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田园妻-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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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上车板,送回军营救治”岳小满大手一挥,示意救人。
“是!”
两个小兵过来抬起了萝涩,往独轮车板上一扔,然后去摸其它死去之人,他们腰下都坠着一块写有名字的小木牌,挨个给拽了下来。
寒风乍起,深夜的水潭边阴森寂冷,岳小满来不及查看士兵的伤势,决定先行回营。
山坳土坡泥土裸露,寸草不生,没有植被灌木的抵挡,平地起狂风,实在不宜久呆。
从这里出发去凭水关,快马山道,足足走了四个时辰。
翻过双驼峰后,旭日初升,萝涩抬眼望去,朦胧水汽已遮不住远山处的巨大关隘城墙,眼瞅着屏水关近在眼前。
萝涩本以为能缓上一口气,可情势突变,只在转瞬之间。
蓦地,天地之风起,浓重的血腥味灌注与山风之中,飒飒如追兵铁蹄的声响。
岳小满走出十丈开外,用右手挡开齐腰的杂草灌从,视线豁然开朗。
随之迎面而来的,是愈加浓重的血腥之气。
萝涩眯了眯眼睛,发现此处是一方断崖,隐与山崚高林之后,而山腰下平旷之处,正是寒光铁衣、血雨腥风的两军交战处。
西戎人精与骑射,出战者前列为重甲骑兵,立盾执戟,高头大马,铁甲反射着东升旭日的芒光,迫人移目。
左右两翼排兵布阵,几乎都是轻便走骑,一身劲装轻便灵巧,手执铁剑刀斧,杀气腾腾。
中军除了指挥台外,多有马背弓兵,其人膂力强劲,身背箭囊,手挽雕弓,几番劲射下来,地面箭镞纷纷,剑羽凌乱,而守城军也死伤不少。
见此景,萝涩惊诧:西戎兵不是妄图和谈的么,竟然又来攻城了?
战鼓擂动,震天狂响,黑底豹尾帅旗迎风猎猎鼓噪,斗大的“梁”字,烫得西戎人眼角发红!
这世代镇守凉州的梁家将门,是他们攻入九州腹地最大的障碍,三年前对峙在凭水关,大小战役后,西戎被赶出了长城关口,要不是用一纸和谈书麻痹朝堂,调梁叔夜回京,又策反了城关守将,他们哪有现在的威风可逞?
萝涩伸长着脖子,往山下看去,正是两军交战之时。
梁家军中,桑柏一身戎衣拍马而出,他舞动手中银枪,一招未显,气势便已经直击敌将面门。
西戎首将出阵迎战,两马相交,敌将大耳一招“力劈华山”在铁鞭中夹了剑招,如旋风之势砸向他。
桑柏提马一闪,此鞭走空,他手中银抢回身便刺!一招“燕子回林”毫无破绽之处,风驰电掣般,直戳敌将心窝!
敌将不敌,只觉胸口欲碎,喉头发腥,于是心有敬畏地朝其拱了拱手:
“好枪法!来人可是梁叔夜梁将军?”
桑柏横枪在前,哂笑一声:“杀鸡焉用牛刀?贼将休走!看枪!”
单挑已败,贼将见对方不依不饶,一定要取自己的性命才罢休,铁牙紧咬,冷哼一声,勒转马头便往回后撤。
桑柏不知对方佯败,只当他武艺不如自己就羞愧而逃,更是信心鼓舞,决心在三军前斩杀他与马下,挫伤敌军锐气!
于是提抢紧追,一路杀气腾腾。
敌将一边奔逃,一边扭脖子往后看——
见人果真追来,于是他奸笑一声,从靴中探出一柄短刃,目光阴毒的瞥了身后人一眼,看准时机便出手!
沙风一阵,就是此时!
只见短刃脱手而出,杀气如一道贯虹,带着金属特有的刺厉之声,划空而去——
风吹走石,沙砾眯眼,桑柏只觉刀光一闪,暗叫一声不好,再靠身形闪避已是不及!
生死一线间!
忽听耳边“嗖”的一声,飞掷之物带着风势,从后面擦过耳廓,与迎面而来的短刃再空中相撞,生生阻其进势,相撞后双方力卸,直直坠落在沙土之中。
一把断刃,一只箭镞。
桑柏大骇,手心里都是冷汗,铁枪几乎脱手,他忙扭脖子向后望去,见到来人后,目露欣喜道:
“将军!”
………
梁叔夜胯下一匹黑马,毛色炳辉,坐上人身形精健,一身龙鳞银甲,周身杀气四伏,他倒提长锋,犹如一尊战场杀佛。
在萝涩眼中,周遭杀伐渐渐化为云烟,千军万马之中,唯此一骑,只这一人……
*
等萝涩彻底混进军营,已是三日后了。
三日前西戎人攻城不下,日头西沉前就鸣金收兵了。
守城一战后,书吏官循例来各个营帐统计伤亡人数,将有生战斗力再次编组,萝涩称自己的腰牌遗落了,脑子磕到石头,原先的事有些记不清了。
书吏官看了看她的身板,摇了摇头,拿笔一勾,就把她打发到厢兵营去了。
厢兵营,都是一些干杂役的士兵。
除了基本的出操训练,舒活舒活筋骨,好赖学点杀敌的功夫,大多数时候都在树林里砍树锯木头,扛着木头往铁匠营地打箭镞造箭矢。又或者去山坳里刨些石块运回军营,做投石机的弹药,亦或直接运上女墙做守城落石的机关。
可这些力气活好像也跟她关系不大,于是乎,在处处被嫌弃之后,她终于被丢去了炊事营,成了一名光荣的火头军。
而且,她找到了一位旧人,曾经凉州绿营的灶房兵——金大勺!
在认出萝涩的一刹那,金大勺激动极了,几乎要当着大家的面儿,喊出了她的名字:“升——”
萝涩立即跨步上去,拉他到僻静处,才道:
“我是混进来寻人的,大师傅莫要拆穿了我!”
金大勺脸色铁青,压低了声音道:
“你不要命啦,女扮男装混到军营里来,你不晓得么,自打长城守将因女人投敌后,梁将军下了十八禁令五十五斩,第十八条:兵营厩舍,裹藏妇人,覆甲女戎者,谓之惑军,斩!”
萝涩心里咯噔一下,后背发凉,攀上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第128章 帐中送饭 舌尖驱邪()
萝涩对金大勺有搭救之恩,自然会答应替她隐瞒身份,只是心下惴惴,生怕叫别人发现了,军法处置,可是要没命的。
萝涩千恩万谢,只道自己会谨慎行事,不会给大家惹祸的。
她心中盘算下了,在军营男扮女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除了得用绷带捆束胸部,头一件大事,就得解决大姨妈的问题,这军营都跟糙汉子混在一起,睡那大通铺,稍不留意就会暴露身份。
一边思虑姨妈巾的解决之法,一边迈步走进了灶间里。
军队灶间,油烟烹煮,勾调羹芡,十几个大师傅颠着勺,煮着士兵晚上的汤汤水水,一碗小米汤里难得漂着几粒米,就着干硬的饼子吃,最多再炒一个咸菜或者白菜梆子。
萝涩是新来的,轮不上颠勺上灶的活儿,只配打打下手,给大师傅砧板切菜,洗涮盆碗。
饭菜好了,萝涩费力的端着装菜的木盆,到外头放饭的台面上,一溜儿长长领饭的士兵,已经排起了队伍。
较之萝涩曾经见过的绿营,凭水关梁家军营显得更加有军律,一言一行,鲜少能挑出茬的。
等士兵领了饭走,金大勺擦着手上的油腻出了灶房,对萝涩道:
“小罗啊,走,老头子请你喝肉汤去!”
萝涩回头一眼,笑盈盈道:“原还有小灶开?”
“那可不!”
两只影子齐齐钻进漆黑之中,月光浮起,一轮圆月从云后跳出,当空悬起,光影九州四方。
灶房里,昏灯下。
金大勺挽起袖口,披甲上系着一块沾满油污的白色麻布,正掂着大勺子往大碗里倒肉汤:
“小罗啊,上竹柜里拿些盐巴给我,太淡,没味儿”
“哦”
萝涩回过神,应了一句,扭身往后头的竹子柜走去,吱呀一声,拉开柜门,里头放了几个黑色的坛子,往下一拉,瞧见里头是一些盐块便出声道:
“金大叔,是左手边第一个么?”
“是也是也,捡一块来就够”
“好”
萝涩闷声应答,在里头掏了掏,用两根手指夹出一块小盐巴来,正要关上柜门——
余光处瞥见了一个红色的长盒漆盘,上有饭菜馒头,一碟花生米另还有一壶酒,她伸手触了触碗壁,饭菜已凉,这是谁的饭菜?
“金大叔,柜子里怎么还有饭菜?”
“呀!呀呀呀,忘了忘了,快,快把它端出来”
金大勺闻言一拍脑门,他竟然把梁将军的晚饭给忘到脑后去了。
传闻说梁将军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可事实并非如此,他在军队里与将士同食同寝,说句难听点的,真是给他吃啥就是啥,不挑不拣,从无牢骚话,最让人叹气的是,你若不给他送,他也不会来催,真不知是铁打的胃,还是生性竟凉薄如此。
今日送饭的伙食兵怎么没有来端走,将军的饭菜竟也敢如此偷懒?金大勺气不过,脱下围裙布,放下袖口走到门边,大声唤喊道:
“阿仁!阿仁,人呢!”
外头无人应答,只有风声呼呼,夜凉如水。
“兔崽子,回来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金大勺气得直跺脚,手里还抄着大勺子,咣当当地敲着门框木桩,勺子上的肉渣飞溅,一滴飞到他的嘴边,伸舌头一卷,竟还浪费可耻的将肉末重新吃进嘴里。
“哎……”
重重一叹,他重新走进灶房,见萝涩已经打好了肉汤,端着准备回自己帐中去食,匆忙拦住了她:
“小罗啊,老头子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那兔崽子不知到哪里耍玩去了,正经活儿都没干——”
“您是想让我去送饭?送去哪儿?”
“中军帐,梁将军那……”
“不去!”
萝涩尴尬一笑,低手就准备放下漆盘,不料金大勺老虽老矣,行动起来还是异常灵活,他一闪身,人就到了萝涩的眼前,手往漆盘下一托,施加了几分力道,有些讨好道:
“小罗啊,不过跑跑腿的事儿,你只要送到门口,把饭菜交给哨兵即可,连面都不用见着,就算见着了,梁将军和善,哪会为难与你?”。
“……”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真的只要交在外头就成了?”萝涩稍稍软了口气。
“那是自然的,我保证!”
见萝涩松了口,金大勺眉开眼笑,连哄了几句,趁热打铁,又在舀了勺肉汤放在漆盘上,笑呵呵道:
“这个你留着路上喝,快去吧”
萝涩瞥了一眼肉汤,认命地垂了垂脑袋,鸟为食亡,我为肉屈,真是太有出息了。
也不多说啥,端着漆盘阔步迈出了灶房门坎儿,在外头辨明了方向,往中军帐而去。
金大勺笑着靠在门框上,心生感慨:多好的女子啊,为夫从军特意寻到军队里来了,不知自家的娘们和小子们,现在生活可还安稳?
月圆十分,乡情更切,摸了一把老泪,想起自个儿漂泊半生,不禁悲从心生。
抬头望着那一轮满月,月影婆娑,分外清丽,想上个月十五的月亮,还没有今个这么圆,这么快又到了月中了,哎。
不对,月中!十五!他终于知道为阿仁为啥不肯去送饭了!
他急忙跑出灶房去追萝涩,可惜哪里还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