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棵杨 寒川子-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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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今年的新靴子人家都送来了!”
“跪下!”瘿脖子沉下脸。
风扬只好再跪下来。
“你在外头不究干啥,妈都不管,只这一宗事,妈管定了!今儿晌午,明坤领个闺女过来,你得见见。要是相中了,就定下!相不中,让他再换一个!”
“妈――”风扬目瞪口呆,“这么大个事儿,你咋不提早说?”
“你整天泡在外头不入屋,妈哪儿寻你去?”
风扬的嘴巴连张几张,不吱声了。
第三章 合作社(10)
“爬起来吧,”瘿脖子见他不吱声,只作默许了,语气缓和下来,“听明坤说,那闺女不错,十七岁,妈专门问过她家成分,说是贫农,跟咱家配哩!”
“妈,她不到十八,不能结婚!”风扬不好顶撞,想了个托辞。
“不到十八咋了?”瘿脖子瞪他一眼,“成家儿媳过门时,才十六!”
“妈――”
“妈不多说了,”瘿脖子朝外推他,“你先忙去,待晌午时,你得回来相亲,妈跟明坤说定了!”
风扬决定把话说透,换过脸,嘻嘻笑道:“妈,你不就是想讨房儿媳吗?张家雪梅咋样?”
瘿脖子脸色又是一阴:“你要气死妈咋哩?”
“妈,人家雪梅多好,十八岁,正好结婚,长得也美,干活利索,为人处世都好,也孝顺妈!”
“妈问你,她属啥?”
“这……”
“你属蛇,是小龙。妈早打听过了,那闺女属鼠,蛇、鼠命相不合,妨人哩。你听人咋说,‘蛇男娶鼠女,妨父又妨母!’你爹没了,就剩你这苦命妈,这不是摆明不想让妈活了?”瘿脖子说着,伸手抹泪。
事儿麻烦了。风扬咬住下嘴皮,思考好一阵子,愣是寻不到说辞儿,只好拔腿走出门去。
风扬一路恍惚地走到村部,刚刚坐下,偏巧雪梅也走进来。风扬长叹一声,同雪梅讲起方才的事。雪梅咬会儿牙,苦笑一声:“定是我爹去你家了!”
“我也琢磨是!” ;风扬也断定了。
“风扬哥,”雪梅豁出去了,昂起头,忽闪起一双大眼,凝视风扬,“我不管别人,只问你咋想哩?”
“我……”风扬嗫嚅一句,掏出烟袋,连吸几口,见雪梅仍在望他,只好抬头,正要回话,外面一阵脚步声响。
是李姐儿,人没进来就叫:“雪梅在吗?”
雪梅应一声,换作笑,迎到门口:“是明岑婶儿,啥事儿?”
“昨儿我去供销社进货,在街上碰到韦同志,他要我捎个口信给你,说是今儿要你到区政府去一趟,开啥个妇女工作大会!”
“知道了!”雪梅又笑一下,“谢婶子了!”
李姐儿还过一笑,回代销点去了。
“风扬哥――”雪梅回过身子,目光如炬地望着他。
“雪梅,”风扬在鞋上磕掉烟灰,笑了笑,“再急也不急这一阵儿。你先去开会,待晚上回来,咱俩再合计!”
“嗯。”雪梅回以一笑,转身走了。
这日晌午,风扬躲到河东的黑龙庙,寻到六成喝一通闷酒。瘿脖子四处寻不到人,候到天黑,将风扬臭骂一顿,好言打发闺女走了。老鸭子一心做成这门亲事,建议另寻日子相面。
瘿脖子想也没想,一口应下:“中!你先回去,早晚候着我的话!”
天色黑定,风扬醉醺醺地从黑龙庙回来,不敢进家门,只在村部等候雪梅。又候一时,风扬听到村人在喊娃子们睡觉,知道太晚了,正在想着雪梅,院外传来脚步声。
风扬迎出一看,傻了。
来人不是雪梅,是韦光正!
韦光正老远就伸出手,呵呵笑道:“风扬同志,我来晚了!”
风扬回过神,上前握住,将他迎到办公室坐下。
“你喝酒了?”韦光正嗅到酒味,笑问。
“嗯,”风扬苦笑一下,“今儿到黑龙庙,六成拉住不让走,非要灌醉我不可。我架不住劝,又敌不过他的量,喝多了!”顿了一下,“领导恁晚来,可有大事儿?”
“没啥子,想你了!”韦光正坐在风扬的办公桌前,呵呵笑。
“说是今儿开妇女会?”风扬记挂雪梅,试探着问。
“是哩,是哩,”韦光正又笑几声,“会议开得太晚,天又太黑,白书记担心雪梅同志安全,特意安排我送她回来!”
“谢白书记,也谢你了!”风扬亦笑一声,“雪梅她……人呢?”
“回家去了!”韦光正扭头察看一圈,“有开水没?”
风扬这也想起待客,尴尬地笑笑,拿水瓶倒水。韦光正接过一碗,一饮而下,抹抹嘴巴子,笑道:“说一天话,渴死了!”
“啥精神?”风扬无话寻话。
“没啥子!”韦光正咧开嘴,神秘兮兮地笑道,“风扬同志,我来寻你,真也是有桩事儿!”
第三章 合作社(11)
“啥事儿?”
“雪梅同志订婚没?”
“这……”风扬一下子紧张起来,酒劲儿没了,“韦……领导,咋哩?”
“没啥子,”韦光正又咧开嘴,呵呵笑几声,“我随便问问!”
“这……没听说,想是没订婚吧!”风扬忖不出他的意图,不好托底。
“中中中,”韦光正显得十分开心,迭声说道,“没订婚就中!”
“咋……咋哩?”风扬的舌头有点儿发僵。
“是这样,风扬同志,”韦光正敛住笑,“上次立社时,白书记见到雪梅同志,甚是中意。今儿开妇女会,白书记越发认定了雪梅同志,与她聊得很开心。散会后,我们一道吃晚饭,书记要我送雪梅同志回来,顺便告诉你一声,他想让你做红娘,顺便做做雪梅同志的思想工作!”
风扬一下子傻了,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
“风扬同志?”韦光正有点儿怔了,“你怎么了?”
“没……没啥儿。”风扬恍过神,蹲在地上,掏出烟袋,朝烟锅里揉烟。
“风扬同志,”韦光正呵呵笑道,“这是大好事儿,这个媒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不瞒你说,白书记是个老大难,毛三十了,还是光棍一条,上上下下都在关注他的事。别人不说,尤其是刘书记,为他前后张罗,其中有几个还是县城里的姑娘。白书记真也是倔,相过几次面,一个也没看上!”
风扬没有递嘴。他甚至压根儿没听见他在说啥,只是一股劲地闷头吸烟。
“风扬同志,”韦光正顾自说道,“白书记是二级战斗英雄,他脸上的那块疤是日本鬼子留下的,是光荣疤。不瞒你说,许多姑娘看上的,正是这块疤!你与雪梅同志工作多年,关系熟,雪梅的工作由你做比较合适!你可劝劝雪梅,莫让这块疤吓住了。今儿开会,还有晚上吃饭,我细细审过,雪梅同志一直不敢正眼看白书记,怕是与这块疤有关!”
风扬依旧不说话,一口接一口抽烟。
“风扬同志,”韦光正严肃起来,提高声音,“你怎么了?”
“没……没啥儿!”
“既然没啥,这事儿就托你了。我这先走,白书记还在候个回话哩!”韦光正起身,作势欲走。
“这……”风扬站起来。
“风扬同志,”韦光正望着他,“有啥你就说嘛!”
“领导,”风扬嗫嚅道,“雪梅同志性子倔,事儿急不得。你……能不能先对白书记说一声,容我慢慢做工作!”
“当然,当然,”韦光正呵呵笑道,“白书记也有这个话哩。白书记说,婚姻自由,这桩事儿不能强求,要让雪梅同志真心乐意。白书记还说,他这一生,真也就相中雪梅同志一个姑娘。三十年都等了,他不怕再候几年!”
风扬傻呆呆地将韦光正送出村子,在村口的一棵槐树下蹲下,两手抱头,哭了。
这一夜,风扬的眼皮儿一刻也没合下,前半夜在村外的旷野里晃悠,后半夜坐在自己的床榻上抽旱烟。
第二日,瘿脖子自然又是起个大早堵他。不待她发问,风扬先道:“妈,昨儿那姑娘来没?”
“咋能没来?”瘿脖子阴沉起脸,“你野哪儿去了?我翻遍村子,没见你个人影儿!”
“告诉她一声,让她爹寻个日子送她过门。我娶她了!”风扬冷冷地说。
“啥?”瘿脖子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娶她了!”风扬的声音依旧冷冷的。
“这这这、这……”瘿脖子反倒惊呆了,“咋也得相个面吧,咱还没给人家彩礼呢!”
“不用相了,”风扬丢下一句,“妈既然相中了,我还相个啥?彩礼没有,她想嫁就嫁,不想嫁,拉倒!”话音落下,扭身就朝院子走去。
瘿脖子愣怔半晌,这也反应过来,歪着瘿脖子去寻老鸭子。老鸭子马不停蹄地赶到姑娘家,是马王庄,告诉这个喜讯儿。那家人也在巴望,与老鸭子分析一番,觉得事不宜迟,匆匆定下日子,说是当月二十六是吉日,可以过门。
此后数日,风扬一直躲闪,不肯见雪梅。待老鸭子将风扬的大喜日子满村里传播时,雪梅如遭雷击一般。
吉日到时,雪梅一头钻进闺房里,蒙住被子哭个死去活来。雪梅一直哭到天黑,天成不忍听,走进来劝道:“梅儿呀,你也看到了,万家那小子不是东西,心根本不在你身上,你还死这个心眼儿干啥?待过几日,爹为你寻个好小伙子,肯定比那小子强!”
第三章 合作社(12)
雪梅陡然掀开被子,手指里间的门帘,吼道:“出去!”
天成吓一跳,悻悻然走出里间。
“爹,我叫你最后一声,你听好。打今儿起,我不是你闺女了,咱俩分开灶头,各过各的日子!”雪梅送出一句,钻进被窝又哭起来。
天成心里一寒,摇头长叹一声,在红薯窖上蹲下,慢慢掏出烟袋。
万风扬的洞房里,换好一身睡衣的新媳妇陈姐儿轻轻吹熄花烛。新房里一片昏黑。陈姐儿在宽大的双人床里侧躺下,给风扬留足位置。是个通枕,枕上是她亲手绣的一对大鸳鸯。
门开了,风扬打外面回来,摸索到床边,在床头站一会儿,打开柜子,从中摸出自己的老枕头,放在另一头,倒头睡去。
蒙蒙??中,风扬觉得有人摸他,睁眼一看,是陈姐儿。绣着鸳鸯的长枕头不知何时也挪过来了。陈姐儿*身子,光光的胳膊搭在他身上。
风扬将她的手猛地移开,低吼一声:“滚那头去!”
陈姐儿又羞又气,回到另一头,抱着长枕头呜呜抽噎。
自此之后,风扬也像变了个人,很少再到村部去,走路也阴着脸,见谁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韦光正免不得催问几次,风扬也都以正在做工作为由,搪塞过去。
其实,这桩事儿,他压根儿不敢对雪梅说。
好赖熬到过完年,风扬的心绪好一些,将心移到工作上,没命地干活儿,白天在田里,晚上在村部,死撑着不肯回家。雪梅自然明白其中原因,心里越发痛苦。但眼下木已成舟,她回天乏术,只将这笔账算在天成头上,使人重新砌个锅灶,与他分开吃饭了。
天成自觉理屈,自始至终不吱一声,只待时间来消磨一切。
春节前夕,四棵杨的代销点成立了。
店面设在张家院子的西厢房。风扬使人在后墙处开扇大门,用老砖砌一排柜台,沿墙做下许多货架,摆着各式各样的日用品。
宣布开张的是一长串鞭炮。村人早已得到消息,来看热闹的,来看稀奇的,来买东西的,店里店外熙熙攘攘,到处是人。
售货员是明岑女人李姐儿和双牛女人朱文秀。李姐儿大叫:“别挤,别挤,凡是来买东西的,柜台前自觉排队,按顺序来!”
要买东西的村民排成一个长队。排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