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朵飘零的花:东莞打工妹生存实录-第7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的上衣口袋,轻轻松松拿走了他的皮夹。我和其余几个没有睡着的乘客一样无动于衷。小偷得手后,又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我们睡着的这些人不喊不叫,小偷也视我们如无物,专找熟睡的人下手。
我困得不行,感觉时间好象静止了似的。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熟悉睡了半夜的人们纷纷醒来。有好几个人一摸钱包不在了,也只是唉声叹气,自认倒霉。直到车厢前面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呼天抢地地大哭大叫,车厢才骚动起来。
女人的大叫引来了乘务员,但乘务员只简单问了几句便走开了。
女人开始把目光转向她周围的人,她不停地对他们哀求、哭诉,希望小偷能发发善心,把钱还给她。女人哭诉说,那六百块钱是给她丈夫的救命钱。她丈夫在城里盖房子,从脚手架上掉下来,工头只扔下一千块钱就不见人影了。她得知后,好不容易才凑到的六百块钱,谁知还没见到丈夫,钱就没有了。
车厢里的人大多冷冷地围着看热闹,间或有人劝慰她两句,但对于被偷了钱的女人来说,这些劝慰是无济于事的。每个人看上去都很无辜,小偷能早就走了,也可能混在人群中。女人毫无目标地哀求了好长时间,从希望变成绝望,从竭尽全力到彻底崩溃。
女人突然在不知所措的哀号声中,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那是一种让人的神经感到不寒而栗的惨笑。大笑渐渐又变成了大哭,哭哭笑笑,笑笑哭哭,时笑时哭,或哭或笑,最后成为那种不连贯的、有一声没一声的笑。女人开始对着人群不停讲着无关紧要的话,这些话和钱被偷没有任何关系。她好象是和别人聊天似的,和这个说几句,又和那个说几句。
有些胆小的人看到女人这个样子,害怕起来,下意识到往后挪了挪;有两个老者还在劝慰她,问她家庭情况,要送她回家。可那个女人对所有这一切充耻不闻,依然“嘿嘿”地笑着,并开始手舞足蹈起来,一看就处于痴狂状态。
所有的人都摇头叹息:“这女人一定是疯了!”与此同时,更紧地守护着自己的钱包和物品。
大约是女人闹得太疯了,一直不见踪影的乘警终于出现了,强行将那女人带走了。女人的笑声渐渐远了,车厢内的人全都一脸的无可奈何的冷漠。
我沮丧地想,要是昨晚那个所谓的莲姐把我的钱全部偷走了,包括银行卡,我会不会象这个女人似的,崩溃到发疯?
这个想法让我感到害怕,我不敢再想下去。外面的世界并不精彩,好象处处都是陷阱,这次回家,我是坚决不会外出了。
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下车时,我双腿麻木、红肿,脚底象踩了棉花一样,活动了好久才勉强可以走路。
当我风尘仆仆地走在通向槐树坪的小路时,不禁长长吸了一口气,我终于回家了!
漫山遍野的芦苇随风飘荡,雪白的芦花纷纷扬扬,这一切是如此地熟悉和陌生啊,我感觉无限的亲切与惆怅。周围的田地里,水稻轻盈地在微风中摇晃,稻穗看起来沉甸甸的,仿佛都很饱满。天空中除了芦花,还有四处飞舞的蚂蚱,蚂蚱们欢快地在水稻间钻来钻去。这些景象,是在我异乡的梦中无数次出现了的,现在真实地呈现在眼前,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遗憾的是,空气并不如我想象中的清新,甚至还来杂着一股怪怪的味道,闻着极不舒服。
很快走到自家的水稻田边,忽然感到脖子后面发痒,我用手一摸,竟然是一只黄绿的蚂蚱!蚂蚱是一种很容易捕捉的虫类,我本想把它赶走,没想到用力过猛,竟将它拍死了,蚂蚱体内的脏乎乎沾了我一脖子。
更多的蚂蚱跳跃到我身上,我一边拍打一边躲闪,脚下很快就落了许多被我拍死的蚂蚱。正当我狼狈万分之时,我看到一个拿着蛇皮袋的女人从村里往这边走来。
女人一副标准的农村妇女打扮,衣服还是六、七十年代的款式,好象农村妇女的打扮几十年就没变过。虽然她看上去非常憔悴、苍老,但那脸上的轮廓,还是让我一眼就认出来,她是我一起长大的刘淑芬。我,刘淑芬,曹菊,申小英,我们四人虽不同岁,关系却一直很好。我惊喜地叫起来:“淑芬!
女人惊愕地向我望了望,用熟悉而又久违的家乡话问:“你,你是谁?”
我故作愠怒地说:“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我是杨海燕!”
她不相信地看着我,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好久,惊喜地叫起来:“海燕,真是你呢,你越来越漂亮了!”
看着她那没有一点光泽的脸,我有些愕然。她和我同岁,以前很是清秀可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我试探着问:“你,还好吗?”
第123章()
她眼里迅速闪过一丝哀伤,叹了口气,低声说:“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我疑惑地问:“怎么会呢?以前你家条件很好呢,你家就你和你姐,你爸妈又那么能干,承包了十几亩地种大棚疏菜。”
她叹了口气:“那是以前,现在早就不行了。你去打工那年冬天,我妈得了一场大病,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不说,还倒欠一屁股债。我姐不想留在家里招女婿,你知道,一般象点人样的男人谁愿意去倒插门?所以她早几年就匆匆嫁了人。为了让我妈能看到第三代人,我只好结了婚,是招的上门女婿,现在儿子都两岁了,我真怕连儿子上学的钱都攒不够。”
说到这里,她伸手抓过飞过身旁的一只蚂蚱说“你看看,两亩水稻倒养出了三亩的蚂蚱来。这地是没法种了,什么药都治不了它。”她边说边挤那两只蚂蚱的脑袋,蚂蚱紫红色的嘴越张越大,只只“扑”地一声,蚂蚱的脑袋扁了,两只外露的眼晴靠在一起,一滩黄绿色的脏东西粘满她的拇指和食指。
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空气中淡淡的刺鼻的怪味是农药味。我不解地问:“怎么打了农药还这么多蚂蚱啊?”
她无奈地说:“农药是前些天打的,现在的庄稼都是农药灌出来的,一季水稻要打好多次农药。农药越打越多,小虫子也越来越多。再说,水稻都秀穗了,不能再喷农药了。”
我担忧地说:“那这些蚂蚱怎么办?”
她从蛇皮袋里带出一个大网兜:“抓呗,我们小时候又不是没抓过。”
我不以为意地说:“蚂蚱可是个好东西,含有丰富的蛋白质,我们小时候不知吃了多少蚂蚱,那时候可是希望蚂蚱越多越好呢。”
她又捏死一只蚂蚱,恨恨地说:“好个屁!你在外面打工哪里知道种地的苦。你看看这水稻,今年怕是又要减产了。这地,真是没法种了。稍微年轻一点的都到外面打工面去了,村里大多数是老人、中年妇女和孩子,每天冷冷清清的,真憋屈。要不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真想出去打工。”
我叹了一口气:“你才不知道打工的苦呢。”
她怪异地看了我两眼,忽然暖昧地说:“再苦也比种地强。你看跟你一起出去的丽娟,不是一步就登天了吗?”
我愣住了:“那叫一步登天?要不是她妈和二哥,丽娟当初可以死活不想嫁的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和陈刚感情很好。”
她“切”了一声,尖刻地说:“不就是嫌人家是白痴嘛,白痴怎么啦?人家要是不是白痴还能轮上她?那样的白痴我也想嫁呢,就怕人家看不上我。”
我吃惊地瞪大眼睛,在我印象中,淑芬一直是个温和的人,我真怀疑这尖酸刻薄的话是她说出来的。一时我竟不知道和她说什么了,好半天,我才讷讷道:“小英和曹菊,她们还好吗?”
她诡秘地笑了笑,随即又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小英我不知道,曹菊可是好得很呢。她在县城饭馆只端了半年盘子,就被一个大老板看中。大老板出钱,她在村里建了一个塑料鞋底厂,她现在可是村里的红人呢,我家五福就在她鞋底厂打工。什么东西!说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呢,农忙时,我家五福想换成夜班,她死活不答应!”她越说越气,越气声音越大。
我不由瞪大了眼晴,非常非常地吃惊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我真怀疑那些话是从她嘴里说不出来,不仅仅是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情,还有她说的曹菊。
我和淑芬同岁,小英比我们大两岁,曹菊比我们小一岁,四个人从小好得象穿一条裤子。一到蚂蚱横行的时候,我们就拿着网兜和盛蚂蚱的口袋来水稻田。那时候的水稻田到处都是人,象赶集一样热闹。不时有一团团小火烧起来,然后就飘来一阵阵香味,那是有人在烧蚂蚱吃。
我们四个人每天都会找一个避风处,拢一堆树叶干草,四个人围成一团,生火烧蚂蚱。蚂蚱几乎成了我们的主食,每天都要烧一次。要是有一天没吃蚂蚱了,总感觉生活少了些什么。
烧蚂蚱时,要先掐掉肚子,只烧腰部以上的地方,因为只有那里有肉。刚放进火里的蚂蚱半个身子还在跳跃,剩上半身的蚂蚱跳跃几下就不动了。不一会儿,蚂蚱就开始“吱吱啦啦”地冒油,脊梁很快绽起一朵黄红色的小油花。等到过年过节才有的肉香味出来后,就可以吃了。直到吃到四张小嘴全都乌黑,我们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时间过得真快,儿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四个人,现在差别是多么大啊。
这时,越来越多的村人走过来,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儿童,他们热情的和我打着招呼。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他们看我的眼神中怪怪的。但回家的喜悦让我无暇多想。稻田里捕蚂蚱的人,踩着田埂向前小跑,网兜贴着水稻叶间飞行,很快网兜就沉重得坠下来,半网兜的蚂蚱在里面跳。
淑芬看得眼热,丢下一句:“有空到我家玩。”就走开了。
我还想说什么,她己经拿着蛇皮带,加入了扑蚂蚱的行列。
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我忽然感觉家乡不是我想象中的最后一片净土,也许家乡并不能治疗我的伤痕,不由怅然若失起来。
走到村口,我更加失落了。原先的老村己经完全变了模样,老村和新村己连成一片,整个村庄虽然还是以老槐树为中心,但向周围扩大了一倍多。村内不再象以前那样阴暗,一片光明。原先高大的树木都被砍伐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胳膊粗的小树。左边废弃的水井己经填平。右边的老槐树倒是还在,但根部己经被砖砌起了半米高的围墙,表面还抹上了水泥。
以前,老槐树下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但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有。
放眼望去,原先那些泥坯房所剩无几,取而代这的是宽敝的平房,村中间似乎还有两幢小楼房。小村看上去比以前整齐许多,却很冷清,只有几条追逐嬉戏的狗,为整个村庄平添了一份生机。常言道,近乡情怯,不是没有道理。我赶紧整理了一下零乱的头发和衣衫,不经意间,前面墙上的一行大字吸引了我,定晴看去,只见上面涮着一行标语:“一胎生,二胎扎,三胎四胎刮!刮!刮!”
这条标语是朱红色的字,血淋淋的,很是触目惊心。我想到肚子里刚刚流掉的孩子,不由黯然伤神。
再往前走,又看到一个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上绿色的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