭司华月亲手缝制,沈夜极不喜欢,多次腹诽华月的眼光,却不料沈曦一见之下,如获至宝,从此爱不释手。可见血缘有时也未必牢靠。
沈曦年岁与他相仿,却由于某些缘故,无论外貌心智,均停留在十岁年纪。
月影深处,流月城中,溶溶月光下,偌大城市残破冷清,仿佛洪荒废墟,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颓丧死气。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到底是安详的。
沈夜明显在等待着什么。
良久,一丝风声从外面传来,沈夜向窗外伸出手去,“嗒”的一声,光影微闪,一只偃甲鸟停留在沈夜手指上。
沈夜从偃甲鸟鸟腹中取出一卷纸条,将鸟腹合上,手一抖,偃甲鸟双翅一展,飞了开去,瞬间不见踪影。
沈夜坐到床边,拆开一封信函,是以密文写就。沈夜飞快扫过,神色变得凝重。
“已查实:十八年前,捐毒战场,有人施用流月偃术,极类谢衣。”信函末尾,画了一只大睁的红色眼睛。
炉火跳跃,沈夜眼中寒光凛凛,令人畏惧。
“哥哥?”忽然,一个轻柔的声音从旁响起。沈夜扭头望去,沈曦半躺半坐,斜斜倚靠床栏,望着他,眼中满是担忧,“哥哥,你不高兴了?”
沈夜掩去目中厉色,温和笑道:“没有。小曦醒了?”
沈曦哼了声,嘟起小嘴,小声道:“哥哥骗人。哥哥总在不高兴。”
“的确没有,只是遇到一件有趣之事。”沈夜随手合上窗扇,赤着脚,走到沈曦床前,理了理她纷乱垂地的长发。
“哥哥,给我讲故事好吗?”小曦趁机枕在沈夜膝上,语带祈求。
“好啊。”沈夜微笑,“要听什么?”
“巫山神女的故事。”小曦注目远处,意似神往,“上次还没听完呢!”
“巫山神女。”沈夜想了想,“上次讲到哪儿了?”
“讲到神女姐姐喜欢司幽大人,司幽大人却不喜欢她,神女姐姐好伤心好伤心……”
沈夜眼色复杂难辨,停顿片刻,才笑了笑,慢慢说道:“不错,就是这里。族中相传,不久之后,巫山神女发觉自己即将死去,而且由于某种缘故无法轮回。于是,她向司幽上仙表白心迹。”
小曦睁大眼睛,为故事中人牵念不已:“然后呢?神女姐姐那么好看,司幽大人会喜欢她吗?”
沈夜摇头:“司幽早已摒弃俗念,自然婉拒。神女心结深种,至死不肯再见司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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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鲲鹏·朗德(2)()
小曦既难过,又困倦,小声嘟囔:“怎么这样……”
沈夜平静道:“神女生前心愿未遂,她亡故后,司幽却陷入长久的自责。后来,天皇伏羲将整个流月城封印于巨大结界之中,与世隔绝,族中再也没有人见过司幽。”
说到此处,忽觉膝上沉重,低头看去,沈曦已悄然入睡,小小的瓷玉般的脸蛋上,犹挂着伤心怜悯。
沈夜望着妹子,眼里流露出不易觉察的痛苦,俯身亲吻一下她的额头,小声说道:“好好睡吧,做个好梦。”
他放下女孩,直起身来,闭了闭眼,恢复沉静本色,一拂袖袍,飘然走出内室。
外间,一位女祭司默然伫立,见他出来,躬身行礼:“属下华月,参见紫微尊上。”
一旁有侍女上前,为沈夜更衣。沈夜接过外袍,示意侍女退下,方对华月道:“劳你久等了。有事?”
华月错开视线,低头道:“方才接报,海市矩木枝已被毁去。而且,”略作停顿,似在斟酌,“毁木之人中,有一名天罡。”
“天罡。”沈夜双眉一扬,“百草谷派来的?”
“多半是的。”华月始终不与沈夜对视,低声说道,“那件事,尊上可还记得?”
沈夜点头,披上外袍,平淡道:“前些日子,有个天罡妄图潜入无厌伽蓝,我还知道,他曾经去过捐毒。无妨,我另有打算。”
华月自然而然上前,为他整束衣带,轻声道:“属下担心,百草谷已有所察觉。”
“随他去。”沈夜冷冷说道,“只要是秘密,就终会泄露,隐瞒这么久实属侥幸。”他沉默一下,又说,“砺罂对投入下界的矩木枝数量早有不满,盟约崩盘不过早晚之事……但目下情形,尚不能激怒下界玄门。”
“要提防砺罂,”华月担忧道,“时机未到,若腹背受敌,对我们大大不利。”
“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它便绝不敢妄动。”沈夜冷冷道,“我身负人皇神血,不惧魔气。事成之后,我定会收拾干净。”
“自然。”华月低头道,对沈夜的实力,她一向毫无怀疑。略作迟疑,华月缓缓道,“还有一事,暗线回报,海市那天罡一行,即将前往南疆朗德寨,寻找一个人。”
“哦?找谁?”沈夜微微眯起双眼。
“谢衣。”
沈夜一怔,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有趣,当真有趣!”
华月小心道:“请尊上示下,该如何处置?”
“派人跟着,莫让他们轻易就死,看看他们能找到什么。”沈夜沉吟一下,“难得这朗德寨撞上门来,正巧这两天砺罂不大安分。比照当年,用朗德寨安抚砺罂。”
“派谁去?”
“雩风。”沈夜眼中闪过一道冷电,“事成,转调无厌伽蓝;事败,杀。”
华月顿了顿,轻声道:“多谢!”
沈夜抬眼看她,有些讶异:“你我之间,不必。”
华月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柔软,手掌一翻,指间多了一束海棠:“暗线带回来的。”
“不是下界这时节常有的,费心了。”沈夜扫一眼,接过,“我去看看沧溟。小曦已睡下了,烦你为她抚琴镇梦。”
华月行了一礼,进入沈曦卧室。俄而,有清雅静寂之琴声响起,蕴藉轻灵,如难以言表的心事。
按规矩,从沉思到寂静之间,禁止一切传送之术。
但沈夜今天不想理会规矩。
法阵一闪,矩木之下、沧溟面前,沈夜悄然出现。抬头望去,矩木枝干之间,一股紫黑之气翻腾游走,仿佛一条巨大的毒蛇,不倦地吞噬神树的生机。
良久,沈夜收回视线,望着矩木上沉睡的女子,眼色略微缓和。
“沧溟。”沈夜轻声道。沧溟一动不动,仍是沉睡不醒。
“今日来,是想告诉你,雩风恐怕命不久长。”沈夜语气平平淡淡,似乎谈论的不是生死,而是什么日常琐事,“这是他应得的,你不必难过。终有一日,我们也会得到我们所应得的。”
依旧没有回应。
长长叹了口气,沈夜一弹指,昨日送来的雏菊应声消失,换作海棠。海棠娇艳,置于沧溟鬓旁,更显生机。
呜,树梢黑气翻涌,一阵风冲下,黑雾中两团血光闪烁不定,仿佛一对蛇眼,恶狠狠地盯着沈夜。
“呵……”黑雾中响起诡异笑声,血眼微微眯起,似在打量大祭司。
沈夜不动,双袖飘然下垂,双足踏在那儿,仿佛融入大地。
黑气来势极快,到了沈夜身前,微微一缩,暴烈冲出。
“止!”沈夜扬起一手,掌心白光迸闪,化为一面巨盾。
砰,声如炸雷,光盾陡然一亮,黑气向后缩回,屈曲婉转,气势大挫,显然这一撞令它大受挫折。
“呵……”诡笑声再次响起,黑气内缩、扭曲,凝结成一个黑色的人影,“大祭司殿下,数月不曾交手,功力愈发不俗了。”
“不敢当。”沈夜口气冷淡,“砺罂,你也精进不少。”
“如若不然,岂不辜负大祭司一番苦心?”砺罂喈喈怪笑,“可是,大祭司,你可还记得,当年立约时,你是怎么说的?”
沈夜冷然不语。
“你答应我,定让矩木枝干遍布神州。然而……时至今日,人界矩木枝仍屈指可数……我已经等得太久了……”砺罂语声中,夹杂嘶嘶杂音,有如毒蛇吐信,令人不快。
沈夜道:“本座已下令加快行动。然而此事不宜急进,否则恐怕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