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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细沙河-第9章

小说: 细沙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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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智心怀鬼胎,不知怎么过这关。秋信睡着了,他过几天就去姥姥家了,也不用去上学。大智挺羡慕他。大智也庆幸。秋信要没睡,看到棉裤,一定会叫起来。那也好,挨一顿打就过去了,要不明天咋上学呀。他拿出小刀,削着铅笔,想着心事。秋华看他心不在焉的,也想问他。因在忙着热浆糊,拿两张旧报纸,把坏掉的窗户纸补上。只听秋智“哎呀”一声。回头看时,桌子上一片火,秋智的头发也着了。秋华喊了几声妈,拿起笤帚就去扑打。秋智削铅笔时,不小心碰到了油灯。刚刚加满的洋油全撒了出来,就全着了。秋智也不含糊,心里很明白,滚灭它,在炕上滚了几次,没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骨碌滚到地上,妈妈早听到秋华变声的叫喊,在窗户纸透出的光来看,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边走边解围裙。也顾不上炕桌上的火,母女拿家什儿扑打着大智,火就是不灭,正打着,只见一盆水泼上去,灭了。一看,是秋信端着铜盆在傻笑呢。大伙都愣了,连秋智都不知道害怕了。秋信扔下铜盆,费力地爬上炕,又回到睡觉的地方,倒下,不一会又睡着了。妈妈说:“小华,傻站着干啥,炕上的东西。”抡起湿淋淋的秋智上炕。脱下衣服,盖上被子,开始查看全身,除屁股上有两个大泡,其他都没问题,只是头发烧焦了,左面的眉毛烧掉了。

    妈妈放下心来,也没说话,看书本都烧得半拉不落,说:“写几个字,要工钱,这学也甭上了。”下炕又去忙乎猪鸡去了。秋华一看浆糊也撒了,不但窗户没补成,刚才手脚忙乱地,把下扇窗户纸也都弄撕了,把灯又重新倒上油,剪了捻子,又点上。

    妈妈在外屋喊,“小华,别糊了,把春凳(中原地区用来放被褥的)上的灰布单子拿出来扇在窗户上,先将就一晚,明儿个去供销社买两张大白纸再糊上。”秋华答应着下炕了。

    秦秋智觉得侥幸,这坏事成了好事,妈妈以为是这次烧的。心里想着,也觉得非常没趣,就挨着秋信睡下了。一夜无话。

    早晨起来穿衣服,棉裤已经补好。吃过早饭。根生和花丽已经等在大门外。走在路上,根生直往他屁股上瞅,花丽的眼睛就看他的头和脸。根生先问了,“大智,没事了?”

    秋智没好气地说,“啥没事,看这儿。”(用手指指脸),

    根生看了会儿,哈哈大笑,问,“你妈给你用火刑了吧,还是你学邱云少了?”秋智刚想说,看花丽那狐疑的目光,把话又咽了回去,说,“别胡说了,走吧,要迟到了。”说快走,屁股上有两个大泡,走起路来,棉裤磨着,钻心地疼。两个人走一会儿,等一会儿。花丽知道了,他屁股有问题,直喊着根生等秋智。

    走进教室,占柱早都到了,看见秋智进来,把鞋亮了一下,换了一双,又指了指自己的脸,作拧状,又指了指根生。因为这个班里有耿家人,在班里是不能和秦家人和根生说话的。秋智摇摇头,占柱有些急了,又要比划,秋智已走过去了。他屁股疼,也就十分注意,斜着身子坐下了。花丽在他后面,就捅了他一下

    秋智回头,看他手拿坐垫。他摇了摇头,这是全班唯一的一个坐垫。花丽又捅了他一下,花丽的后桌根生顺手抢过来,自己坐上了。花丽就去抢,用手指指秋智的屁股。根生说:“小丽,我屁股更疼。”秋智虽然没回答,都听着呢,心里想:“根生这王八蛋,有机会真得教训他。”这时老师进来了,大家起立,老师让坐下,秋智忘了,一坐下去,“嗷”一声站了起来,把老师和全班同学吓了一跳,有的学生笑出了声。林老师的龅牙嘴噘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蓝色棉袄肩上油亮亮的大补丁随着肩膀的耸动,一闪一闪地反射着一道道光,在孩子们脏脸上扫来扫去。林老师动了真气,吼道:“秦秋智,你站起来!你怎么回事?”

    秦秋智灵机一动,说:“老师,何根生掐我脖子。”秦秋智自鸣得意,心中有说不出来的快意,这都没逃过林老师的眼睛。林老师看了他一眼,又往后面看了看何根生,没再说话,上课了。

    放学的钟声响了,老师没留何根生却留下了秦秋智,老师说:“秦秋智,你屁股咋啦?”

    秦秋智一看到老师的龅牙就不舒服,说:“昨儿晚上把油灯碰倒了,燎了一个泡。”

    老师关切地问:“疼吗?”秋智点点头。林老师说:“坐了一天,难为你。”

    秋智说:“没事了,老师,坐下时候注意点就行了。”

    林老师说:“就怕突然坐下,是吧?”

    大智说:“可不是,有时忘了,坐下就钻心疼。”

    林老师说:“那你为啥说何根生掐你脖子。”秋智一下子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老师,知道钻进林老师的口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看林老师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诚恳地说:“老师,我错了。”

    林老师平静地说:“这事儿我都调查清楚了。秦秋智,你是个好孩子,不要学撒谎,更不要耍小聪明祸害人。今天回去把这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妈妈,能做到吗?”

    秋智坚定地点点头,说:“能做到。”老师让他走了。

第16章 笤帚疙瘩啊() 
秋智走到学校的拐角处,耿占柱在等他。大智很诧异,两人还没有到这交情,这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他回家也不好交代。被老师留下是最不光彩的事。占柱这么晚回家,家里人也一定会认为挨留了。

    占柱看他走过来,匆匆的迎上去说:“大智,我等你这半天,咋啦,挨尅啦。”看大智点头,接着说:“早晨你听明白没?”秦秋智不想说话,摇了摇头。

    占柱说:“你也知道,因为你五哥,我们耿家人,不和你们来往,在学校连话都不敢和你们说,根生也是。夜来(昨天晚上)不知是谁告诉了我爸,鞋坏了倒没啥,和你俩去玩儿了,让我爸拧了我几下子,我大姐又踢了我一脚。”

    秦秋智感觉他家里人都挺没劲的,没好气儿的说:“知道了,是我和根生连累你了。下次我记住了,不和你一起玩儿就是了。”

    占柱急了,扯着嗓子说:“大智,你想哪儿去啦?我的意思是,出去玩儿时,一是不让人看见,二是咱们谁也不说。”

    秋智说:“知道了,想不到你还挺李玉和的,地下工作者。快走吧!有人看见你和我在一块儿,又得告诉你爸了。”没等占柱回言,扬长而去。

    秦秋智回到家里,炕上没放着桌子,只有妈妈和秋信在家。妈妈把上窗户拿了下来,下窗户也扯得干净,往上抹着浆糊,炕上有两张大白纸。秋智说:“妈,我回来了,这屋里太冷了,大冬天的,窗户都拿了下来干啥啊?我饿了。”

    妈妈边干活边说:“没看糊窗户纸吗!咋这么晚才回来?是挨留了吗?”

    秋智老老实实答道:“是,妈妈。”

    “那因为啥?”秋智妈还是平静地问道。

    秋智没敢说实话,只说:“昨儿个作业没写完。”

    妈妈把活计放下,顺手拿起笤帚。这是秦秋智最怕的动作,几乎魂飞魄散。妈妈跳下炕,把他脖领一揪,拎出去在窗户下边,一脚踢下去,喊道:“跪下。”秋智的腿就软了。

    这时秋信爬上窗子,站上第二层窗棱上喊:“哥,刚才秋桂姐来告诉妈了,你还撒谎。”秋智明白了,忽略了这个堂姐,他俩在一班。妈妈也没废话,拿笤帚疙瘩在后背上就是一阵打。原来都是打屁股,这次开恩了。爸爸曾说过,哥哥姐姐挨打时,一溜烟儿跑了,等回来,妈妈气也消了,也就免去一顿打。只有大智动也不会动一下。爸爸说他是死爹哭妈犟种。这时秋智妈打累了,停下来,秦秋智一声不吭,秋智妈说:“今儿个打你是两件事,第一个,我不管你在学校犯啥事儿,回来撒谎,还两处撒谎。咱们老秦家清清白白地,你看谁撒过谎?”秋智心里想,谁撒谎?谁不撒谎啊?

    秋智妈接着说:“你去滑冰,把棉裤烧个洞。回来妈给你补上就是。你为了遮掩,竟弄撒油灯,给你妈使苦肉计,将来还不是王连举!”

    完了,秋智一听,妈妈昨天晚上就看出来了棉裤上的洞,不是油灯烧的,又说什么苦肉计,他顶嘴了:“我不是王连举,我不是故意弄倒油灯的。”

    话刚刚说完,秋智又挨了几下子,秋智妈吼道:“这犟种,还犟,打死你得了。”

    秋信站在窗户上看热闹,感觉打的不过瘾,正没了意思,看妈妈又要抡起笤帚疙瘩,使劲地晃着窗户,嘴里喊,”打,打,打,”谁知这个窗子的榫年久了,咔嚓一声断了,连人带窗掉到外面。秋智和妈妈都吃了一惊,秋信也吃了一惊。看妈妈瞅自己,反应过来了,迅速爬起来一溜烟儿地跑了。

    这时秋智妈眼圈红了,大声说:“秋信,别跑,妈不打你。大智,快找你兄弟去,天要黑了,找不回来再说的。还有你二姐,去借鞋样子,借这么长时间,这窗户糊不上,今儿个黑夜就冻死你们这些业障。”秋智不敢回口,站起来去找他们。

    转眼进了腊月,连下了几天雪,细沙河两岸白茫茫的一片混沌,分不清山谷、河流和道路,再加上附近村庄闹野物,其实就是狼,当地人称濑歹。有的村庄已经把牛、马吃掉了,他们村的民兵已经发了枪,又眼见到腊八了,为了安全起见,教育局决定提前放寒假了。秋智听过狼叫,但没见过狼,他真想看看是什么样。这些都是德福大爷告诉他的。他这段时间都在德福家学习,背《三字经》、写仿(毛笔字)。大爷就让他早回家。明儿个就腊八了。从小就听一句话,“小孩儿小孩儿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过年。”

    下午两点多大智到大爷家,因为常来,秋智已经知道洗脚了,这让两位老人满意。大爷坐在炕里边,他家的摆设和秋智家也差不多。靠北墙有两口柜,柜上中间摆上柜镜,也叫柜戳,两边是衣帽盒,胆瓶、茶坛,这都是一对儿,分列在柜镜两边。尤其这个胆瓶,上面画着唐代仕女图,人物栩栩如生,胆瓶上两个鸡血红的耳朵,让人感觉整个画面浑然天成,没有丝毫造作。瓶里面插着一个赭红色鸡毛掸子,搭配的正好。秋智回家告诉过妈妈,妈妈说这对瓶是祖传的,传了多少辈子都不知道了。德福家的东墙上还有一口柜,上面立着大穿衣镜,两边有对屏,上面遒劲的草书,上联“湖上藕花桥上月,”下联是“窗前流水枕前书。”北墙有一张大幅的主席像,再贴上年画。秋智家年画得一年一换,德福大爷家的看上去很旧了。《红色娘子军》和《杜鹃山》。他来过很多次,第一次这么好好打量一下。每次就是盯着帽盒上的蝈蝈笼子。

    德福看他打量,也没喊他。老爷子知道,秋智这才像一个学习的人了。看大智转过来,枯瘦的手一边扒拉着火盆的炭一边问:“小九儿,上次和你讲的那个‘昔孟母择邻处’故事,还记得吗?”

    秋智说:“记住了,我回家还跟小拉讲了。连我二姐都说我有文化。”

    德福那刀刻般的皱纹舒展开来,说:“今天反过来,先写仿,后讲书,要不你就盼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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