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孤注掷温柔-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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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桥别墅不若栖霞官邸宏阔雍容,也不若皬山的园子悠远雅清,一色米黄的意式风格,别有一份琳琅精巧。栌峰以红叶闻名,枫桥别墅踞峰而立,站在露台上便能望见漫山黄栌,一览无余。黄栌叶片圆润,暖红如云,而枫桥的庭院中则遍植枫香,树树丹霞,摇动生姿。此时应季,同染朱红,却是两样风情。
欧阳怡还没下车,便赞道:“这里真美!”顾婉凝一眼看见迎在门口的郭茂兰,心头一紧,一下车就问道:“他在这里?”
郭茂兰见她神色之间颇有些惊惧,心道怪不得虞浩霆不来,口中忙说:“四少说他不过来,小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顾婉凝听了他的话,才放下心来。欧阳怡见状也有些纳罕,只是当着旁人却不好相询。
两人在起居室小坐片刻,用了些茶点,便牵手出门去看那层林尽染。
郭茂兰亲自带人在后头跟着,他望着顾婉凝窈窕的背影,心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她和虞浩霆的事情。平心而论,这女孩子容色惊人,所谓“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亦不过如此,人也是玲珑剔透,蕙质兰心,若不是家世寒微,在四少身边着实也是佳配。不过,即便她做了妾侍,以虞浩霆待她的心意,也必不至委屈了她。况且,自己冷眼旁观,虞浩霆言语之间倒似乎是动了明媒正娶的心思。这一来,他就有些琢磨不透,顾婉凝到底盘算的是什么念头。
若说她不属意虞浩霆,可前些时日他二人情意缠绵,她亦不像是曲意承欢;若是她芳心已许,却又实在没道理又闹成眼下这个局面。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在燕子巷的情形来,以她那样的善解人意,以虞浩霆待她的百般珍重,若还不能琴瑟相谐,除非是她他心里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个念头,却迅速便甩开了。
欧阳怡见几个侍从都远远跟在后面,便悄悄问顾婉凝:“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刚一问,便察觉顾婉凝的手轻轻一抖,再看她的神色,眉宇间甚是凄楚,欧阳怡下意识地停了脚步,握住她的手:“你和他闹别扭了?”
顾婉凝低了头,悄声道:“他知道我吃药的事了。”
欧阳怡一怔:“你吃什么”旋即反应过来,面上微微一红,嗔道:“那他是什么意思?你又没有嫁他,要是你那怎么办?”
顾婉凝淡淡道:“他不会想这些的。”
欧阳怡满是怜惜地瞧着她:“你为什么不和他说呢?他如果想和你要个孩子,那总归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的。”
顾婉凝转脸望着漫山红叶,眼波忽然变得飘忽起来:“说什么?我又不想和他结婚。”欧阳怡见她面上一片漠然,思忖了一会儿,才开口:“婉凝,我怎么觉得你像是跟人赌气呢?”
顾婉凝一愣:“赌气?跟谁?”
欧阳怡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看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还好,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吗?”婉凝默然良久,低低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别人了。”
她喜欢他吗?
如果她没有那么多不能说的秘密,如果她遇见他的时候不是那样一番光景,如果她从不知道那些绝望冰冷的过往;或许,她是会喜欢他的吧?
她还记得那天在绥江,他墨黑的眼眸中光芒璀璨,比月光下的粼粼水波更耀眼:“婉凝,你得一直和我在一起。天南地北,我带你看山看河。”那样的傲然志气,哪怕他言外之意正是最叫她惊惧的一件事,却仍叫她忍不住心头一折。
她还记得在皬山的时候,他日日陪在她身边,赏花听雨,游山览胜,握着她的手教她练字,每每她醒来,若他不在,便会有一束花放在枕上。那样的温柔深挚,让她几乎忘了那许多的“如果”。
虽然那些“如果”不是忘了就可以没有的,但他给她的好与坏,甜与痛,都容不得她再喜欢别人了。
欧阳怡皱眉一笑:“你这句倒是实话。连他这样的人你都这么犹疑,恐怕再没有人入你的眼了。唉,我原是想跟你说宝笙的事,没想到你也这样愁肠百转的。”
顾婉凝一听,连忙问她:“宝笙怎么了?”
欧阳怡轻轻一叹:“宝笙在谭家不大好。”
苏宝笙是连哭也不敢哭了。
第48章 履霜/凡可爱的都不可信(4)()
谭文锡回到江宁这些日子,十天里头有八天都流连在外。谭夫人便“提点”宝笙要规劝一些,不能为了逢迎丈夫欢心,就由着他的性子来。可是宝笙连见他一面都难,谭文锡就算是回家来安分一两晚,和她也没有什么话说,她若一提这件事情,他笑笑就走;她说得多了,他就冷着脸甩下一句:“你少拿母亲来压我,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就回家去!”
她原本就是和顺怯懦的性子,这样一来,就再不敢管他了。谭文锡倒无所谓,宝笙却日日在家中看谭夫人的脸色。本来也算相安无事,然而前些天,谭文锡在玫兰公寓养了个外宅的事情不知怎的被谭夫人知道了,叫人去找他一时又找不见,谭夫人只好在家里发作宝笙。宝笙从谭夫人房里出来,在走廊里忍不住就掉了眼泪,却叫眼尖的丫头看见,去告诉了谭夫人。
这一下更是了不得,谭夫人足足数落了宝笙一盏茶的工夫:“母亲提点两句,你就做出这样一副委屈的样子,叫下人看笑话。你在家里做女儿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原想着娶了你进门,能约束文锡一些,让我也少操些心,没想到你这么不中用!”
宝笙出门的时候,谭夫人犹当着几个丫头仆妇的面,抱怨“小门小户的女孩子,真是上不了台面”,如此一来,宝笙在谭家越发难挨了,连谭夫人身边几个得脸的佣人也敢给她脸色看。
她偶尔回一趟家,只敢偷偷跟母亲诉苦,母亲也没有法子,只是一味劝她忍耐。父亲却隔三岔五地跟她打听谭家的事情,前一阵子实业部空出了一个司长的位子,父亲便示意她去跟文锡父亲提一提,可这种事情在谭家哪里轮得到她说话?后来那职位委了别人,父亲问她怎么跟谭秉和说的,宝笙只好说自己没有机会提,父亲当时就变了脸色,她姐姐苏宝瑟在边上冷笑道:“人家自己攀了高枝,哪还想得到家里人?”
苏宝笙只觉得她的世界翻转得竟这样措手不及,而她却毫无对策。
顾婉凝和欧阳怡这一日没有下山,晚上两个人头挨头睡着,却有说不完的话。
“宝笙的事情我也没有法子,一说起来就头痛。”欧阳怡用手托着腮,靠在床上,“这一下,看安琪还敢不敢喜欢那个霍仲祺?”
顾婉凝拥着一个抱枕,侧身倚在床头,轻声道:“我觉得小霍人倒不坏。”
欧阳怡一哂:“你是虞四少的女朋友,他在你面前自然是安分的。宝笙结婚那天,安琪和谭昕薇僵成那个样子,他倒没事人一样。我就看不得他那种自命风流的做派。”
婉凝瞧着她一脸不屑的样子,笑道:“小霍不是自命风流,是真的风流。他讨女孩子喜欢,你也不能怪他。”她说着,想到之前在马场时霍仲祺的怅然无限,便道:“不过,安琪要是放下他,倒也好。小霍好像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没有在一起。”
欧阳怡听了奇道:“真的?”
“嗯。”顾婉凝点点头,“我之前听他提起过一次。”
欧阳怡想了想,忽然促狭道:“那你该告诉安琪。他这里既然求而不得,安琪倒正好乘虚而入。”
顾婉凝笑道:“那可不行。小霍去追女孩子,再没有不成的,我猜他不过一时阻滞罢了。你可千万别去撺掇安琪。”
欧阳怡笑道:“就怕安琪太好强,非他不可。”
婉凝却摇摇头:“安琪的脾气总是要人宠着的,小霍若是不去招惹她,等她遇见更好的,也就算了。”她说着,却见欧阳怡捋着睡袍上的绸带,若有所思,便推了她一下,“你想什么呢?”
欧阳怡面上微微泛红,咬了咬嘴唇,悄声问道:“我问你整天跟在虞四少身边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顾婉凝闻言一愣:“你说谁?”
欧阳怡脸色更红,低头只盯着胸前的绸带,稍稍提高了声音:“就是不怎么说话,虞四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的那个。”
顾婉凝一惊,她问的竟然是卫朔,随即掩唇而笑,也不说话,只盯着她,却见欧阳怡两颊如火烧一般,就快要赶上窗外的霜叶了。婉凝作势叹了口气:“我原先只知道安琪到栖霞来,是为了碰小霍,原来你也是为了别人。”
欧阳怡羞道:“我哪有?”
顾婉凝含笑瞧着她,轻声说:“卫朔的父亲在虞家很多年,他从小就在虞家长大,一直跟着虞浩霆。”说罢,又想了想,笑道,“怕是除了睡觉以外,他时时都在虞浩霆身边,我倒没见过他有什么女朋友,也没听人说起。只是——”
欧阳怡静静听着,心思都在她的话上,婉凝一停,她就忍不住问道:“什么?”
顾婉凝莞尔一笑:“我瞧着他除了虞浩霆,其他什么事都不关心。卫朔那个人,平时硬得像块石头似的,可是,之前有一次我们出去,虞浩霆受了伤,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欧阳怡听了,喃喃道:“他是虞四少的侍卫长,当然要尽心护卫他的安全。”
顾婉凝迟疑了一下,说:“我只是觉得,他不大有心思在其他事上。”
欧阳怡默然了一阵,忽然转了话题:“你一口一个虞浩霆,难道你当着他的面,也这样叫他么吗”
顾婉凝黑暗中面色一红:“起了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吗?”
两人絮絮说着,都有些困倦了,才挨在一起渐渐睡去。
不想,过了午夜,虞浩霆却突然来了。
他一见郭茂兰,也没有别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她睡了吗?”
郭茂兰点了点头,又补道:“顾小姐晚上心情还好,和欧阳小姐聊了很久。”
虞浩霆闻言面色微霁:“我去看看她。”说着,就要上楼,郭茂兰连忙叫了一声:“四少。”虞浩霆停了脚步,回头看他,郭茂兰道:“顾小姐和欧阳小姐在一起。”
虞浩霆听了,微一耸肩,便停在楼梯上。
郭茂兰道:“我叫人去问一问,看小姐睡着了没有。”
虞浩霆却摇了摇头:“不用了。”说罢,缓缓下了楼梯,竟是要走。
“四少,夜深露重,不如您就在这儿休息吧。”郭茂兰一向甚少主动安排虞浩霆的行程,只是听命,然而今日这番情状,他看在眼里,心中竟无端地生出一点不忍。
虞浩霆听了他的话,略站了站,还是走了出去,淡然抛下一句:“别告诉她我来过。”
他一路走出去,只见满庭的枫叶窸窸窣窣地摇在夜风中,月光落到哪儿,哪里的片片霞红就覆上了一层薄霜。
邵朗逸和康雅婕订婚的消息突然见报,南北皆惊,诸般猜测刚一风生水起,康瀚民已通电海内,称北地四省即日起改易旗帜,服从江宁政府。与此同时,康氏在南线的驻军和蔡正琰齐齐向刘民辉发难,半月之间,刘民辉已无力应对,困守兴城。
而康雅婕的到来,则成了江宁交际场中最热闹的话题。
江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