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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断案之河清海晏-第16章

小说: 断案之河清海晏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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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泥土,让我想到了小林村李家后院的红土坡。”沈情笑道,“李家旁边的那条小路通向屋后的耕田,路东,则是三人多高的红土坡,我问过村长,红土坡是当年盖屋翻地时堆起来的,那土适合烧瓷,已经卖给外地的一家大户,但大户一直没派人来搬,便先堆在了那处。”

    “沈大人是说,你由此推断出,李甲回过小林村,并且又翻墙回到了薛家?”赵寺正若有所思。

    “不错。”沈情道,“另外,就是薛家院墙上用来防贼的枯枝刺,刑部的刘大人说过,枯枝刺时间越久,受过的雨水越多,刺就越软。薛家的人告诉我,平日都是李甲负责更换枯枝刺,他们能想起的最近一次的更换,是在一个月前。于是,我朝枯枝刺上扔了几块石子,枯枝刺竟然软了下去,又叫于护院将一截枯枝刺取下,发现它们的早已软若藤蔓,根本不能阻止翻墙人。”

    赵寺正频频点头。

    沈情接着道:“这之后,我便大概猜出了李甲回小林村的路径。他一定不愿在回村的路上被人撞见,于是走的一定是条僻静人少的路,从薛府出来,不走主街,那便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沿昭川码头,从村东的红土坡,翻进自家院子。于是,昨夜,我带着主薄沿昭川码头亲自走了一趟,尽管已过子时,但仍有船夜泊码头,因而昭川码头一直有码头工在,他们见我子时还从码头经过,几乎都在留意我的动作。我便问了码头工,三月初五晚,是否见过有陌生人从这里经过。”

    “如何?莫非,李甲被码头工看到了?”

    沈情点头:“不错,还真被我问出来了。有码头工说,寅时,他与工友搬运货物时,见一穿灰衣的面生男子蹲在码头推下去一块石头,问他做什么,他也没说话,匆匆离开朝西去了。”

    “那,沈大人又是如何知晓,李甲衣袖上的血?”赵寺正追问道,“您今早说,李甲回到院中,见衣袖上有血……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让兵卫到李复屋中,找到了衣服和鞋。”沈情说道,“这个也全靠赵大人提醒,我才能想起。”

    “李甲预谋杀妻已久,拿了李复的衣服早早准备着,但他并不是我之前所想完全换了衣裳,而是只把李复的衣服套在了外面,里头穿着他自己的那件灰『色』短打。回家杀了人,把血衣换给李复后,李甲并没有穿李复的衣服,而是把李复的衣服扔进川中,穿着自己身上的灰衣回了薛家,天亮后,看到了手上残留的血迹,怕被发觉,于是,脱去外衣,打水擦洗上半身。”

    “诶?他为何不穿李复的那件衣服?”

    “李复那天穿在身上的衣服是新衣,还是绿『色』春衫,大晚上的,如果一个人穿着不怎么合体的绿『色』新衣翻墙而入,被人发现的几率,很大吧?”沈情说,“他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换了衣服后,才把李复的衣裳扔进昭川。不得不说,这一点,他考虑的非常周全,可惜了……”

    赵寺正『摸』着胡须点头:“原来如此。”

    沈情又道:“为了行动方便,换过的鞋肯定不会丢进昭川,于是,李甲翻回薛府时,一定是穿着李复的鞋和自己的灰衣。至于你问我,为何知道他进了院子,发现衣袖上的血……很简单,我在薛家没翻到可疑的衣物,那就是说,李甲一定是穿着衣服回了家,我昨日去小林村时,李甲已换了衣衫,我怀疑他把衣服和鞋子都放在了李复屋内,于是,我让卫兵偷偷翻了李复房中的衣箱,果然翻出了那件衣服和鞋子。那件衣服右边袖子还卷着,我放下袖子,看到了血迹。至于我怎么知道他事后抱着死者痛哭……就是因为那灰『色』衣服前襟印些许擦痕一般的血。就这样,证据一点一点堆积,让我猜测出了当日情形……”

    赵寺正不停地点头,口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沈情说完,叹了口气,又道:“赵大人知道此案中,最令我心寒的,是什么吗?”

    “忘恩负义,为情杀妻?”

    “不……”沈情双手抬起,虚握着,苦笑道,“是李甲这个人的心机。怎样杀妻,怎样嫁祸,他可能想了不止一天,可能早早地就在准备……赵大人还记得刑部的案宗上,提到过,小林村的村民发现死者时,她躺在地上吗?”

    “……对啊!”赵寺正忽然想起,“可我记得沈大人说,“死者还未下床,就被李甲两刀砍死,这又如何躺到了地上?”

    “伪造妻与弟打斗的假象。”沈情道,“我看过他家的被褥和地面,血已经渗了进去,即便李甲有清扫过,但这些痕迹依然消除不掉。被子几乎被血浸透,但没有划痕,死者伤口集中在前胸和面部,这也就是说,李甲提刀杀人时,死者是坐起身子的……床上毙命,因而床上有大量的血迹。为了制造妻子与弟弟争执的假象,李甲把李复骗到屋中砸昏后,又把早已死去的妻子放在了地上,将首饰匣放在了她手边。”

    “至于,回去后,为何又把妻子从地上放在了床上,自然不是因为他说的地上凉。”沈情道,“而是因为床上血太多,他怕刑部的人察觉妻子是死在床上,而不是争执后被李复砍杀倒在地面上的。”

    说到这里,沈情停顿片刻,骂了一句:“之前刘桐断的是什么狗屁!床上那么多血都没有怀疑!”

    赵寺正打圆场道:“哎,这也有情可原,一村的人都说瞧见死者倒在地上,手边是首饰匣,身上又有那么多刀口,自然会认为是死者与李复争执时,被砍杀至死的。”

    沈情自我冷静了片刻,说道:“李甲这个人,想得多,谋划仔细,但他没有常识,甚至不知道左右手杀人,刀痕会有不同……也庆幸他不知这些,苍天有眼。”

    沈情说完,提着食盒要走,口中念念有词:“再晚就凉了……”

    赵寺正再次拦住了她,满脸堆笑,问道:“那个……沈大人,之前你说,昨晚我与夫人吵嘴……是如何看出来的?”

    沈情提着食盒,愣了半天,莞尔一笑:“赵大人,大理寺这么多张嘴,我自然是……听来的。”

    赵寺正愣住。

    沈情:“早上刚出院门,就听见有人念叨了,不听也不行,赵大人,对不住。”

    赵寺正尴尬至极,摆手道:“怎会……沈大人要上哪去?”

    “我?”沈情看了眼手中的食盒,“吃饭去。”

第16章 十一岁冷面皇帝() 
梁文先又约沈情到薛家面馆吃面,路上,与她说:“你那个案子既然断了,那也就是说,错就在刑部。”

    沈情交叉着双手,枕在脑后,打了个哈欠:“嗯,是啊。”

    “那刑部主查此案的官员,你可去问候了?不如买些字画,去那位大人家……”

    沈情眼皮一翻,挑眉道:“为什么?”

    “沈机灵,你刚刚来京第一天,就把人家定的案子给翻了,过犹则不及,你这番大出风头,着实不妙……”

    “我复审刑部的疑案,这不是本职吗?我查出有疑,是他刑部失职,怎么我还要去问候他?”

    梁文先道:“你不要装糊涂,你我都清楚,这是为官之道。”

    “对不起了,本官愚钝,只够想案子,顾不上想其他。”

    梁文先叹了口气,无奈道:“气死我了。”

    两人到薛家面馆,人正是多的时候,薛芳罕见地出现在面摊前,亲手擀面。

    梁文先望着她,说道:“终究是被人给知道了……”

    “是你说的,漂亮女人的消息,是拴在风里的,稍微有点响动,全城皆知。”沈情笑着,说道,“这位薛老板是个人物,李甲定罪后,她到大理寺来请求见李甲,责备的话一句没说,只说,李大哥我看错了你。倒是李甲,不停磕头哭泣,说他罪孽深重,无颜面对薛芳一片深情……”

    梁文先呆呆道:“多好的人……”

    “非也。”沈情摆着手,“我送她离开大理寺时,你猜她跟我说了什么。”

    “嗯?”

    “对男人,莫要情深,三分即可。”沈情学着薛芳的语气,道,“若要给恩,那就只给恩,莫要给情,男人这种东西,只感你给他的恩,不感你给他的情,恩情若『揉』在一起,他便会负了你。就像那个可怜的女人,一片真情喂了狗。”

    梁文先愣了一愣,白面团似的脸上多出了几分嫌弃,嫌弃的却是沈情:“你小小年纪,不要学这种话,什么都还不懂,还要学人懂男人,平白让人起鸡皮疙瘩!”

    沈情:“……听起来,就像你们都懂什么是恩情一般。”

    梁文先听她语气飘忽,顿了顿,说道:“沈情,薛老板嘴里说的恩,只是小恩小惠的施舍罢了,但你名字里的恩,是实打实的救命恩。你不要听他们说什么,他们都不如你报恩之心纯粹。”

    “若他还活着……”沈情神『色』更加缥缈,慢声道,“若他还活着,如今在昭阳宫受万人跪拜的,该是他吧。”

    梁文先吓了一跳:“慎言!”

    沈情笑:“若是那样,我今日成为他的臣子,已是报恩。”

    梁文先擦了头上惊出的汗,道:“沈情,你能不在大街上张口闭口毫无顾忌吗?”

    “哦,那我当个聋子,当个哑巴好了。”沈情不以为意道,“我有说当今圣上什么吗?我一个坏字都没说吧?我心里想的你不知,原本,他要是活着,我就给他当臣子,为他报恩终身,可他人没了,我还要给他当臣子,这恩报给他妹妹,不也一样?”

    “……你真这么想就好了。”梁文先小声道,“那些年,坊间都说他死的蹊跷,我不信你没怀疑过。”

    “我这个『性』子,怎会不怀疑。新后刚得公主,太子就病逝……这确实很巧。”沈情道,“但与当今圣上有何关系?他去时,圣上才刚满一岁,账怎么算,都算不到圣上头上,所以不妨碍我做圣上的臣子,效忠尽职。”

    梁文先实在放心不下她:“总而言之……你别把脑袋栓昭阳宫龙椅上,我就谢天谢地了。”

    沈情摆了摆手,嫌梁文先啰嗦。

    梁文先忧愁藏心,话到嘴边又咽下,只道:“明日宫宴,你仔细些。要能见到刑部负责小林村案的官员,你与我说一声,我来替你问候答谢。”

    沈情翻了个白眼:“知道了,梁老爹。”

    宫宴那天,沈情出门,与几个新进大理寺的文职一同蹬车前往昭阳宫,不料田寺丞唤住她,道:“沈司直留步,少卿大人有请。”

    程启的车就在旁边不远处,此时他正撩着车帘望向这边,见沈情从马车上跳下来,快步跑来,程启笑了一下,心中默道,到底是个孩子。

    沈情蹬上车,见车中还有一梳着辫子的小女孩,愣了愣,想起之前见过程启抱着这孩子与她说过话,行了个礼,冲小女孩笑了笑。

    程启道:“这是我女儿。”

    “见过。”沈情笑得灿烂,“没想到程大人家的女儿才这么小,总想着,依程大人的年岁,孩子应与我差不多大。”

    程启微微愣了一下,说道:“我还有个儿子,是跟你差不多大。”

    “……”沈情闭上了嘴。

    程启家的小女儿很乖,一直待在程启的怀里,偷偷看着沈情,听他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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