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田园妻-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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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囤媳妇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掌心虚拢着,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想挽留他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二奎是个人精儿,自然晓得她的心思,忙不迭加上一句:“娘,您放心,我自愿当你儿子奉养你,谁对我好一分,我一定百分报答,我只想把她们送回家,我一定会回来的!”
满囤媳妇眼眶红着,觉得手心里的银子发烫,诶诶应下两声,心里十分感动。
萝涩晓得二奎是个知恩之人,她当初对他一番关怀,能叫他一路照料,临了不忘带她逃跑,可见其人,满囤媳妇待他也好,他是绝不会忘恩负义说谎逃跑的。
可她还是不免诧异,没想到二奎惩治了李大虎,竟还把银子都拿了回来?
不及她开口,升子阿奶已站了出来,她激动地把拐杖砸落在地上,对着二奎严肃道:
“她已是我们家的人,是和我家升子入过洞房的,咋能说赎就赎!”
周遭围观之人立即附和道:“就是啊,生米煮成熟饭了,哪里还有赎人一说,又不是卖进勾栏了,接了客还能花钱从良的!”
这比方粗俗难听,升子阿奶立即瞪眼过去,举起手中的拐杖就要打去——那人抱头逃窜,连声讨饶道:“我说错了我说错了!”
这一番动作,升子阿奶喘得跟拉风箱似得,若搁在白天,定能瞧出她发青的脸色。
萝涩上前一步,自从嗓子叫火灼伤后,她说话滞涩沙哑,并不好听,配合着此刻的情绪,倒像是带了哭腔一般:
“二奎,这事儿你做不了主,不如明日去找村长里正问问,终归还是要看她们自己的意愿,若铁了心要归家去,那便请村长出面,你多赔上些银子赎走人,若自愿留下的,你也不必再费心思了”
萝涩此言自是有道理的。
不知其余几个女人是何遭遇,有些性子烈的,总归被锁上几日,等想通服软了才行事;有些脾气软弱的,恐怕这会儿已经上炕了,失了名节就算是回去了,也许不上一门好亲事,还会遭邻里非议白眼,不如留在此处,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二奎似懂非懂,并不理解萝涩的话儿,他拳拳之心,想救人回去,怎得还会有人不愿意么?
抬起乌溜溜的眼睛,他凝视着萝涩,试探着问道:
“那阿姐你呢?你要回童州么?”
这话儿撞在了萝涩的心坎上,童州她是回不去了,可留在升子地方也不是个事儿,那何处又是她的家呢?
见萝涩沉默,二奎略有些心急,他才要上前去拉她的袖子,升子阿奶已举着拐杖冲了上来,大骂道:
“混蛋小子,你敢拐带我家媳妇,我老婆子今天跟你拼——命”
她话音刚落,白眼一翻,整个人绷在原地,竟一口气不来,直直仰面倒在了地上!
咚一声,吓得所有人面色惨白。
第95章 买妻苦衷 相依作伴()
等乡邻七手八脚把升子阿奶抬进了屋,她已全然凭一口气吊着,只见出气,不见进气了。
大伙心知肚明,恐怕不必请大夫,这人是熬不过今天子夜的。
升子焦急地眼眶发红,他跑去灶房烧水煎药,然后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一勺勺给阿奶喂进嘴,可炕上之人唇紧闭着,连吞咽也不能,塞进去多少,溢出多少,看来是不成事儿的了。
呜咽一声,傻大个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浑身筛糠,他虽然傻笨,却也知生死——人死灯灭,埋进坟茔里,是再也见不着面了。
满囤媳妇鼻头红红的,本想与萝涩商量办置后事,可转念一想,这阿奶一死,家里就剩个傻子,新娘子决计是要赎身回去的,如此与她商量也是多余。
这般想着,她自个儿迈步出门,寻几个平日里要好的娘们,先各自凑了点银子,寿衣、棺材、白事摆饭等等,都要先安排起来。
这时,炕上阿奶猛吸一口气,睁开了浑浊的眼睛!只见她面色开始泛红,对着萝涩翕动着唇道:
“你……你……你过来”
萝涩挨着坐到炕上,俯身下去,听她哆嗦着唇,喑哑着开口:
“我早知我这病是好不了的……升子打小没、没爹妈,老婆子走了,他孤苦伶仃,我放心不下……买了你,老婆子对不住你……求你护着他,不叫人欺负他去,老婆子下辈子,给姑娘当牛做马……再报答你……”
“……”
萝涩苦衷难言,莫说她肚里怀着一个,心里葬着一个,即便清白孑然,也不会为了同情,许下照料别人一生的承诺。
升子阿奶见她沉默,不安渐渐蔓上瞳孔,眼睛瞪得老大,气越喘越急,她摸索着握上萝涩的手,恳切道:
“你、你不肯么?升子……升子是个好孩子、他……他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说罢,她哆嗦着手,从炕沿边摸出一罐蚕豆递给萝涩:
“他若听你的话……你就奖他一颗,这是我从小教他的,升子我就拜托给姑娘了,老婆子我……我……”
后续的气提不上来,萝涩惊慌之下,只听阿奶喉头轻出一声嗝儿后,人手劲一松,砸落在炕上。
她未曾听到萝涩亲口许诺,故而眼睛闭合不上,灰败慢慢覆上浑浊的眼珠,等萝涩伸手探人鼻息,她已毫无生气。
萝涩捂上了口鼻,眸中难掩悲伤,心念纷杂下,她竟有些后悔——将死之人不肯瞑目而去,不过为了她一句承诺,若方才违心哄她一句,又能怎么样呢?
阿奶终归是走了,升子站在一边儿悲恸难忍,哭的像一个孩子。
他紧紧抱着阿奶的尸身不松手,谁人劝也没用,最后,还是满囤带着强壮的青年冲进来,三两个才治住了他,又拖又拽把人带出房,让妇人进门,为阿奶擦身洗脸,更换寿衣。
一切丧仪由满囤媳妇操持着,院子连夜搭起了灵棚,木匠也开始赶做棺木。照着凉州的丧仪,三日后立坟下葬,下葬前一天大摆白事宴,但这些操持还得计较,毕竟得花许多银子,还得升子自己拿主意。
*
萝涩帮不了什么忙,大伙儿也没真得把她当成升子媳妇,一时间,她竟成了碍事之人。
顺着夜色,她走出院子,在田埂的另一头,找到了蹲在地上哭泣的升子。
偌大的壮汉,伤心蹲在地上掉眼泪,嘴里不时喃喃道:
“都走了,都不要我了,阿黄走了,阿奶也走了……”
萝涩在他身后立了一会儿,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她蹲下身子,轻声劝道:“吹夜风明天仔细头疼”
升子挂着眼泪,扭过脸看向萝涩,漆黑夜色中,他的眸子叫泪水洗得发亮,他哽咽着开口,小心翼翼的问道:
“媳妇……你也要走么?”
“人总要死的,我以后也会死去,如果你说的走是死的意思,是的,我也要走”
萝涩没有办法对上升子这样的眼神,她说不了实话,也说不了谎话,只得言不由衷说了一句屁话。
升子的脑子笨,根本听不明白,他只会拣别人话中他听得明白的那句听:
“我知道了,你也要走,那你走吧!”
他闷声扭过头,盯着自己的鞋面发愣,虽然不哭了,只是落寞的背脊令人看着难受。
“先进去吧,阿奶的丧事还有许多要你拿主意的,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你要走了,你别管我,我媳妇才管我”
萝涩闻言不由愣怔,心下暗道:这人是真傻假傻?听这话似乎是用了以退为进的激将法?
升子一直用余光瞥着萝涩,见她没有离开,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
萝涩拿出方才阿奶给她的蚕豆罐子,从里头取出一粒递到了升子跟前:
“你若听我的话,这个给你……”
升子眸子豁然发亮,像得到什么宝贝似得接过藏在手心里,他立即从泥地上爬了起来,对着萝涩道:
“我听你的,我跟你回去!”
萝涩想不到这不起眼的蚕豆如此好用,能让傻大个乖乖听话,跟在她的身后往家里走去。
二奎还站在院子的篱笆外等着她,见人来了,他忙迎上,略有些支吾问道:“虽然升子阿奶人去了,可阿姐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萝涩扫了一眼起棚的青壮和正给棺材板儿上漆的匠人,淡淡一叹,眸色灰暗:
“我留下,买我的那三两银子你叫你娘收下吧,治丧摆饭处处要用钱,先让升子阿奶入土为安,至于其它人地方你尽管去问,但凡有想回家去的,便找里正裁决,多少银子赎人走,也好给个说法”
二奎见萝涩态度坚决,不像是被逼无奈的样儿,心里也放下了介怀,于是点点头道:
“好,我晓得了!”
绕过二奎,萝涩举步进院,寻到了忙得焦头烂额的满囤媳妇,温声唤了声:
“婶子,有什么事情我能帮衬的么?”
满囤媳妇抬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见萝涩自认了升子媳妇,愿意帮衬治丧,她最是开心不过,心道:升子阿奶可以放心去了!
“都忙下了,咱们穷苦人不讲究什么,一副棺木一桌白事饭,山上的坟茔是阿奶早备下的,不耽搁后天出殡,只明个上镇上办置些大肉回来,菜蔬自家田里去割,白面儿粳米我家也有,不需得买的!”
萝涩见她一切安排妥帖,恳切道谢:“有劳婶子操持,明个儿镇上我一道去吧,搭把手也成”
满囤媳妇点点头,握上了她的手,掏了心窝子说话:“与升子好好过日子,傻一些没什么了不得,对媳妇窝心才是真的!再论升子身板壮实,就是吃力气饭也饿不死人,总归日子越过越红火,将来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婶子,能帮一定尽力帮你!”
“谢谢婶子,我记下了”
萝涩冲她温笑,虽然毁了半张皮肉,笑容不似从前娇俏,可她眸子璀亮,暖意流溢,叫人瞧着也心生欢喜。
俩人忙了一夜,翌日鸡还未鸣,天靛青色一片,隐隐泛着鱼肚白来,萝涩与满囤媳妇就坐着牛车往苦水镇去了。牛车上俩人唠唠家常,萝涩对这村子又有了更多的了解。
此地叫苦水,是凉州西边的一处小镇,从山坳里坐牛车,走羊肠小道一路进镇,约莫要两个时辰。
满囤媳妇本名叫翠英,原来生过三个儿子,却接连叫村子里举荐去兵营吃粮饷,大儿子还立过战功,被升任成伍长,后三子皆随主将梁玉深入敌腹,就是那一仗,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他们虽然捣毁了西戎军属大营,可梁玉‘舍身殉国’,带去的将士也几乎全军覆没!传信儿回来的时候,大家都说这是一支死士队,且朝廷给的抚恤金很丰厚。
一条性命抚恤十两,就这样满囤媳妇得了一笔三十两银,惹得乡邻羡慕不已,可谁晓得她痛失骨肉的痛苦?
萝涩在牛车上颠簸着,她见满囤媳妇眼眶发红,知她又想起了伤心事,便扯开了话茬,不再提她家里的事儿。
说起升子家里的状况,满囤媳妇也是叹气不已。
升子家中早没了田地,前几年家里还有一头耕地的老黄牛,开荒耕地时,阿奶就借给乡邻们使唤,只换取些粮食糊口便好。再后来,黄牛老得耕不动地了,家里没个进项,升子只好去给村里富户景老头做佃户,有时也进山林打猎——
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