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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细沙河-第13章

小说: 细沙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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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秋义从文件包里拿出六十元钱递给妈妈,说:“我一直到年三十儿才放假呢,家里活也帮不上,这是我这几个月攒的,都买件新衣裳。妈的衣裳我买了,买完布以后,妈你给我尺寸,我在公社的成衣铺,做现成的拿回来。今儿个我还得回公社,十家子的李奇我们约好了,在村头汇合,一起回去。这濑歹闹得厉害,夜里把门关严点。”

    秋智妈看见六张大团结,对儿子不那么严肃了。这六张得攒几个月,又听说买衣裳,心里高兴,说:“老二,别给我买衣裳,你爸走了,我一个寡妇舍业地穿着给谁看!我问你,老何家你二叔回来没?你二婶魔怔了,我还没顾上看看去。”

    秋义边带手套儿边说:“大队做保,回村批斗,广大人民群众手托着帽子,只要再犯,就押回去专政。明天他们都去市医院给我二婶治病。”

    妈妈说:“老二,记住你爹的话,衙门行里好修行,你对你老何二叔的事,大智告诉我了。这就对了,都是乡里乡亲,谁备得住有个山高水低的!老早走吧,带着火,濑歹怕火。”

    秋义说:“没事儿,妈,李奇带着半自动(步枪)呢。”边说边走了出去。

    秋智妈放下碗筷,对秋仁家的说:“老大家的,先给你买,和秋华的一样。先买褂子,用的确良(一种布),颜色自个儿选。裤子都用斜纹布,青的蓝的,随你们。明个儿你和你老妹子一起去。布票不多,老二就拿回来两丈,有不要布票的布头最好了,大不了接个头呗。大智也别买草绿褂子了,那布都要布票,没有布头,就用蓝斜纹吧。妈找你四嫂给你做,洋车子(缝纫机)做。”大智不愿意,不敢顶嘴,收拾睡觉去了。

第22章 狼真的来了() 
当天夜里,秋智妈听到院里有动静,有猪叫声。他拉着灯,坐起来听听,没有动静,继续睡。早晨起来,没听见猪拱门的声音,秋智妈有些奇怪。推开屋门看时,栅栏倒了一片,她心里咯噔一下,夜里来野物了。赶紧向猪圈跑去,这口肥猪倒在血泊中。秋智妈大声喊:“华,去喊你哥。”秋华已经起来了,听妈的声音不对,赶紧跑出来。看妈妈坐在地上,喊着就跑了过去。他看着东院的二嫂抱柴禾,想喊他一声,看她装作没看见,也没理她。秋智妈就觉得一丝一毫的力气也没有了,用手指了指猪圈。秋华站在圈门外的大石头上,往里一看,惊呼一声,喊,“老叔!”德明在墙那边答应一声。秋华喊,“你过来。”

    秋智妈说:“去找你哥。”秋华把妈妈架起来,妈妈自己走到屋里,秋华飞一般的跑去找秋仁。秋仁急匆匆的走来,跳进猪圈,看五脏已被掏空。他有一股无名火,从猪圈里跳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屋里,把还在死睡的大智光溜溜的提起来,照他刚结痂的屁股上一阵猛打。秋智被打醒,看大哥凶神恶煞般的,吓得大哭起来。

    秋华拦着秋仁,质问道:“大哥,猪让濑歹掏了,你打大智干啥?挺冷的,快给他盖上被火。”

    秋仁的脸有些扭曲,大声说:“你知道个屁!是濑歹掏的不假,谁把濑歹引来的?还不是这混小子。今天打死你得了。”秋华还是护着秋智,秋智也不害怕了,知道自己家的猪叫狼咬死,也不哭了。任凭哥哥打。

    妈妈说话了:“秋仁啊,打他有啥用啊,趁没冻僵,快去找德禄你二大爷。屠戮了毛,看啥样儿再说吧。”

    秋智明白,是自己惹得祸,它和根生能码着血印子追踪濑歹,濑歹比人的嗅觉更灵敏,当然也能码到他们俩的气味儿,追踪到家。这明显是报复,是因为猪太大,濑歹背不走。秋智看秋仁走了,赶快穿上衣裳,下了炕,就要往外走。

    妈妈站在院子里,看到了,问:“大智,干啥去?一大早晨的,等一会儿你二大爷来。看有啥话说没,先吃饭吧!”他都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出来的,刚才还在炕上,说:“妈,我没事,我怕我哥回来又打我。先躲一会儿,等他气消了就好了,一会儿就回来。现在饭还没熟呢。”大智妈一想也是,点点头。大智如逢大赦急忙忙地去找根生。

    跑到根生家篱笆墙外看,外面有马车,掌包的赶车的人,也叫车老板子李栓柱穿着羊皮大袄,带着大狗皮帽子,一身关东人打扮,在跺着脚等着。他想起来了,今天根生妈去医院。昨个儿过晌,都准备好了。大智没敢进去,在旁边等着。看他们家里人开始往车上搬东西。然后就看见根生妈出来了,笑眯眯的,不像有病呀。家里人跟着,根生也在后面,他二姐春花没出来。大智估算是照看小妹春苏呢。

    根生妈看着车老板说:“你办事,我放心。”

    李栓柱说:“吃饭穿衣是大事,早饭吃了吗?”

    根生妈说:“吃了,这两天不在家,没人看山,这个山神还在呢,也没啥大事。”李栓柱开始也以为没啥大病,突然这一句没头没脑,没敢再接话。大智看他是真有病。几个人上车都走了,只剩下根生,村里也没人来送。只有刘老师两口子,叮嘱春兰、春生一些事。马车走了几步,又停下了。

    何平跳下车,走到花叔跟前说:“我东边偏房里的那些东西,是准备给春生娶媳妇用的,能打三口柜,还能有盖房子的门窗,这不没办法嘛!这大伙儿帮衬着,能去医院了,后续还不知道用多少钱呢,你路数多,头面广,给我搭各(找人交易)出去。价钱也好说,用急三等价。这事办成了,你就是帮我大忙了。”

    花叔说:“二哥,这都卖了,孩子要娶媳妇儿咋办?到时候还得买,那可就是贱卖贵买。我先给你看看,你别忙出手,大伙儿都帮帮,就挺过去了。”

    何平摇摇头,苦笑着说:“兄弟你是明白人,就我这身价,人们躲还躲不过来呢。今儿个早晨这阵势,你就明白了。夜来倒来了几波人,送东西送钱的都有。可这大年关的,谁家有闲钱呢?就这么定了,就拜托兄弟了。”说完追上车,转身跳上车走了。

    根生早都看到大智了,看刘老师他们回去了,跑过来说:“大智,我们家完了。”秋智很诧异,他怎么这么有心了,也不知道说啥话来安慰他。就把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根生吓了一跳,说:“这可麻烦了。濑歹一准儿是循着气味来的。那今儿个黑夜濑歹还不得来我家呀!家里就我和二姐看家,那咋办啊?”

    大智说:“根生,这濑歹报复咱们,咱们不会报复它呀。我还怕它不来呢?”

    根生看有话头,说:“大智,这外面忒冷了,进屋吧。咱俩好好合计。”没等大智说话,连推带搡地进了屋。春苏还没醒,大智想起那年夏天,看到光溜溜的苏子,也算是根生给他上的一课。知道这男孩儿女孩儿长得确实不一样。春苏这名字挺特别,是她刚刚生下时,何平正在摘苏子叶,老娘婆(接生婆)让他给孩子起名,何平看看手里的苏子,随口就起名苏子。何碾子嫌名字不雅,干脆排着叫,何春苏。何碾子会阴阳八卦,给她排了命数,说她九月九的生日,是大命人,但是命犯铁扫帚,要么克夫妨家,要么一生孤独,就为这,根生妈就有几分不喜欢她。

    这时候春花在收拾桌子。大智喊了一声二姐。春花只说一句,“大智来了,”继续干活儿。她十三岁,在这里一般活都能干了。

    根生说:“大智你晚上在我家住呗。”

    大智说:“咋啦?你害怕啦?”

    根生说:“有点,还有另一个意思,你不想报仇哇。来我家住,和我做个伴儿。”

    春花听见了,说:“大智来吧,晚上咱们还能抓娘娘。”

    大智听妈妈说今晚把二哥找回来,想一想,这濑歹不可能再去自己家,很有可能循着气味儿来根生家,报仇的机会来了。不行可以在这儿多住几天,濑歹总有来的时候,点头答应了。问根生:“你家洋炮呢?”

    根生说:“在西屋墙上挂着呢,你会使吗?”

    大智说:“这你不用管,有枪药和砂子没?”

    春花说:“枪药在偏厦里放着呢。怕返潮,枪砂子让六叔拿去不少,去打野鸡,不知道还有没有。一会儿我去看看。大智,你要不会放,可别显能耐。坐力大,弄不好还打散砂,看扑着自己个儿。”说完就要出去。

    大智说:“二姐你放心,我五岁就会使洋炮,去年学会打半自动。”

    根生不相信,瞪着眼说:“就你?尽吹牛呢,要是会,早跟我把牛吹上天去了。”大智拿眼睛瞪他,摆摆手。

    根生明白了,说:“啊,知道了,跟我这儿还留一手。”春花听完出去了。

    大智说:“你咋那笨呢,再说,这个也不难学,你都准备好,我过晌再来。我家今儿个屠戮猪,我得回去啦。”

第23章 濑歹的报复() 
秋智回到家里,德禄二大爷早到了,在外屋的地上,放着一张桌子。这个猪就躺在上面,看上去又肥又大,知道是充过气的,是为了褪猪毛省事儿。德禄原以为把五脏都掏了,吹不起来呢。这可是技术活儿,先用一个梃杖,在猪蹄上穿条通道,然后人对着嘴吹,鼓起来为止。德禄看鼓了起来,吹累了,大锅里的水还没烧开,他坐在那儿抽烟,和秋仁聊着,这时德明老叔带着秋桂来了。秋桂和秋智待在门口看着,这时水沸了,热气直往门口扑。

    德明说:“二哥,德寿来了,我看着他过了满井,往这儿走呢。”

    不一会儿,德寿进来了,说:“我去了一趟厕所。这水开了。屠戮吧。”德禄拿一个大板子放到灶台上,把风箱向里靠了靠,不平,他出去捡了几块小石片垫好,又用手试了一下,不动了。说,“行了,抬上来吧。”四个人动手抬上去,秋智妈和秋仁媳妇就走进屋去。

    秋智不知道妈妈念没念往生咒,这是濑歹杀死的,应该不会念。秋智就学着妈妈的口气说:“猪羊猪羊你别怪,你是阳间的一道菜,今年不想去,明年再回来。”把大伙儿都说笑了。

    德禄往猪身上一瓢一瓢的浇着开水,说:“这小兔崽子,记性挺好。你大爷说你有出息。起开些,别挡亮。一会儿把尿泡取出来给你们吹。不知道这濑歹留没留。”德禄浇水,德寿拿刀刮毛,德明拿锤猪石(凹面的石头)来回搓着,秋仁使劲的压着。只一会儿,晶莹剔透的白条儿猪显出来了。妈妈出来看了几遍。

    德禄说:“他二婶,不用着急了,这肉一点儿没变色,照样卖,这濑歹也算是义贼。”秋智妈松了一口气。

    秋仁也乐了,说:“我把洋炮都收拾了,寻思吃完饭,装火药,打他狗日的,这么说还是枪下留情了。”其实大伙儿都担心,猪死了没放好血,猪肉的颜色发红,那就是死猪肉,只能卖三分之一价钱。几个人把猪肉抬到桌子上。

    秋智妈说:“二哥,割下六斤血脖,大伙可劲儿吃一顿。”

    德禄说:“他二婶,太多了,三斤吧,老规矩。”秋仁也说。

    秋智妈说:“这是白得的,一会儿,把你老叔一家都叫过来,把大哥老公母俩也叫来。炖一锅酸菜炖猪肉,一锅萝卜干炖猪肉。”没有人再反驳。大智妈又说:“老大,给秋义捎信儿了吗?”

    秋仁说:“捎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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