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沙河-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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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丽说:“咱们算好的了,看那些没吃上的呢。我们也吃饱了,下午好好考试,争取咱们俩都拿奖,也给咱们学校争光。”两个人说着话,看时间到了,起身就要走。
花丽说:“咱们把煎饼带上,回去给根生吃。”带上煎饼倒是行,秋智一听说给根生吃,又觉得没意思。其实他也想到了,等花丽说出来,他就不舒服。花丽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包上煎饼装到书包里。秋智去退钱,水牌口关上了。看他们都在里面吃饭呢。
秋智说:“阿姨,把牌退了。”刚才发牌的那人站起来,指了指挂在窗口旁边的牌子,也没说话,可能是饭堵住了嘴。秋智一看放牌时间十一点至十三点。
秋智看着两毛钱,急了,说,“同志,那我这两个牌咋办?”
这个人不耐烦地说,“明个儿吧,要不来吃,要不来换。”
秋智又要发火,花丽说:“没事,让我爸哪天来换都行。”下午的考试,大智心里不舒服,又饥肠辘辘,大脑一片空白,算数题基本没答。
根生妈在精神病院,不但没治好,反而更严重了,打人毁物,?翻桌子。春兰根本没时间回家来。春生续了一个月假。春花和根生已经揭不开锅了,根生也没上学,下到细沙河里捞鱼,连着几天都没有收获。中午,春花把面袋子都抖搂干净,煮了一顿面汤粥。家里早都没有菜和咸菜了,能下饭的都没有了,好在还有咸盐。春花就在粥里放点儿盐。今儿个俩人没吃饱,春花急得直哭,让根生别乱动,越是走动,越是饿。春花拿起筐走了,他经常去剜菜,发现苞米地套种的土豆长成了,都有鸡蛋大了。她也知道,有看青的(看护庄稼的),即使没有,这社员也没有偷庄稼的,一是丢人,二是一旦抓住会在生产队开批斗会。
春花管不了那么多了,向村东边那片苞米地走去。苞米一人多高了,她看看四下没人,钻进了地里。她心里慌慌的,苞米地那茂密的叶片在想尽办法阻止她瘦小的身躯,每一次叶片的抖动都带给她一阵颤栗。这密封不透的庄稼让她喘不过气来,而她的头发剐蹭着叶子悉悉索索的响着,好像时刻在提醒她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她想起了濑歹、坏人和鬼,迟疑了一下,理了一下头发,钻过这里,来到了串种的土豆地。她浑身是汗,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一道道的红印子,有的被各种草屑盖上了,确切地说,是沾上了。她顾不了这些,先剜了一些菜,准备一会儿盖在上面。然后开始挖土豆,她不在一块挖,挖出几个换一个地方,挖了有半筐。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生产队的,抓住更麻烦。她在上面盖上菜,拢拢头发,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走出地头不远,她用眼睛余光看见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站在那儿,手里拿把镰刀,这是看青人的标志。她心里有点慌,尤其是大半筐土豆。一个十四岁、饭都吃不饱的小丫头,哪能那么自然的挎着!那个人喊了一声,她没敢跑,老老实实的站住了,笑着看那个人,不认识,显然这个人也不认识她。这个人也没说话,走过来就先翻筐里的菜,春花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看青人也不理她,掀开菜,露出了下面的土豆,春花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那人威严的说:“送回去!”春花没敢回口,走回地里,看青人跟着。春花走到一片新土那儿,把筐撂下,拿起土豆往回放。看青人看到了春花露出的胸脯,把手就伸了进去,春花也没躲。那个人把手拿出来,又摸了一下她的脸,然后又伸了进去。春花心里害怕,但明白他要干啥,说:“我兄弟快饿死了,你让我把这半筐土豆拿回去,你要干啥我都答应。”
那人手停在那里没动,问:“你谁家的?十几了?”
春花哭了,说:“我是何平的二丫头,我十二了。”这就是她聪明的地方。看青人又摸了几下,看还没长成。她家里的情况也了解些,又听说十二岁,没了意思,说:“X,走吧,都拿回去吧。”春花如逢大赦,拿起地上的几个土豆,挎起筐就走。
刚走几步,看青人走了过来,说:“这个事要说出去,你就得挨批斗,对家里人也不能说。”
春花赶忙点头,也不敢看他的脸,急慌慌地说:“放心吧,你是好人,我一准儿记住你。”那人又在春华的下身摸了一把,说:“走吧。”春花一边走一边流泪,只觉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来时就走了二十多分钟,回去走了足足一个小时。
春花到家后,根生在炕上睡着呢。春花先洗净土豆,自己生吃一个,增加点力气。烀半锅土豆,春花怕传出味去,把屋门关严。根生被这诱人的土豆味熏醒了,觉得不可思议。二姐把炕桌拿过来,说:“根生,吃饭。”
根生看着二姐的眼睛红红的,问:“二姐咋了?你哭了?想爸妈了吧,我也想。”说完,根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春花也把持不住,抱着根生就放声大哭。
姐俩哭了一会儿,春花说:“去拿碗筷,我去捡洋芋蛋。”虽然只有土豆,并且土豆还没长成,吃的时候难免会有辣味,但这是姐俩的美味佳肴,两人大吃了一顿,剩下的还能吃一天,那过了一天呢?也不想那么多了。
第61章 咋这么倒霉()
两人收拾好了,大智来了,问根生咋没上学。根生说有事,明天也不去,让他和林老师给请个假。大智把学校的趣事告诉根生,又说起这个星期天大王庄的,可能会反扑,根生也无精打采的。只是这姐弟俩连着放屁,一声接一声的。这原因连三岁孩子都知道,何况大智进来时就闻到烀土豆的气味了,说:“二姐,你家现在还有土豆呢?真能放着。”春华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也没说话。
根生说:“是吃了,你要吗?还有呢。”他也不问姐姐是哪来的土豆,大智说不要,又说了一会话,回去了。
大智回到家里,当笑话讲给妈妈。开始妈妈还笑,最后一脸凝重,说:“华,去厢房把大簸箕找来。”秋华拿进屋放到炕上。秋智妈拿过面袋子,倒了满满一簸箕,说:“华,你在家,大智跟我去根生家。”孩子们知道啥?大智妈看到了事的严重性。春花姐弟俩已经把大门和屋门都插上了,听到大智喊,根生出来开门,春花下地迎了出来。一进屋,簸箕里的棒子面在灯光的反射下发着金子一样的光,那带着霉味的香气直往鼻孔里钻。秋智妈把簸箕放在幸存的唯一的一个箱子上。没等说话,春花把着她就跪了下去,哭出了声。秋智妈掉了眼泪,把春花叫到西屋,问起土豆的事,春花把偷挖土豆的事告诉了秋智妈。
秋智妈问她:“没有看青的?”春花慌乱的点点头。秋智妈看出了她在撒谎,接着追问。春花开始不肯说,在秋智妈的再三追问下说了实话。
秋智妈厉声说:“以后可不行了,有事儿给二娘说。我告诉你,女人身子金贵着呢,谁摸都不行,饿死也不行。和他拼了命也不让摸,记住了!还有这事告诉我就行了,谁也别告诉,也算上你哥你姐。”又把外屋的灯开着,看了一遍,告诉根生明个儿上学去,不能直耽误。家里头越这样越得好好念书,秋智就知道这个理。说完后走了。
第二天,根生上学了,他们正上第三节课,来了一个老太太,找何根生。是校长领着她来的,林老师让根生出去。老太太问:“你就是何根生?”根生挺诧异,点点头。老太太再没二话,扯过来就是两个嘴巴。屋里人都听着了,秋智和花丽就要冲出去,被林老师喝止。
根生急了,大声喊道:“你这死老太婆,打我干啥?”
程校长生气了,拉着老太太说:“你这老太太,你咋随便打人?你找人,我就给你找出来了,你不问青红皂白上手就打。那哪行!我找你儿子去!”
老太太说:“你别走,听我说完。我家在核桃树园子边上种了些倭瓜,刚长成,这败家孩子就给祸害了。拿刀切下一块儿,里面放上牛粪马粪,然后再盖上,一个囫囵的都没留下。”班级的孩子们哄的一声笑了,林老师也笑了。
老太太又要动手,校长说:“根生先进屋。”老太太看根生进了教室,知道是校长护着他,索性就倚在门口那棵树骂上了:“这世上坏人我见过多了,没见过你这么低贱、阴毒的,你缺八辈子洋德。你妈个X,不得好死!这何平缺德缺死的,又揍了这么个玩意,可没差种。”
根生嗷的一声,又冲了出来:“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家的倭瓜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你凭啥说是我啊。”
程校长说:“你这老太太,昨个又不是星期天,他哪来的功夫去做那事。”班级里就有人说,何根生昨儿个没上学,孩子们都说是他干的。
程校长问:“根生昨天上学没?”
根生的眼睛瞪的铜铃一样,脸都扭曲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声嚷道:“我X他姥姥,我咋这么倒霉呀!坏事咋都成了我干的了。”各教室都惊动了,都挤着往外看,老师也不管。
每个班级都说:“又是何根生,不可救药了”。
秋智不顾老师阻拦,冲了出来:“校长,我有话说。”
校长点点头。秋智说:“我知道根生昨儿个为啥没上学。根生,我说了,对不起了。这都啥时候了,这屎盆子不能扣在你头上啊。校长,昨天根生一天没吃饭,家里揭不开锅了,饿的躺在炕上一天不能出屋。晚上我妈去给送的粮食,要不今儿个也不来了。他就是饿死也没去偷东西吃,还能去祸害东西吗?有那功夫拿到家里吃了呗。”老太太听说一天没揭开锅,心里也虚了,感觉不合常理,嘴里不服软,絮絮叨叨的,倒着小脚走了。何根生走进教室,收拾好书包,把铅笔橡皮等都给了孙红。又给林老师鞠了一躬,说:“老师,从现在起,我正式不念了。”把书包一背跑回家去。
春兰回来了,看家里状况,叹了一口气。根生好几天没去上学了,感觉总是懒懒的,经常躺在炕上不起来。看看午饭,饭还不错,是大饼子。春花告诉姐姐,是秋智妈送来的棒子面,还能吃几天。早晨、晚上吃粥,中午吃大饼子,给根生留一个,晚上喝粥一起吃。春兰问:“下饭菜是啥?”
春花说:“没有,差不多家家都这样。做粥时放点儿盐,贴大饼子时,把棒子面放在碗里,再放点盐和水搅匀放在锅底,就当菜。有时拿棒子面像炒鸡蛋似的炒,没有油总是粘锅,就不炒了。”
春兰早已经没眼泪了,这家里一连串的变故,她麻木了。看着姐弟俩,知道是营养不良,缺蔬菜。把根生喊起来,拿着筐,向生产队的菜园子走去。守园的是两个人。
春兰面无表情地说:“我这些日子不在家,家里就剩我妹子和我兄弟,有两个月不吃菜,连咸菜都没有,我过来看看园子的西葫芦长成没有,过几天得分吧。我先摘两个,你约(读yao)一下,分时扣下就得了。”
这个男的很为难,说:“春兰,按说这不是大事,就是没开过这个先例。。”另一个是何六儿家的,正在园子里干活呢,看春兰姐弟进来,以为是找她的,装作没看见。想听听她说什么,要真是找她的,就开溜了。她心里清楚,春兰这当口回来,不是借钱就是借粮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