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沙河-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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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原因在于秋富,他都快三十了,还没媳妇,眼看要打光棍了。十家子村有一户上了媒人,条件是换亲。这家女孩子和秋桂同岁,男方和秋富同岁。两家都挺满意,秋智妈和秋仁两口子也觉得不错,最起码两家的孩子都是正常人。可是秋桂死活不同意,私下里来找春花。春花是一个有主意的人,觉得这门婚事有些荒唐。也听说过秋桂和耿占柱走得很近,把秋桂送走后,直接去了大姐家,把事告诉了春兰两口子,最后和耿志商量。
耿志其实也没意见,耿全的事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但是面子不能丢,说不同意,女方上赶着也不行。时间一长,一来二去,这话就传到了秋荣媳妇耳朵,她一知道,那全村人就都知道了。本来德明没有这意思,让德明家的站在核桃树下足足骂了耿家半个小时。又骂自己闺女小养汉老婆,不学好,勾搭人,搞破鞋等等。
耿占柱家里人非常懊恼,又不好埋怨耿志。让耿福两口子出主意,最后耿福和他们商量,干脆一走了之。秋富的媳妇也吹了。后来别人又介绍一个邻国人,花了两万块买到家,没到一周跑了,连媒人都找不到她了。
秋智听完叹了一口气。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农村的陋习还是没改,换亲、彩礼、买媳妇。听春花的语气,她似乎知道下落,问道,“二姐,这么说,你知道秋桂在哪?”
春花迟疑了一下,说,“大智,你是个聪明人,不应该问这个。”
秋智脸红了,说,“是啊,二姐,我都忘了,我是秦家人了。”又自嘲的笑了一下,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春花也笑了,说,“向情向不了理啊。倘若露出去,咱们不都得贪嫌疑啊。我可以给你透露一点,占柱那么多姐,哪不能落脚啊。”
秋智恍然大悟,说,“那我老叔老婶就想不到这?灯下黑啊。说实话,我真是羡慕他们。”秋智不再问了,告辞回去了。
第104章 二舅刀子嘴()
大秦庄人几乎都知道春花和小宝的关系。起初上学时,两人没有丝毫交集,而且还是仇人。何平当队长,耿全成了反革命,死在大狱里。耿全又带着耿家人批斗何平,打断了何平的腿,两家仇深似海。那次春花去大姑家,险些被洪水卷走,多亏耿小宝舍命相救,又把她背到岸边。从那时起,春花的心里已经装下了耿小宝。耿小宝也一直暗恋着春花。后来春兰嫁给了耿福,春花心凉了,知道没有结果。耿小宝也有些灰心。两个人都有这意思,只是谁也没表露出来。
那年根生打死人,耿福进了师范学校进修。春生两口子也不大回来,家里的一切全靠春花瘦弱的肩膀扛着。到了种地时节,下了一场透雨,大家都在抢墒,谁也顾不上谁。春花家里没有牲口,也没人和她家搭伙种地。春花只好去找二舅。
和根生去一样,吴仁伟喝下去一壶酒后,开了话匣子:“我不知道哪辈子没干好事,摊上你们这些业障,我这十四亩地都得抢墒呢,给你们种,我这咋整?到时候你二舅饿死你们也不带管的。”数黄瓜、道茄子的说了一顿,春花不敢回口,知道二舅就这性体。对二舅说自己回去再想办法。
吴仁伟说,“你回去有啥法想?你那魔怔妈还能有办法咋地?根生这个小畜生又进了大狱。你大哥倒是过好了,过好了自己个儿的了。你大哥吃油条,你妈捞不着,我那苦命的姐姐啊。春花,你回去准备种子、化肥,我明儿个去。”春花以为没戏了,听他一说,喜出望外,差点哭出来。
吴仁伟说,“就我自己去,你找好劳力,这好墒情,我这儿也得抢啊。老大,明儿个你妈你们都去东沟那块棒子地,按挖好的垵子去埋棒子籽。我先把你大姑的地种完了,一天就能完事,谁让我前辈子欠他们的!”春花也没吃饭,在二舅母厌烦的目光下告辞了。
刚走出村头不到半里地,远远地,春花就看到一个人,在自行车旁,双手扶着把,一只脚踩在脚蹬上,往这边看呢。越走进,看着像耿小宝,这怎么可能。春花擦了一下眼睛,略矮的个子,稍有些胖,不是耿小宝是谁?她兴奋的有些紧张,感觉喘气都有些急促了,紧走几步,冷静了。他不可能是来接自己的,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来了这里,再说真是来接自己的,也要留几分面子。压制着心里的忐忑不安,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耿小宝也不喊,静静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看看快到了,春花故作轻松的说,“这不是耿小宝嘛,你干啥去了?”
耿小宝是一个老实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爽快地说,“等你呢,等了半个多小时了,我知道你来借犁杖了,这么远道,来回都走着,谁走动了啊?上车吧!”
春花心里感动,嘴巴还是挺硬,说,“耿小宝,真谢谢你了,我不累,走一会儿就到家了,你去忙吧!”
耿小宝拉下了脸,急眼了,说,“何春花,我跑这远来,还能去忙啥?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几乎是朝春花吼了起来,春花的眼泪一刹那间涌了出来。走过来把着小宝的车座放声大哭起来。二十多年的悲苦、幽怨、愤懑,如决堤的江河一泻千里。开始耿小宝不知所措,逐渐的明白了。以为没有借到犁杖,也没安慰她,用手扶着春花的后背,看她大哭。
春花哭够了,拿起小宝递过来的手绢,擦干了鼻涕眼泪,说,“耿小宝,谢谢你!”两个人骑一会儿走一会儿,春花把这一趟的结果告诉了小宝。
小宝说,“没事,明儿个我找几个人去帮你,放心吧。”
第二天,吴仁伟一大早就到了。春花和妈妈把化肥种子扛到地头。吴仁伟一看就她母女俩,当时就火了,正要开骂,小宝带着他姐姐、姐夫、黑子、满仓和二丫来了,还牵来了一头毛驴。根生妈看了一眼春花,骂了一句“小骚妮子,”笑着干活去了,春花知道她心里明白。
从这开始,春花和小宝的事就公开了。只是耿家人死活不同意,当然也包括嫁到耿家的春兰。只是有一点,小宝家里却不太反对,他的姐姐、姐夫反而支持,可是出门子女,泼门子水,说话没有一点分量。这事拖了几年,男不娶女不嫁,耿家人只是干着急。
送走了秋智,春花想了好久。下定决心,去找何六儿,她知道,去找哥哥姐姐不会有结果。晚饭过后,春花收拾好,安顿好妈妈,去了六叔家。何六儿穿着大裤衩和有些麻边的背心,坐在门前的石头上纳凉呢。他半闭着眼睛,手摇着大蒲扇,不紧不慢地扇着,其实是在下意识地驱赶蚊子。听到脚步声,看是春花,正了正身子,习惯性的咧了一下嘴,说,“来了,你六婶在屋呢,去吧。”
春花笑着说,“六叔,我找你,也找六婶,六婶忙啥呢?”
何六儿用蒲扇指了一下对面的石台,说,“坐吧,我出来时,你六婶在剁菜喂猪呢,你喊她一嗓子吧。”
春花就喊了一声“六婶”,转过头来问,“今儿个你不是去知客吗?这早就回来了?”
何六儿说,“是啊,芦花赤的李聋子打发姑娘,姑娘上车走了,客人也就散了,不像娶媳妇。娶个媳妇满堂红,打发姑娘满屋空啊。”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说着话,何六儿家的笑盈盈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茶壶和小杯。朝春花点点头,給何六儿倒上茶,说,“黑子媳妇吐得厉害,这不,才安顿下来,春花,自己倒水喝。”春花早都看出来六叔的不满,不用说,又是嫌茶水来晚了。
何六儿听到这,拿水杯的手悬在半空,问道,“现在咋样?你们都精心点,让我也省点心。黑子这畜生又去耍钱了?没心没肺的东西,这次孩子再掉了,我扒他一层皮。”何六儿家的没敢回口,老头子出去一天,也挺辛苦,拿回来一刀肉、六尺红布、十五块钱,这样的老头子上哪找啊,敢不说小话恭敬他吗?春花看他训六婶,不好插言,自己倒上水,太热,抿了一口,放下了,看着这老两口。
第105章 开动员大会()
何六儿又问一句,“黑子头晌干啥活来?棒子地的垄都放完了?”
何六儿家的嗫嚅了半天,才说,“没放,黑子说现在这棒子都不用放垄了,别人家都省去这道程序了。”棒子就是玉米,在长到半人高时要追肥,然后再用犁杖把垄背挑开,土就培在了两边的庄稼上,叫趟地,有防风固苗的功效。等玉米结穗了,在清理一遍田间杂草,就是何六儿说的放垄。这是多少年来农民的规矩,讲究精耕细作。生产队时,没有其它活安排,就一遍遍的放垄,也起不到真正作用了。现在各家都基本不那样做了。
何六儿听她说,一下子来了火气,把瓷茶碗重重地摔在石台上。春花吓了一跳,以为摔碎了,看没漏出水来,放心了。何六儿骂道,“他放屁,别人家是别人家,他爹是他爹。一会儿回来你告诉他,让他打夜子(晚上)去放垄,放不完就死在地里,不用回来了,就说是我说的,这家反正有他没他都一样了。”春花看六叔动了真气,劝了几句,看商量不成什么事了,站起来想回去了。
这时,何六儿想起来了,说:“春花,你找我们的事还没说呢,说吧,把我气糊涂了。”
春花说,“六叔、六婶,在咱们这一家当户的,我就信着你们二老,我爹死的早,我妈这一阵明白一阵糊涂的,有事都没人商量,哪次不都是上这来啊。现在有个解不开的疙瘩,让二老帮助出出主意。”何六儿两口子虽然不情愿,可这些年,大事小事的,他也帮助了不少。他毕竟不是春花的亲叔叔,这已经很不错了。改革开放以前,人穷的不行,都怕借粮食、借布票,这几年家里都有余粮,求求借借的事也少了。两口子也知道没有什么大事。
何六儿说,“春花,你这么说六叔生气了,咱们是骨肉至亲啊,我和你爸是一个爷爷的孙子,给你们做点啥都应该,将来你们都大了,我们还指望着借你们的光呢!啥事?说吧,咱们一起商量着办。”
春花不是个扭捏的姑娘,可这事还是难说出口。于是委婉的说:“六叔、六婶,我家的情况这样,啥时候是个头啊,我哥也没有个准话。我今年二十六了,不能绑在家里一辈子吧。我也是没办法了,找二老拿个主意。”何六儿两口子互看了一眼,在门灯的暗光下,春花看到了两个人诧异的表情。
何六儿咧了一下嘴,心想,这丫头,敢情是想嫁人了,自己来托人了。说句实话,他本来就挺看重这个侄女的,这几句话,让何六儿不免在心里佩服起春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春花一辈子就是烂在家里,春生也不会着急的,可能正中下怀。何六儿把抽到一半儿的烟掐灭,郑重地说,“春花,六叔懂,就说一下你的打算吧。”春花把和秦秋智的对话挑紧要的告诉了两口子。
何六儿说,“你和小宝的事,全庄人都知道,我和你六婶也知道。就是不敢去触老耿志这个霉头。现在这个样子了,说不得,我再和老耿志斗一斗。你先回去吧,你妈一个人在家,时间长了不行。我想想办法,尽快答复你。”春花答应着回去了。
大会战开始了,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