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庭筠-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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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姨娘却是紧闭双唇，一句话都说不出。

　　　　苏小姐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不说是因为难以启齿。她失魂落魄地松开手，往后踉跄了几步。

　　　　她的心已完全陷到谷底，复仇之路将近十年，大大小小的困难险阻不计其数，她都熬过来了，但此时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承受了。

　　　　苏小姐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内室去，她背对着强忍泪水的王姨娘说：“母亲，没事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您且回去吧。”

　　　　王姨娘看着她孤寂的背影很想和她说，纵然她的父亲做了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先太子，对不起靖王的事情，可他终究没想过伤害自己的女儿，不然也不会让她离开京城、离开太子府。

　　　　养心殿中，皇帝仍在孜孜不倦地批阅奏折，整个皇宫都见证着他的变化，从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王爷成长为一个帝王。

　　　　苏小姐自见过王姨娘之后，便开始发烧，高烧迟迟不退，太医们手足无措。在她清醒时，嘱咐灵犀说她生病之事不得传出坤宁宫，所以皇帝至今都不知道他的皇后已经病入膏肓之中。

　　　　一直到慕仙得知苏小姐大病之后，才亲自去通知了皇帝。

　　　　皇帝立马放下手中的奏折奔赴坤宁宫，坤宁宫中一片哀叹之气，似乎被笼上一层厚重的乌云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皇帝此时心中怕极了，废帝对当年的旧人赶尽杀绝，尚在人世的少之又少，他的每一年都是浑浑噩噩的，只有方平君的存在才让他感觉自己是个活着的人。他以为今后的日子都有她的相伴，却不想她这么快就要离自己而去。

　　　　见皇帝进来，宫女太医们跪了一地。皇帝绕过他们，坐在床边拉起苏小姐瘦弱的手，见她双目轻合，似是睡着了一般。

　　　　“皇后，皇后，朕来看你了。”他稳下心神，轻轻唤道。

　　　　苏小姐却是一丝反应都没有。

　　　　慕仙抬起头看着皇帝似是有话要说。

　　　　皇帝看了看床上的苏小姐，将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他出了内室坐在外间的炕上，也顾不得茶杯里的水是冷是热端起就喝。

　　　　慕仙行了三跪九叩大礼，皇帝的心中感到不妙。

　　　　他阴沉着脸问：“她的病情如何？”

　　　　慕仙直起身子，看着皇帝的眼睛说：“已经两年了。”

　　　　皇帝没有斥责慕仙的无礼，只专心于她的话：“什么两年？”

　　　　“距离苏小姐上次受伤已经过了两年，当时我对先帝说，若是好生休养，可保她三年无虞。”

　　　　皇帝的心中咯噔一下，一块大石重重地落在他心上。

　　　　“你说什么？她的身体什么时候如此糟糕的。她不是一直都在装病吗？你是不是在骗朕，你和她合起伙来骗朕。”皇帝俯下身子攥住了慕仙的衣襟，紧盯着她的眼睛，希望从她眼中看出一丝欺骗的神情。然而，慕仙的眼神是那样的悲伤绝望，看不到一丝希望。

　　　　皇帝猛地送开手，撞在了旁边的炕边上。他口中念念有词道：“不，她那么聪明，怎么会搭上自己的命？来人，其他太医呢？都过来。”

　　　　边上小心翼翼跪着的太医忙挪到皇帝面前，太监将已经腿软的皇帝重新拉回炕上坐着。

　　　　皇帝有气无力地支着头道：“你们说，皇后娘娘的病情如何？”

　　　　太医们你推我，我推你，皆是不敢说。终于一个年老的太医道：“皇后娘娘整日思虑过多，这本就伤身。慕太医亲自查看，娘娘身体之伤不下十处，不少甚至是致命之伤。若是好生休养，也可完全康复，可根据灵犀姑姑所言，娘娘不仅没有养伤，且还长途奔波劳累，早已积下病症。”

　　　　皇帝还是难以接受，看着灵犀道：“皇后不是在平遥养病多年吗？”

　　　　慕仙抬起头，欲言又止。

　　　　皇帝把几个太医都遣了下去，只留慕仙、灵犀、洋洋在殿内。

　　　　慕仙含泪道：“十年来，苏小姐运筹帷幄。开镖局，退鞑靼，镖局已遍布大江南北，鞑靼也退回长城之外。这哪一件少的了她的精心谋划，又整日提心吊胆，怎能养好病症？”

　　　　灵犀委屈道：“陛下，您忘了吗？您还捅过小姐一刀，还抽过她一鞭子。”

　　　　皇帝有几分恍惚，是啊，自己是为了保住她的命，可确实也对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他起身重新返回内室，亲手解开苏小姐的衣服。因为往日的因素，他始终感觉她是自己的亲人，而非妻子，所以从未轻薄过她，所以更不会看见她的伤口。

　　　　脱去中衣，他便看见苏小姐肩膀上触目惊心的伤疤，他将她扶起，只见背上也是大大小小的伤疤。

　　　　皇帝粗糙的指尖滑过苏小姐伤口，他说：“这天下的女子皆是恐惧身体有一丝不完美，而她为了这大秦，为了朕，却没有一寸······”

　　　　他有些梗咽了。

　　　　慕仙说：“这是苏小姐的命运，如果没有这些伤，这些病，也许她早就被杀了。我想这大概也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皇帝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她前几日还未见大病之兆，为何会突然病发？”

　　　　灵犀悔恨道：“这要怪婢子，是婢子没有看好小姐，那晚下着大雨，她一人出去淋了雨回来的。”

　　　　“她去哪里了？”

　　　　“婢子不知，只是回来后，小姐安排说，今后长春宫衣食供好，但再不许有人出现在废皇后面前。”

　　　　慕仙感慨说：“将一个人置于无人之境，而不许她伤她死，直到终老。看来，苏小姐是恨透了废皇后。”

　　　　灵犀也反应过来：“一定是废皇后和苏小姐说了什么，我去问她。”

第173章　大结局（二）uaiG。（）　
苏小姐这时却喃喃说话，皇帝并没有听清楚，凑近她耳边才听到唤的是“凯风”。

　　　　灵犀跟在苏小姐和林凯风身边多年，自然明白苏小姐说得是什么，心下慌乱起来。她有胆量说起皇帝的旧事，那是因为皇帝有错在先，但如今苏小姐口中念着其他男人的名字，这事怕是会惹怒皇帝。

　　　　她立马便跪了下去，解释说：“想是皇后娘娘烧糊涂了，想起山西的旧事来。”

　　　　皇帝并不理会她，而是在苏小姐耳边轻轻唤道：“平儿，你醒醒，朕在这里呢。”

　　　　此时的苏小姐却是被梦魇缠绕着，她看到林凯风正摆脱拐杖，踉跄学步，他一次次摔倒在她的面前，然而她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到他面前去搀扶他。她心中焦急，便只能呼喊出来。

　　　　“平儿，你醒一醒，若是你能醒来，朕便给榆次去信，让林凯风来看你。”

　　　　灵犀听到这话突然对这位陛下有了几分敬重之意，之前他两次伤害苏小姐，所以灵犀见了他向来没有好脸色，此时他的所作所为着实让旁边的两个女子震惊。

　　　　许是听见了林凯风的名字，苏小姐挣扎着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她虚弱地说：“我这是在哪里？”

　　　　皇帝见她醒来，忙握紧她的手说：“平儿，这是在宫里，我是小叔叔啊。”

　　　　苏小姐叹口气道：“哦，你来了，今日不去文华殿吗？”

　　　　曾经奕王和靖王每日都要去文华殿上学，那个时候苏小姐就会静静地学着诗书礼仪等待他们散学。

　　　　皇帝知道她确实烧糊涂了，便应承道：“已经散学了。”

　　　　苏小姐道：“表哥呢？”

　　　　问的是表哥而不是靖王，皇帝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灵犀挪到苏小姐床边说：“少爷在路上呢，马上就要来了。”

　　　　苏小姐咳了几声，灵犀忙站起身扶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那我便放心了，我想他了。”苏小姐说得很平静，但是这话的份量却实在重。说的是我想他了，屋里的其他三人也都不自觉地红了脸。

　　　　“灵犀，你把灯点亮，我要给他写封信。”

　　　　皇帝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分明是白天，便试探着问道：“平儿，你看得见我吗？”

　　　　苏小姐道：“我看不见你，太黑了。”

　　　　皇帝看了慕仙一眼，此时她也是目瞪口呆。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后，她立马俯在苏小姐身边，手指搭在她的脉上。

　　　　慕仙缓缓收回手，不敢说出实话。苏小姐此时脑子有些糊涂，可却不傻，立马便察觉到了异常，她问道：“我是看不见了吗？”她说话时极其平静，仿佛是在问你吃了吗这般随意。

　　　　慕仙说：“大概是睡的久了，一时看不见，过几天就好了。”

　　　　苏小姐“哦”了一声，无奈地说：“那就劳烦灵犀代笔吧，帮我给表哥写信，我想看看他。”说这话时，她是真的痴了，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个皇后，忘记了过去所承受的悲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见到林凯风。

　　　　灵犀忙去拿了纸和笔跪在地上，等着苏小姐开口。

　　　　苏小姐说：“凯风吾兄，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妹庭筠甚念，望速来。”

　　　　灵犀本以为苏小姐有许多话要说，却不想只是简单几句。

　　　　“小姐，没有了吗？”

　　　　苏小姐点点头，神情有些呆呆地，她说：“没有了，你快去把信寄了，这样他便很快就来了。还有，等会儿把我的宝贝箱子搬过来。”

　　　　忽而，她又想起什么，和眼前的黑暗说：“小叔叔，快去休息吧，明日你还要去文华殿。晚了，皇祖父会斥责你的。”

　　　　皇祖父便是先帝，靖王叫皇祖父，私下里苏小姐也一直跟着叫皇祖父。

　　　　皇帝见她糊涂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和她道了别，带着慕仙出去，留了灵犀和洋洋在内伺候。

　　　　“这是怎么回事？”出了内室，皇帝便迫不及待地问慕仙。

　　　　慕仙说：“她身体不好，刺激加上风寒，高烧不退，便痴了。”

　　　　皇帝的心中已是一团乱麻，走到正殿，文玩茶杯无一幸免。

　　　　次日，苏小姐醒来时，心智已经恢复如常，生病前后所发生的事心中也清清楚楚了。

　　　　她倒是不纠结于自己的突然失明，淡定地叫了灵犀说：“什么时辰了。”

　　　　灵犀见她虽然眼睛没有神色，可是说话却恢复往日的口气，心中一喜，回话说：“已经是未时了。”

　　　　“去请陛下过来吧。”灵犀听了马上出门，脚才迈到门坎处，苏小姐又唤道，“不必了，你去取些纸来，亲自写下来吧。”

　　　　灵犀看着目无血色的苏小姐，心中担忧，莫非是要写遗书了，但也不敢忤逆她，只得又去取了纸笔。

　　　　“首先是陛下的事情。第一、刑部尚书之女魏氏，年十七，相貌端正，敏而谦恭，又心胸开阔，且能力出众，可为皇后第一人选。”

　　　　灵犀听了这话，泪水夺眶而出，唤道：“小姐。”

　　　　苏小姐说：“写吧。第二、我离开后，陛下请以最快的时间凑得粮饷，助麟儿攻下承德府。不若如此，我不在，麟儿便难以听命于陛下。此举虽会被百官反对，请皇帝务必坚持，则可得麟儿一枚良将，今后北境无忧。第三、官商不可少，而林家经两朝不可再用，平遥姜氏有心于朝政，姜钰在世，姜家便可做一日官商。第四、务必让冷青在西南边境驻守，战功再多也不可封候。”

　　　　“其次，是镖局的事情。镖局资产一分为三，一份已陪嫁于三妹，第二份给榆次林氏，第三份给平遥姜氏。资产虽分，名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