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纪晓岚全传-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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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报。故人知其详。
—…《滦阳消夏录·五》
不讳言纪晓岚在笔记中宣扬了贞节观念,但同时展现了丰富的社会生活,让
人们看到一幅幅惨不忍睹的封建末世的人间地狱图,为后世了解封建社会,提供
了丰富的资料。
郭六,淮镇农家妇,不知其夫氏郭父氏郭也,相传呼为部六云尔。
雍正甲辰、乙已间,岁大饥。其夫度不得活,出而乞食于四方,濒行,对之
稽颡曰:〃父母皆老病,吾以累汝矣。〃妇故有姿,里少年瞰其乏食,以金钱挑之,
皆不应,惟以女工养翁姑。既而必不能赡,则集邻里叩首曰:〃我夫以父母托我,
今力竭矣,不别作计,当俱死。邻里能助我,则乞助我;不能助我,则我且卖花,
毋笑我。〃(里语以妇女倚门为卖花。)邻里趑趄嗫嚅,徐散去。乃恸哭白翁姑,
公然与诸荡子游。阴蓄夜合之资,又置一女子,然防闲甚严,不使外人觌其面。
或曰,是将邀重价,亦不辩也。
越三载余,其夫归,寒温甫毕,即与见翁姑,曰:〃父母并在,今还汝。〃又
引所置女见其夫曰:〃我身已污,不能忍耻再对汝。已为汝别娶一妇,今亦付汝。
〃夫骇愕未答,则曰:〃且为汝办餐。〃已往厨下自刭矣。
县令来验,目炯炯不瞑。县令判葬于祖茔而不袝夫墓,曰:〃不袝墓,宜绝于
夫也;葬于祖茔明其未绝于翁姑也。〃目仍不瞑。
其翁姑哀号曰:〃是本贞妇,以我二人故至此也。子不能养父母,反绝代养父
母者耶?况身为男子不能养,避而委一少妇,途人知其心矣,是谁之过而绝之耶?
此我家事,官不必与闻也。〃语气而目瞑。
时邑人议论不一。先祖宠予公曰:〃节孝并重也,节孝又不能两全也。此一事
非圣贤不能断,吾不敢置一词也。〃—…《滦阳消夏录·三》奇节异烈,湮没无传
者,可胜道哉。姚安公闻诸云台公曰:〃明季避乱时,见夫妇同逃者,其夫似有腰
缠。一贼露刃追之急。妇忽回身屹立,待贼至,突抱其腰。贼以刃击之,血流如
注,坚不释手。比气绝而仆,则其夫脱去久矣。惜不得其名姓。〃又闻诸镇番公曰:
〃明季,河北五省皆大饥,至屠人鬻肉,官弗能禁。有客在德州景州间,入逆旅午
餐,见少妇裸体仗俎上,绷其手足,方汲水洗涤。恐怖战悚之状,不可忍视。客
心悯侧,信价赎之;释其缚,助之著衣,手触其乳。少妇艴然曰:'荷君再生,终
身贱役无所悔。然为婢仆则可,为妾媵则必不可。吾惟不肯事二夫,故鬻诸此也。
君何遽相轻薄耻?'解衣掷地,仍裸体伏俎上,瞑目受屠。屠者恨之,生割屁股肉
一脔。哀号而已,终无悔意。惜亦不得其姓名。〃—…《如是我闻·二》纪晓岚虽
一生通显,但位居清要,对庸官俗吏的骄横恣肆,排挤倾轧,不仅借鬼神寓言,
更有直斥其非的。如《滦阳消夏录·六》中,曾指出除官以外的四种恶人:其最
为民害者,一曰吏,一曰役,一曰官之亲属,一曰官之仆隶。是四种人,无官之
责,有官之权。官或自顾考成,彼则惟知牟利,依草附木,怙势作威,足使人敲
髓洒膏,吞声泣血。
同时,笔记中也有许多考辩文字,流露出处于乾嘉考据之学兴盛时期的纪晓
岚,也以考据专学自任的态度,如在《如是我闻》中,记京剧人物窦尔敦,实为
献县〃巨盗〃窦二东的音转;《滦阳续录》中考证科场拜榜、拜录的仪制;考证新
疆巴里坤军士凿井得古镜等唐物,证明这里早就是华夏的领土。笔记中还有些记
载,又很讲究科学道理,如《姑妄听之》中记老河兵推究河中石兽逆流而上的事
件,极为近情,且有一些篇章,为后世的科学研究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如:乌鲁
木齐深山中,牧马者恒见小人高尺许,男女老幼,一一皆备。遇红柳吐花时,辄
折柳盘为小圈,著顶上,作队跃舞,音呦呦如度曲。或至行帐窃食,为人所掩,
则跪而泣。絷之,则不食而死。纵之初不敢遽行,行数尺辄回顾。或追叱之,仍
跪泣。去人稍远,度不能追,始蓦涧越山去。然其巢穴栖止处,终不可得。此物
非木魅,亦非山兽,盖僬侥之属。
不知其名,以形似小儿,而喜戴红柳,因呼曰红柳娃。丘县丞天锦,因巡视
牧厂,曾得起一,腊以归。细视其须眉毛发,与人无二。知《山海经》所谓竫人,
凿然有之。有极小必有极大,《列子》所谓龙伯之国,亦必凿然有之。
《滦阳消夏录·三》
《阅微草堂笔记》是清代笔记文学中极有影响的一种,与蒲松龄的《聊斋志
异》,是笔记文学中的两座高峰,但对它的评价,历来褒贬不一。还是鲁迅先生
的评价最为公允:〃惟纪昀本长文笔,多见秘书,又襟怀夷旷,故凡测鬼神之情状,
发人间之幽微,托狐鬼以抒己见者,隽思妙语,时足解颐;间杂考辩,亦有灼见。
叙述复雍容淡雅,天趣盎然,故后来无人能夺其席,固非仅借位高望重以传者矣。
〃〃然较晋宋人书,则《阅微》又过偏于议论,盖不安于仅为小说,更欲有益人心,
易堕为报应因果之谈也。〃纪晓岚学识渊博,在清代已无人能及,晚年不轻易著书
立说,独以《阅微草堂笔记》传流于世,是颇有用心的。且其草堂之名,亦是取
古人〃阅微知著〃之义,其思想之深邃,非本书作者能望其项背,有待专家深入研
究。
十九 终老京师
八大胡同自古名,
陕西百顺石头城。
韩家潭畔笙歌杂,
王广斜街灯火明。
万佛寺前车辐辏,
二条营外路纵横。
貂裘豪客知多少,
簇簇胭脂坡上行。
这是北京城里,有史以来关于八大胡同的广为流传的俚谣。其实,名曰八大
胡同,实际上乃是十大胡同,仅在这首俚谣里所提及的就有九条。这九条胡同是:
陕西巷、百顺胡同、石头胡同、韩家潭、王广福斜街、石佛湾、大外郎营、小外
郎营、胭脂胡同。凡老北京人,或在北京居住得时间长些的行商客旅,无不知道
这八大胡同的,也无一个不到八大胡同去走走的,亦不分其富卑尊或达官贵人。
如此说来,八大胡同那是在人们心目中占有一定位置了的。
北京八大胡同这方地界,不仅是有名的烟花柳巷,妓女成群,也是个有名的
游乐场所。
就在这八大胡同的外首,有不少是摆地的人物。摆地的,这也是一种行道职
业。干这种行道职业的人,没有个胳膊粗、力气大的本事,没有个窦尔墩的派头
和黄三太、黄天霸、胜英、杨香武的功夫,那是不行的。要说吃这碗饭,也不算
难。
本钱不大,底垫不厚,只是买上些桌子、凳子、杉篙、竹竿、棚布,弄上几
个生意场子,有那么几方地皮,让那上些江湖艺人有个临时落脚的地点,那样也
就行了。他们只不过是在其中吃些份子,或二八、或三七、或四六、或五五,待
那生意结束下来,拢拢帐,分一分,也就算了事。不过,话是这样说,听来也容
易。可是,人要压不住地皮,镇不住人,那个份子也是劈不到手的。
单说这摆地的,无意中就成了一方地主;而那来做生意的江湖艺人,也就成
了上地的。上地的行当,样子很多,包含也广,有说子弟书的、唱大鼓的、摔跤
的、变戏法的、打把式卖艺的、唱坠子的、抖空竹的。除掉这些玩艺儿之外,还
有卖大力丸的、算卦的、相面的、点痣的,等等。干这些生意的人,往往都要租
上一桌一凳,或者三条竹竿、两顶布棚什么的,也就足以够了。其实,租用这些
东西,只是摆地的用作收钱搞提成的一种手段,即使是不用这些物件,只要占上
一方地皮,那也是要付钱的。像卖大力丸的,往往只是在地上画个圆圈,铺上一
块红布,扣上几个蓝花瓷碗,弄几个琉璃球在里面翻腾来翻腾去的闹活一番,也
用不了什么东西物件,但是也得照样花钱、付份子。
在诸种玩艺儿中,尤值得一说的是说子弟书。子弟书,是清代乾隆初年兴起
的一种鼓曲艺术。它的特点是:文辞典雅绮丽,讲究平仄声韵。这种子弟书,是
专供满族八旗子弟酒后茶余消遣用的。正因为这样,它被北京人说成是〃带方字旁
人听的书〃。〃带方字旁的〃,即指〃旗〃字言,也就是指满汉蒙旗人而言的。那个时
候,竹板书已经兴起。子弟书同竹板书、唱大鼓的,并称为三种鼓曲艺术。又由
于这些鼓曲艺术所操持的工具不尽相同,又分别地获得了不同的称谓。唱大鼓的,
因为使用的是弦子,比较长些,故人们调侃时又叫它使长家伙的;唱竹板书的,
因为使用的是竹板,比较扁些,故人们调侃时又叫它使扁家伙的;说子弟书的,
使用的往往只是一把折扇,比较短些,因此人们调侃时又叫它使短家伙的。不管
是使长家伙的,短家伙的,或是使扁家伙的,只要是卖口黄、耍嘴皮子的,江湖
人调侃时都叫它〃吃柳海轰儿〃的。当然,这都是北京的方言土语了。
纪晓岚,平生有三大嗜好,即吃肉、抽烟、听书。
这年是嘉庆七年,岁在壬戌,纪晓岚已经79岁了。但是,他仍精神矍烁,
兴致不减。每当朝事完了,闹得轻闲时,他总是要到八大胡同说书场子走上一趟,
或听上三言两语,或喝上几杯清茶,倒也清幽自在,解却一心的朝事烦闷。
这日,他来到八大胡同青云阁说书场,正赶上唱《青楼遗恨》段子。他见屋
内听书的人很多,尽管与书场馆主相识,他也没有去打招乎,而是拣个空座子坐
下来,便听上了。
千古伤心杜十娘,
青楼回首恨茫茫。
痴情错认三生路,
侠气羞沉百宝箱。
瓜州当年曾赏月,
李生何物不怜香。
我今笔作龙泉剑,
特斩人间薄梓郎。
那说书人说过开篇诗后,便将折扇一打,咽咽哑哑地唱起来了。
说一段明朝万历年间事,
勾栏院家家灯火夜辉煌。
杜十娘粉黛班头烟花女,
巧遇上浙江布衣李儿郎。
遵父命释菜南雍游国子,
爱春情看花北星逢名娼。
他二人凤友鸾交盟誓语,
十娘子褥里藏金欲从良。
李公子柳恋花迷钱用尽,
只剩下双双素手一空囊。
愁得他措贷无门挪无路,
三百两赎身银价费周张。
多亏了同窗柳生成好事,
兼得那众家姊妹助资帮。
出勾栏风帆万里烟同水,
走运河桨打涛声月涌樯。
沿潞河径奔李家苏松路,
柳浪里莺声不尽好舒畅。
再看那船儿内里无多物,
剩一支描金文具伴十娘。
这一晚十月中旬瓜州渡,
只迎来收帆二十四桥旁。
见几点岸上残芦花作絮,
听几声云中断雁字成行。
问船头倚棹买鱼人沽酒,
果然是江南风景不寻常。
更有情一轮明月当空挂,
复望去光浮暮霭雾苍苍。
公子说自出都门行自此,
扁舟儿随波逐浪人奔忙。
趁今宵江清月朗水如天,
卿卿呀何不高唱慰凄凉?
十娘说郎有情妾岂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