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云梦-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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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母女不是一条心（）
大清早，柳金岭披件夹克衫走上街。他昨晚喝醉了酒，今早睡过了头，被老伴推搡着爬起来，去倩云家为大强说情。
金岭昨晚回家已是深夜，醉意蒙眬中告诉老伴一喜一忧两个信息：一是镇长李大凤昨天下午来村里，骑自行车在岭上岭下沿河两岸转了一大圏，她透露镇政府刚与有名的鑫丰公司达成共识，划定上千亩农田，筹建高科技农业开发区，初步划定在望月屯和陈家屯沿河一带，还点名要绫云去参加鑫丰公司的培训班，已经通知了雪芬。这消息让柳金岭心里高兴：机遇难得，项目一旦弄成，可为农业生产规模化经营提供资金、技术和管理等多方面的服务，土地增产增收有了保障，农民进城打工再无后顾之忧。老村长一直积压在心头的憋闷变得敞亮起来。另一则消息来自副镇长兼片长于清。昨晚白顺发在镇上一家酒店设宴请客，把柳金岭邀去陪酒。金岭来到酒店，才知道客人是刚到任不久的于清。席间于镇长豪饮阔论，醉意醺然时，竟透露组织上安排他来大屯镇任职只是过渡，他将在大屯镇搞出大名堂。金岭大感意外，虽半信半疑却又不便多问，看于清洋洋自得，顺发连声奉承，自己听着不顺耳，心里不痛快，喝酒不多却感觉醉了。
从村外河边吹来的微风湿润而清新，洋槐花的馨香沁人心脾，金岭觉得一阵清爽。他来到倩云家门前，紫漆大门虚掩着——老校长大概去河边晨练了。柳金岭也有晨练的习惯，早起绕村后望月岭，过村东石桥，穿过沿河的杨槐树林，再经村南水库和几方鱼塘，这样走一圈，然后在临河傍水的一块平坦沙地上与村里十几个老汉会和。活动通常由倩云爸组织，满来福教练几趟太极拳，做几节保健操，然后大家畅叙些新闻趣事。金岭爱这项活动，只是工作忙靠不上，今天为大强的事又要牺牲晨练了。
金岭走进院子时，堂屋里倩云母女俩正发生争吵，便吃惊地停下脚步。
倩云是村里的女秀才。柳金岭作为村长，对倩云一直很关心。他十分盼望村里多出些人才，尤其倩云自幼学习用功，学业扎实，很有希望成为村里第一个女大学生，但两次参加高考却不尽人意，没有升入称心的大学，他也开始为这女孩子的前途担心。现在听这母女似乎又是为升学报名，而且牵扯到大强租房的事情。
“都是你爱吃的，为啥不吃？不是说好嘛，吃过饭去镇上网吧报名”倩云妈的声音。
“我不去！你愿意报名你报去，你报上你去考！”倩云大声回答。一向温和随顺的姑娘，在向母亲发起倔脾气。
“哎哟，我那闺女儿，关键时候跟妈使性子——今天是最后一天，报不上就没资格高考，这一年又没希望了！”
“都是你，非逼我考。前年上了本科线，你偏让再复习，非考211大学不行结果咋样？本科线也上不去了。今年更没希望！”
“孩子，你答应去网吧报名再考一次的，怎么又变卦呢？”
“变卦的是你！”倩云情绪激动，声音有些颤抖，“大强赁房子的事，我跟你说过几遍，你嘴上答应得好，现在怎又变卦？”
“你咋又扯到大强身上？妈没说不赁给他呀！”
“你让他预交那么多押金，打的啥主意？他能拿得出吗？你是故意刁难人家！”
“孩子，我还不是为你着想？他交不上房租，咱不亏了？让他预交些钱，够你上大学一年的学费了！”
“我不需要学费，你不答应把房子租给他，我就不吃饭！报名，你自己报去！大强马上来求你，我等着，看你怎么答复他！”
第21章 终于租到门面房（）
倩云妈被呛得一时无话。
这时，金岭正跨进门，轻咳一声，朗声笑说：“倩云，我替老嫂子答应：就把房子租给大强，老嫂子放心，房租费不会有问题。倩云听你妈的话，快吃点饭，去镇上报名吧。”
倩云妈正气得变脸变色又无可奈何，村长突然出现，像得了救星，忙搬椅子让坐，顺水推舟地附和：“你村长大叔说得对我啥时说不让大强租房来着？一万块钱实在交不出，找个可靠的担保也可以，只要能按时付咱房租就行。快吃饭，去报名要紧。”
倩云抹一把腮上的泪珠，祈求地看着金岭：“大叔，听我妈说得轻巧，让大强去哪儿找担保哟！”回头对母亲说，“你实在要担保，我就给他担，你同意吧？”
倩云妈一愣：“你瞎说！村长都夸奖大强，是咱村打工仔当老板的第一人，他怎会找不到人作担保？那还凭啥当老板？”
金岭笑了：“好，我听出嫂子的意思，这担保看来非我莫属，我就担起来。怎样，老嫂子看行不行？”
倩云妈瞟一眼柳金岭：“我就等村长这句话哩！咱们不能空口说白话，要定下协议，双方和担保人签字倘大强交不上房费，我只对担保人说话哟！”
金岭笑着点头：“那当然。倩云打个电话，让大强过来，当面说清楚。”
倩云喜出望外，忙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大强打电话。这时，大强已经来到院门口。
倩云家院门一侧的临街房被打开。倩云高兴地领着大强看房子。事情意外顺利，大强心里好兴奋，将签好的合同的一联郑重其事地叠好装进口袋，跟在倩云身后进屋。这房子宽敞亮堂，只是内墙皮脱落得厉害，显得脏兮兮的，需要重新粉刷方可使用。大强很满足，兴奋地说：“倩云姐，幸亏你帮忙，谢谢你了。”倩云看四周没人，红着脸悄声说：“客气啥哩！妈催我报名参加高考，你说我咋办？”大强诧异：“这是哪里话？我说应该报名高考嘛！我替你高兴哩，祝你金榜题名！”倩云白他一眼，哼一声说：“你呀”忽听母亲在外头扯着嗓子喊她，便颇不情愿地走出。
倩云妈正站在电动车前等女儿，边和雪芬说什么。雪芬答应绫云的要求，为租赁门头房替大强说情，她总要来看看动静。倩云被母亲催着出来，看见雪芬便跑过来。她心里正有一件秘密心事，要同表姐雪芬商量，并求她帮忙。这会儿母亲催得紧，便低声央求雪芬在家等她，说有要紧话说。雪芬笑着答应。倩云才跨上电动车，驮上母亲去镇上。
倩云驾着电动车不紧不慢地走着。
倩云妈不停地嘟哝，抱怨路面坎坷难走，车子开得慢；抱怨女儿升学的劲头不大，抱怨丈夫是个老古板，舍不得花钱求人，以致女儿连年落第；叮嘱女儿今年务必全力以赴考好，实在考得不理想，就去求于镇长帮忙，这人手眼通天倩云默不作声，她没听清妈妈嘟噜些什么，只在暗想自己的心事。她近日一直在反复考虑一个问题——是关乎自己一生幸福的重大决策，一个足以让家人瞠目结舌的决定经过数日酝酿，现已基本成熟了。
第22章 网上报考也晚了（）
倩云本无心报名参加今年高考。连续三年未达到理想的目标，她已对高考失去信心，已在思考选择另外的人生道路。只是母亲固执地坚持自己为女儿设定的成长路线，力促女儿回学校复习。在高考补习班的同学中，二十四岁的倩云算得大龄女生，坐在课堂上十分引人注目。她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对她这个大姐大指指点点，也常有同学当面帮她计算读本再读研到毕业时的年龄，这让天生丽质的漂亮姑娘有些自惭形秽。近几天，倩云的情绪更是急剧变化，正是高考冲刺的阶段，她却不再去补习班上课，且公开向妈表示信心不足，透露出放弃高考的想法。妈妈火了，她执著地认定自己的女儿绝对优秀，只是不喜张扬，自我评估总是偏于保守，自己必须为她鼓劲加油，哪怕有一线希望，也不放弃。倩云经不住妈妈没完没了的唠叨，而且作为让大强赁下门头房的交换条件，她已当着村长的面向妈承诺报名高考了，所以必须假戏真做，带妈妈跑一趟镇上的网吧——必须让母亲想象中的彩色泡沫完全破裂，然后便可公开自己的惊天决定了。倩云估计，母亲尚未发觉她心底的秘密，一旦合盘托出这个足够果敢的想法，妈妈会吃惊，会生气，会暴跳如雷，尖声叫骂，但倩云已做好精神准备。从哇哇坠地的婴儿成长为成熟的妙龄女郎，二十余年的历程中从没有违拗过母亲的意志，现在，一种成为剩女的可怕预感缠绕着倩云，她不能再任由母亲摆布，必须抓住转瞬即逝的机遇，为一生的幸福拼力一争了。
母女俩来到镇街，在镇政府斜对过的蓝精灵网吧停下来。倩云不等母亲催促，便噔噔噔地登上二楼。厅里光线昏暗，乌烟瘴气。倩云正想交费上网，忽听有人喊她：“倩云姐，你怎么来这里？”是巧云袅袅婷婷地走来，“噢，我知道，是高考报名吧？咱村独一无二的大学生村花嘛，真叫人羡慕。”倩云听出巧云语气的尖酸，却无心与她多分辨，让她帮忙登录报名的网站，找出网页。巧云嬉笑说，“倩云姐，你还真有心考大学考研究生？没听说，城市里好些靓女，本升硕，硕升博，升来升去成剩女，图个啥哩？甭那么傻！找个好男人嫁出去，甜甜蜜蜜地享受生活甭看我常跟我后妈吵架，心里可佩服她，早抓住个有钱的男人，一辈子无忧无虑”
倩云惊讶：“你才多大，有这些鬼点子？”
巧云附在耳边说：“好男人抢手呢。大强哥回家来开个香油坊，还有人看上他呢。我劝你，这次考不上，趁早找个对象嫁出去。”
倩云脸色大变：“你说有人看上大强？谁？”
巧云笑笑：“这是秘密，我们是朋友，我不能出卖她。”
倩云不再追问，脑子里却快速闪现村里几个好姑娘的身影，第一个当然是绫云。她知道绫云和巧云要好，知道大强曾与绫云有过一段过节。如今的绫云是大姑娘了，说不定也在考虑找男朋友，难道她看上大强？倩云心里有些着急了。
两人在一台电脑前坐下，荧屏上正播放着大力神奋勇闯关的游戏，倩云只觉得眼花缭乱。巧云灵巧地敲击键盘，很快搜索到高考报名网页，吃惊地说：“倩云姐，晚了报名截止日是昨天二十四点嘛”
倩云并不吃惊，点头一笑：“让我看看。”
巧云让她坐下，吵嚷自己累了，去一边休息，“你坐下仔细看吧玩游戏也可以，这电脑是我包下的。”便蹦跳着满厅逛去了。
第23章 跟妈妈摊牌（）
倩云妈在楼下等着，不时东张西望。见镇政府大门口有人进出，便将视线移过去，盼望人群里出现于清。忽听倩云在二楼门口喊她：“妈，咱们走吧。”
倩云妈忙问：“孩子，报上了？”
倩云摇头，只说声：“报啥哩，晚了！昨天晚上就截止了，咱们回家吧。”
倩云妈吃惊，“啊，真的晚了？”她仰起脸，迟疑地瞟着女儿。她看到的是不祥之兆：女儿秀气的脸上有一种不温不火心不在焉的表情，其中隐含着果断与决绝。
“你是不打算报考吧？那不行！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想法报上名。”倩云妈生气地板起脸。
“你有什么办法？网上报名真的截止了。”倩云已毫不犹豫地下楼来。
“孩子，你仔细看过了你等等，妈上去看看。”倩云妈大声吵嚷，她不相信女儿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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