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曙光之北-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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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牧椤
然而除了这些冤魂和传说,没有人会前来营救或支援他们的。
快用用你那个被马蹄踢过的脑袋,丹安。他咬牙狠狠想着。
如果这孩子是爱德华国王唯一留下的男丁,那么在这个早就权势变天的盾牌之城内,会还有仍然忠心于死去十年多的国王的心腹吗?又有谁会冒着被砍头的险把他们救出去?而如果有人来,他怎么知道对方是否足以信任?
丹安脸色凝重地靠墙而坐沉思着,撒绯见他脸色严肃沉重也不敢打扰,也慢吞吞地退到了墙角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姿势,安静地等待着。
冷风吹过寂静又黑暗的地牢,隐藏在角落里的老鼠似乎恢复了胆子,因为没有听到外面的响动而再次出来活动了,它们吱吱的叫声衬得远处忽近忽远的吹哨声,一些走过的士兵们的笑声和脚步传来,带着盔甲相撞的铿锵声音。
丹安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来喃喃说道:“我得让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猛然站起身来大步往前走去,探出牢房的门看去,只见一条长而漆黑的走廊左右延伸,走廊尽头正好有人拿着火把走过,他借着微弱的灯看去,只见对方深红色的披风一掠而过。
彼得骑士手下的红玫瑰荆刺披风团。
丹安脑中灵光一闪。
如果自己的家乡和族人全被毁灭了,还会剩下什么?
歌谣?诗歌?传说和故事?
他的双眼蓦然亮了起来。
歌谣,诗歌,传说,和故事!
是的,城堡会被攻陷、宫殿会被摧毁、城市会变成废墟、而人民们都会迁移,但总有一些事情经得起时间的打击和消磨,总有一些声音不会在权势之前低头而沉寂下来。
它们代表着一种精神,所以永远都不会沉默。
永远都不会,被黑暗吞噬而消灭。
那就是诸神赐给人们最好的礼物。
希望。
丹安握紧了牢房门栏的铁杆,深深的吸了口气。
然后,在深渊底处的地牢里,他开始高声歌唱了起来。
《突破晨曦的长矛》是在许多许多年前,在爱德华国王登基后第一次举办‘荆刺桂冠’的竞武赛的开场典礼上亲自高颂的歌,那时候年轻的国王刚刚新婚,他英俊健康而精神蓬勃,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希望,因此歌词也充满了种种美好的向往。
新王登基后的初场竞武赛,成功地召唤了全国上下的骑士,无论身份高贵还是低贱、无论鼎鼎大名还是默默无声的后辈,全都聚集出场,白色城堡周围的树林被五彩缤纷的帐篷和旗帜挤满,这首歌自然而然地被所有在场的勇士们学会延续唱了下去。
后来里约克篡位迁都,‘荆刺桂冠’竞武赛再不举办,这首歌则成爱德华国王的英勇伟岸的代表,在新国王再三禁止和打压之下成为了绝唱,被很多年老退役的骑士们悄悄的唱给了后辈聆听,让年轻的一代热血的少年们纷纷扼腕叹息,只恨自己不曾早生几年,可亲自目睹当年的盛世。
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是唱给有心人聆听的,如果诸神还未放弃对兰卡斯特家族的垂怜,会有人来营救他们的。
丹安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唱着歌,起先他有点忘了旋律和歌词,但后来在一次次的重复中的歌谣里所诉说的英勇事迹似乎唤醒了他遗忘的精神,在越来越顺畅的唱了下去的同时声音也不断提高。
逐渐的,有其他人的声音加了进来。
丹安一顿,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待他噤声之后那歌谣还是被人用沙哑苦涩的声音低低吟唱着。他听见枷锁敲打牢房铁杆的清脆敲响,还有许多草堆的窸窸窣窣之声,好似有很多原本卷缩在角落的人站了起来;被火把照亮的走廊上映出很多人的斑驳黑影,伸着充满秽物的长指甲的囚犯们伸出了头,他们瞪着毫无焦距的眼瞳跟着低哼。
歌声如海潮一样逐渐上升,低沉地,悲壮而英勇的旋律,它被犹如乞丐的衣着褴褛的犯人们齐声高歌,回响在月桂宫的地下三层,仿佛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呢喃。
撒绯和丹安半是惊恐办是不解地面面相觑,后者停顿了片刻,再次鼓满了肺部开始用最大的声音带领着其他人高唱。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撒绯和兰卡斯特家族的命运被决定的时刻。
丹安的歌声浑厚低沉,加上那些犯人们带着认命的悲沧和缅怀的绝望附和之声,歌曲有了贯穿夜影和黑暗的力量,在空荡无人和充满灰尘的地牢里像是光芒洪流一样的流畅到所有的角落。
“是谁在唱《突破晨曦的长矛》?”忽然从门口传来了淡然冰冷的声音,丹安探头向出口看去,只见其他附声的人都极快而统一地缩了回去,再次隐藏在黑暗里。
“我再问一次,是谁,在唱,《突破晨曦的长矛》?”那人严厉说道,前进的步伐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的盔甲在火把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一如身后那深红色的长披风。
丹安顿了顿,毫不在乎地继续自顾自得高声歌唱。撒绯缩了缩头,有点害怕的躲在了他的身后。
脚步声逐渐逼近。
“叛徒!”、“女表子生的!”、“叛国者!”、“懦夫!”
骂声随着对方的前进而逐渐响起,很多人从牢房里丢了秽物和粪便,彼得骑士毫不在意地避开了那些向他投来的东西,在牢房面前举起了火把,凑近了丹安的脸。
“原来是你。”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但立即恢复了平静。
“你为什么要唱这首歌?你知道国王曾经下过了禁令。”他冷漠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在被火把照耀的光芒地方看着巨人。
“我可没见到你的国王在这里惩罚我呢,红玫瑰骑士。”丹安挑衅而坏坏地笑着,他抱着双臂与彼得对持相看:“说回来,这首《突破晨曦的长矛》第一次被唱起的时候,我记得你也是在场的,不是吗?那时候你好像只有这么小。”他用手比了比,扬起下巴看着他。
彼得一愣,忽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二十年多前的事了,一切都如晨曦的第一道光芒那般明亮,空气里还有铁匠敲打崭新长剑时火光四溅的烟硝味道、烤面包的甘甜味、还有露珠吊挂在草坪上的清香。那时候的世界多单纯。丹安试图回想起那场武赛,自己是跟着父亲作为雅鹿山谷的代表而前往的,他记得蔚蓝的天空和彩色的旗帜,还有一望无际的绿荫草坪和银白雪山,国王很年轻,他为所有在场的骑士们展现出一个充满希望的新世界;然后自己没来得及看到就死掉了。
“我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有你现在这么高了吧?虽然我们的年轻相似啊,但我们好像都长得比北陆人要快很多。”巨人继续笑道:“后来我长到现在这个身高的时候,听说你追随了里约克国王,然后杀了爱德华国王的孩子们。”他的笑容越来越讽刺和冷凝:“然后因为由爱德华国王给你颁发的最高荣誉的白玫瑰金袍被染满了血色,所以红玫瑰和荆刺成了你披风的象征。”
他向前迈了一步:“我还真不懂你们城里人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你是忍辱负重呢,是笨到听不出这是对你叛主的讽刺呢,还是你用这样变态的方式向里约克证明你的忠心?”
第58章()
“这和你无关。”彼得的表情没有任何被激怒的波澜,他仍然站在原地举着火把,像是没有生命的雕像。
“我只是好奇。”丹安挑眉:“如果对里约克国王那么忠心,为什么听到这首歌你会来这里?”他往旁边挪了一步,把身后原本想要移动的撒绯再次推到背后完全隐藏住了他。“是来缅怀往事吗?要我和你谈谈那次比武的趣事吗?我们一起来感慨一下人生?还是……”他往前一步,一手伸了出去拉住了彼得的领子,把他狠狠地拖向了自己:“这是什么暗号?”他紧紧看住红玫瑰骑士:“对于一些仍然忠于已故的爱德华国王的随从们,这首歌有什么意义?我听说伊利迪亚公主在宫中的时候,暗地保护她的除了希赛兰王子也就有你了,每次她收到欺负或侮辱的时候,你都会挺身而出。这是为什么?既然协助杀了她所有的亲人,为什么要对她这般怜惜?你究竟为什么在月桂女神宫里潜伏了这么久?”
“我说了,这和你无关。”不为他的凶狠的表情感到威胁,彼得只是抬起了眼睛看了他一眼,在微弱的火光下,他脸上的疤痕忽隐忽现,反折出狰狞的弯度。
“我听说这伤痕是礼克王子留给你的。”丹安松开了他的领口,试图激怒他:“十几岁的少年,最让你得意的学生。他们都说他很有可能成为史上最早披上金袍披风的少年,在长剑贯穿他的肚子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你感到了嗜杀的快意了吗?他的血喷在你的脸上,是不是还带着热腾腾的温暖?”
彼得的眼瞳紧缩,他皱着眉头把丹安的手扳了下来。“如果只是为了聊一些过去的事情的话,这里有很多人可以陪伴着你。”他毫无表情地转身,准备离开这个地方。本来来到这里都是一件错误的事情。他摇着头想着。今晚不是那个晚上。
“真是无趣。”丹安吹了个口哨,耸耸肩再次交叉着双臂:“索性左右都是一死,少年,你出来吧。”
彼得骑士停住了脚步,回头见在那个几乎顶到天花板的巨人身后,缓缓地探出了一抹纤细的身影。
少年的轮廓非常清秀,带着惊恐和忐忑不定的表情,但那接近透明的碧蓝眼眸,挺拔的鼻梁,以及似乎随时都会扬起阳光般的灿烂笑容的微弯嘴角,都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眼熟,他在看清楚之后猛然往后退了几步,封锁在心底深处的回忆全都猛然觉醒,几乎站不稳脚步,差点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撒绯不明白地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巨人,只见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个安慰的笑容;他转头再次向红玫瑰骑士看去,却发现对方的脸嵌进了牢房栏杆之中,伸进来的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使劲地把他往前面拉。少年吓了一跳,差点就再次躲回了巨人的背后,却被丹安往前面轻轻一推。
“你是谁?你是谁?”这是第一次在彼得常年冷静的面容上出现一丝情绪的波动,他满脸通红,脸上所有的青筋和疤痕都怒爆而起,眼睛瞪大而充满了红丝,手指也不住的颤抖:“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我我我……”
“说话利索点小子!”丹安不耐烦地拍打了他一掌。
“我叫做撒绯……我……”
“你今年几岁!?”彼得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出生在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撒绯一愣,下意识地再次望向了丹安,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问他同样的问题。
“退下去,小子。”丹安把他推开到一边,站在了撒绯的面前遮去了他的半个身子:“弃婴。被渔夫养在海边的渔村。里约克国王在死之前,下令屠杀了那个村子,他逃了出来之后正好救下了被伊利迪亚打伤的我。”
他抱着双臂简单说道,这样简洁的话语连他自己听起来都有点不可思议,如果这孩子真的是最小的雨果王子的话,那么他就和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擦肩而过了。
“他不知道。”他想了想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