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曙光之北-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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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不不不,不能这样想。他必须保持乐观的想法,他需要这个孩子健康地成长,有着和他相似的头发眼眉和轮廓,延续他的姓氏和血脉,在这个只剩他一个人的世界中。
“请了医师了吗?”他猛然松开了露妲的下巴问道,转过身去往两具尸体走近。
“没有,大人和我是唯一知道这事情的人。”侍女低下头颤颤说道,那两具静静躺着的尸体让她心中发怵,根本就不敢上前。
“先请医师,但不要把消息散布出去。”劳伦斯冷冷说道:“再等两天。”等他确认之后再消除掉麻烦而多余的那个人,再把这个消息公布给王国。他轻轻地帮姐姐盖上了覆盖脸面的纱布说道:“陛下在哪里?”
还能在哪里?自然是“在卧室里沉睡着,大人。”她忍不住问道:“如果是有了身孕,那药物是否……”她在公爵阴鸷如刀一样的眼光下住了口,垂下头去。“请大人恕罪。”
“减少一半的药物。”劳伦斯背着手向她走来,露妲低着头让开了脚步:“带我去看看她吧。”
侍女点了点头,更加小心地低下了头,一语不发的领着他往女王的寝殿走去。
她能感觉公爵平静悠长的呼吸在身后缓缓起伏,他的脚步比她轻盈的步伐还要静悄,完全不似她所认识的那些骑士那样大步有力,坚定并且健壮,她记得有一段时间她只需要竖耳聆听便能辨识出他是否在走廊上来回的,那时候宫殿庭院里的月桂花盛开怒放,四处都是飘荡飞扬的细碎花瓣,劳伦斯总是迎着温暖微风含笑走来,揽着她的腰在四处起舞偷。。情。
他们在半夜里偷偷跑到树林里爬上树眺望双月起伏、在花园里的亭子里依偎纠缠,他喜欢把修长的手指嵌。入她的身体里,聆听她无法控制的呻。。。吟和娇叫;他们会在正式的场合中交换暧昧的眼光,然后各自低头暗笑,在肃穆严禁的宫廷里共同守护着一个的梦幻一样的糜。。。烂秘密,浪漫而狂野。
初进宫时,她年少无知,只不过是一个落魄骑士的女儿,每个晚上她都必须忍受醉如烂泥的父亲打着只会默默忍受的母亲时的胡言胡语和怒骂,父亲总是说着昔日家族里的辉煌和繁荣,但那又怎么样?不过是早就过时的岁月,她后来还不是从最低贱的洗衣女做起,每天收拾着宫廷里的脏布和床单,过着冬天满手都是冻疮的日子?
好在她年轻美貌,领悟能力极高,很快就旋转于不同的地位高贵的男人之间,步步高升至公主身旁的贴身侍女,享受着半个宫廷红人的日子。在那些跳不完舞的晚宴和似乎永不结束的绚丽盛夏时,她冷眼看着那些昔日万分羡慕的贵族在勾心斗角和诡计之间来来回回,边微笑参加着他们的权力游戏边边鄙夷着他们在光鲜外表之下的龌蹉肮脏。
直到她遇到了劳伦斯。
那个和一批传说是北陆上最勇猛的战士们一起来到此地的年轻骑士,他身上都仿佛还有深山远地的清新树林和草地的气息,带着天生的野性和健壮,就像是穿破了遮盖凛冬的寒冷的沉厚窗帘的一道日光。被闪耀到的不只是高昂骄傲的维多利亚公主,她直到半个宫廷内的贵族少女们都为他倾心醉倒。
他似乎也是看腻了那些投向自己的饥饿目光,却在看到露妲眼看维多利亚对表哥的仰慕时的讽刺笑容时,会心又有趣地对她一笑。
露妲承认,得到自己的身子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事,他们俩在相视一笑的时候就知道彼此是同样的人,他们厌烦了那种追逐的欲情故纵的游戏,向往直来直往的淋漓快。。感。
那时候他们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四处欢爱,那种偷偷和高高在上的公主所仰慕爱恋的人四处偷情的感觉刺激着她不断膨胀的虚荣心。
骄傲如火的维多利亚什么都有,高贵的身份,价钱□□的衣服和首饰,整个宫廷的赞美和仰慕,但哪又怎样?她得不到的钟爱表哥是自己的,劳伦斯每天晚上都在秋塔上和她一次次的欢爱缠绵,因此当他向她作出监视女王的请求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那种暗地报复着白天公主对自己的各种羞辱和刁难的快感让她无比兴奋和快乐,她甚至幻想过在女王被彻底抛弃了之后,公爵会如何奖励自己这一段时间的工作。
但如今,她根本就不敢想。
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过的未来。
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个莫名其妙地消失,曾经是维多利亚最宠爱的贴身侍女玛达莲、疯癫的女王避免不了她被淹死在庭院的湖中的命运、总是把珠宝管理的井井有条的特莱米沙、作出大家最喜欢吃的甜点的胖墩墩的梦拉、能够编织出各式各样的花卉王冠和作出美丽的插花点缀的手巧卡洛里娜、吹得一手好横笛的弗洛蕾西雅……还有很多很多已经在回忆中模糊了的年轻的、可爱的、漂亮的、少女的脸,她们全都一个个消失了。
那些曾经在盛夏夜晚里和她一起赤着脚在草地上跳舞、在公主的寝宫里一起边说笑边刺绣旗帜、在避暑的宫殿里一起倚着庭院亭中调。。戏新来的士兵的少女们,她们都曾是王国里最娇嫩美丽而骄傲金贵的千金们,但全都无声无息地以残忍的方式消失在宫廷的某个角落。
她见识了劳伦斯的心狠手辣,维多利亚纵然有万般的骄纵蛮横,也没有作出任何伤害公爵的事情,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
为了王座?权势吗?
她只希望女王可以永远这样疯狂但是平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且活得长久,但现在……她有了身孕。
自己怎么从来都没想到?
如果有了个继承人,一个有着兰卡斯特姓氏的孩子,那维多利亚还剩多少时间?
而知道那么那么多的自己,也还剩多少活着的日子?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是怎么个残忍的死法,但目前,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女王仍然在沉睡。”她发现两人走到了寝殿的门口,不觉低声对身后的公爵说道。
维多利亚的寝殿已经从二楼的公主偏殿搬到了昔日她父母居住的地方,‘睡狮之宫’在她登基之后经历了巨大的装修和更改,深紫色织锦天鹅绒的沉重睡帘被换成了外紫内金的锦缎丝绸帘,四周的装饰也从原本的金铜雕刻换成了银白色的杯盏明灯,由于女王的精神状态非常衰弱而敏感,所以角落和桌案上都摆满了吐着安神助眠的调香,银青浅灰的袅袅烟雾缭绕在昂贵暗色的家具四处,宽大沉厚的床帘垂扬而下,拖曳之间散发着幽幽暗香。
沉睡中的女王平静地躺在巨大的软床上,被无数的枕头和被褥掩埋着,火红色的长发如流泉一样蜿蜒曲折地披散在四处。她睡得非常不安,在梦中紧紧蹙眉而呓语□□,白皙的肌肤上有不寻常的红晕,像是两抹燃烧起来的彩霞一样漂浮在她的面颊上。
第151章()
梦境里有很多破碎但是清晰的画面,她发现自己站在黑暗无尽的通道之前,眼前是往下无限延伸的梯阶,像是没底的螺旋往一片漆黑之中蔓延而去,她看得到自己裙摆下的白皙赤脚,踩在潮湿温热的石头地板上,蠕蠕的湿地上有一层浅薄的水汽,伸手触摸在墙壁上也是氤氲着蒸汽的湿度。
她站立在原地不敢迈出一步,看着在台阶上点燃着微弱烛光,它们在黑暗之中指导她往下面走去,像是眨着眼的狰狞目光。
往下走去。有声音在脑海里告诉着她。
往下走,维多利亚。
她能辨识出母后的声音,像是幼时教导不敢骑马的自己的声音,鼓励着她去面对自己的恐惧。
害怕什么就去征服它。母后经常说道。不要让对未知的害怕笼罩你的理智、左右你的决定。面对你的恐惧,控制它,征服它,让它变成你的武器。
往下走。往下走。
她小心翼翼地迈出了第一步。
脚趾的指尖碰到了冰凉台阶上的水,引起了微小的涟漪。
这好像也没什么。她站在跨出第一步的台阶上想到。好像就只是楼梯而已。她安慰着自己说道,提起了裙摆继续往下走去。还有什么比父母残杀、自己毁容和兄长叛变更加糟糕的事情吗,维多利亚?她自嘲地想到,身体倾斜靠在右边的墙壁上,沿着它慢慢地走了下去。
黑暗,黑暗,只有残留在台阶上融化成一滩蜡的灯火伴随着她。
她弯身拾起了仍有一小戳蜡烛的盘子,一手托着它并且提着裙摆,一手扶在墙上慢慢地走了下去。
蓦然一阵强劲的巨风从下面扑面而来,她的发丝和长裙全都被往后刮去,灯火在风中一闪一灭,她急忙护着它靠在了墙上躲避着犹如洪流般的暖风,等到大风慢慢过去,再继续走着下去。
空气里有心脏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扑通。
极重又空旷的回响像是在耳边击鼓,她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心声,却发现那和自己的心跳不是一个频率。
扑通、扑通、扑通。
继续往下走去。
往下走去,维多利亚。母后这样告诉着她。
不要停,往下走去。
她摸索着潮湿闷热的墙壁,不知道走了多久。
温暖的强风忽隐忽现,整个人都出了一身薄汗,她觉得这巨大无底的隧道都是水,四处滴滴答答地,地上的水洼和墙壁上的细流,越往下就越来越多。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发现自己到了台阶的尽头,站立于一处平台之上。
什么都没有。
她高举着蜡烛站在了原地。
你究竟要我看什么?母后?
除了黑暗并无他物,她孤独一身伫立在一片漆黑之中。
忽然她感觉有什么正在注视着自己,有什么,正潜伏在什么都看不见的黑影深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感觉像是被盯上的猎物,让她毛骨悚然而不敢动弹。
扑通、扑通、扑通——
自己的心跳和不知名的声音一致地跳动起来。
那热乎乎的温暖呼吸正从正对面有序地一起一伏地传来。
那东西在她对面!
她在漆黑之中僵硬而立,不知不觉地放轻了呼吸,收敛了气息,就连眨眼都不敢,只是毫无移动地站立着,试图和周围的无边黑暗化成一体。
终于,周围回归了一片寂静,她忍不住好奇,缓缓地把手中的烛光抬了起来,往前面照去。
一双眼睛!
她吓得差点丢了手中的东西,但却因为害怕到极致而丝毫不敢动,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一层冷汗慢慢地爬过了全身,引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她不受控制地往上望去,颤颤的灯光随着她的抖动而不住地摇晃。
先是一条极细的金线,像是刚刚上升的新月,泛着冰冷凝固的尖锐冷光,随后慢慢扩大,那东西睁大了眼睛,两只犹如巨盘的双目在维多利亚的面前瞪大怒视;它的眼瞳是琥珀色的,眼中有无数的金丝闪烁发光,她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个脸色苍白高举灯台的红发女子,带着害怕而惊惶回看着自己。
她想要尖叫,但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整个身体仿佛定格僵硬而无法移动,她发现自己发出了沙哑绵长的声音,像是枯叶彼此摩擦的难听声响。
对方仍然定定地看着她,她在那对金色的目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