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赢家:一个职业炒手的炒股笔记-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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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苦痛,还有仿佛难以逃脱的责任,一起在她心里交织。啊啊,人生,真的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中有他,他中有我,处处彼此难分吗?!
还是在东京。她费了好多精神,付出了当年资助她几倍的资金,请他东渡扶桑了。这不是她之所愿。他说不管好坏都要来看看。自在情理中,再拒绝,就会把她在那里的遭遇如数抖出来了。但一松口,他俩的关系、她自身的命运,便都到了终点。到成田机场接到他的那个夜晚,将他安置到自己为他租赁的住所,她便独自在街头踯躅。周围一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有这样一声严峻的叩问:是走,还是留?她爱他,可以说,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让她产生这般深挚的感情,正因为这样,她才如此不敢和他再见面。隐瞒,对他,就如面对上帝,她想都不敢想,而全部抖搂,必然使一个人的痛苦变为两个人的痛苦!在东京,只要日子一久他就会知道。她想来一个彻底的逃避。那是独自拐进了一条冷僻马路的时候,突然发现身后跟着五六辆小汽车,仿佛在护送着她。在东京市区内是禁止鸣笛的。只要汽车无法超越前面的行人,只能默无声息地跟着行人慢速前进,直到行人发觉为止。她急忙闪到了一边,一个念头也闪进了脑子:死!是的,死,是最好的解脱,也是对自己背弃了他的最合适的惩罚。于是这个不祥的字,就固执地盘踞在她的脑海。当晚就决定了。她给他写了一封信,坦陈了自己为什么要永远离开他的原因。信寄出了,她选择了海路回上海,计划在途中以大海作为永久的归宿。夜深了,“鉴真号”劈风斩浪地行驶在日本海上,她悄悄地步出船舱,来到了后甲板上。面对滔滔白浪,茫茫大海,还有悬挂着一钩新月的深透的夜空,一个个人生镜头,即将被抛下的一个个亲人,都汇聚到眼前来了,生离死别的依恋、歉疚与悔恨,是这样叫她难以下决心去跨越栏杆。她开始徘徊,海风猛刮着她,也不觉得寒冷,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钟点,提个钟点……她终于决定了。站定,手扶栏杆,双眼痴望着滚滚的波滔,任随泪水流淌着,抬起右腿跨向那个目标……
“啊,在这儿竟碰上了同道!”
她吃了一惊,收住腿,猛回头。灯影、月色里,一位老者,盘腿坐在舷梯进口的栏杆旁。只见他身着深色中装,一头银丝在股脆的光窗里闪着微光,也不知坐了多久了。见她回头,便起身朝她走来。
她警觉地问:“你说什么?”
老者好像没有听到这声盘问,炯炯的双目依然面对大海:“我就是大海,大海就是我。在这里,没有了我,也没有你;没有大海,星光,明月,客轮,也没有欢乐和忧愁,烦恼和痛苦。”
她后退了一步:“什么?没有忧愁,烦恼和痛苦?”
“人生得悟总须悟,莫让烦恼催白头!”
“悟?”
“哦,小姐,原来你不是在参禅悟道啊?难怪你泪痕满腮,愁眉不展!”他凝视着她的脸,连连摇头,“不必,不必!释加牟尼说人间最好,人身难得,人应当庆幸自己生而为人。为了这,人也应该寻求佛性,以求终极解脱!”
她似乎真有慧根,“佛性”、“终极解脱”这些词犹如电光石火,骤然照亮了她的心扉。她迅速将这老者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认定是哪位佛教大师前来点化她的。真是,难道只有毁弃珍贵的生命,远离人间,才能求得清净吗?自己何不皈依佛门,以求身心的终极解脱呢?
她的命运就这样来了一个转折。就打算在“鉴真号”上,拜这位老者为师,吃斋念佛,把一颗残破的心交给佛祖如来。于是进舱详谈,知道老者叫野樵,不是佛教徒,却是一位禅宗大家。他教她明白,禅宗以探索人的生命为宗旨,以人的纯真意念去拥抱大自然,取得大自然的滋养,激发人的生命潜能,解除人的烦恼,而获得人生自由。她接受了,并且明白,禅宗不仅仅在于自我开悟,更重要的是在自己开悟以后,如何重新面对现实的人生,去开悟众生。
就在鉴真号上,她开始了禅定修为,希望从“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经过“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到达“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从而获得不为形役、不为物累、物我两忘、虚静为一的“本体世界”而解脱。禅的实质是体验人生,贴近人生,然后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她能接受。难的是回上海以后,还没有取得禅悟之前,如何面对昔日的生活环境。再三考虑,决定先到杭州,以带母亲到那里玩几天为由,将母亲接来,劝说母亲离开生活旧地,搬到一个崭新的环境里去,悄悄开始全新的生活。一上码头,她就按预定的办法给母亲打来话,方知母亲已经弃世而去了,就在她安排好东京的住处,决心永远不再见他的那天晚上。母亲的肝癌早已到了晚期,就因为怕她在国外操心而一直隐瞒着她……
她没有想到,迎接她回沪的竟是这样一个伤心的结局,使她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她改变了主意,回到生活旧地,在那间亭子间独自品尝母亲余下的生活气息,重温当年怀恋的岁月。
在孤苦无援中,她脑海中曾经一再闪现出这样的念头:他可能会来找她,原谅她的一切,然后将强行掐断的一切全都续上。可是一天天过去了,既没有接到他的一只电话(当然是打给她母亲,查询她生死下落的电话);也没有收到他的一封信函(寄给她或者寄给她母亲的),好像她活该永远离开他,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为此,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为他去死,只恨自己太痴心。于是她开始专心治病,并将全部注意力注进了排悟。野樵并没有要她盘腿坐禅,可是,她总让僧佛的修行要求,渗进了参禅修持中,到夜晚总要盘腿而坐,像达摩祖师那般,以求领悟。禅本是敢于孤独、善于孤独、需要孤独的人,在寂静中直观自身,克服内在的人格的分裂,与天地同流,与万物为一的修持,这正是她在这时日中所需要的。她终于开始排遣她对他,对所有男人,对这个世界的失望,进而追求更稳固的孤独而搬离了旧地,来到这个聚雅花苑,继续以掸宗求取解脱。当她明白了禅不同于佛,也不同于道,禅比佛道高雅脱俗,长于哲理,精于思辨,富于人生,便越发专注了,清幽淡泊,空灵立远,也开始成为了她的气质。她知道,自己离开虚静为一的本体世界还很远,可怎么也想不到,在证券公司的交易大厅里,她突然体验到了野樵说的“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的境界。要不是有了这一顿悟,当都茗没头没脑的打击临头的时刻,她还不知会怎样。当时她只想远离都茗.也远离这个姓曾的男人。
没想到自己不仅重新和他见了面,而且他和她一样有两眼流不尽的辛酸泪水!啊,参禅就是感悟自然与人际关系的和谐,在开悟自己的同时开悟众生,我怎能远远地避开了他!
她流泪了,为他,也为自己。
他歉疚地说:“对不起,我使你难过了。”
她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不不,我是为我自己流泪……”
他不无惊喜地:“你?也有这样的经历?”
她有点恐慌:“不……
“那为什么?”他追踪着她的眉眼,“请你看着我!”
她埋下头,逃避他的目光。
“你应该对我说真心话。”他看着她,顿了一下,又说,“当然,我没有资格对你要求这个。……不过,我已经把你看作这个世界上最可信任的人,什么都抖搂你了。……如果,你明白我的心,那就满足我这个要求吧!邢景!”
她的泪水越发控制不住了,将头理得更低,轻轻地摇头。
“看来,在这个世界上,我真的不值得人们信任了!”他从她面前抓回了那页皱巴巴的遗书,“我应该……”
她却像抓取一个即将走向死亡的生命,本能地抓住了那张账单,将脸贴在桌面上,放声大哭起来。母亲的去世,更让她感觉人生的无常,越发向禅定中寻求开悟,读的就是禅学方面的书,真像一个青灯黄卷的出家人。她不悔,也不怕孤装寒灯的岁月。然而,她知道,远离人生与俗尘的禅,并不是真正的禅,应该照野樵先生的指点,回到现实中去求悟,那才是真正的悟。于是她当了职业学校的教师。确实,这对于坐禅修持的功力,是个考验,但料不到风风雨雨会这么多。很长一阵,曾经让虚静驱除的内心苦痛,重新在心头冲撞……难道,真的风雨过后是晴天,这场莫名的风雨,却让她得到了这样一个了无牵挂的曾经海?你说,除了这一个与自己具有同样学历与经历的落魄者,能再碰到一个如此坦诚地将内心交给自己的男人吗?既然封锁起来独自品尝人生的苦酒是那般痛楚,何不冒一次险,将自己的一切也向他倒出来,也许能够一起寻求解脱的同道呢?
她突然抬起头:“你不能这样……”
“那你说,应该怎样?”
“我……”她又把话咽下了。
“你说!痛痛快快地说。我要的是你对我的信任。只要把心交给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在人生道路上有过什么闪失,将来会有什么后果,我都能够承受!”
“真是这样吗?”
“是的。你看着我的眼睛!”
她的头,还是很沉很沉。
“你要看我的心,我也可以马上掏出来,送到你的面前!”他抓起了面前的餐刀,对准了自己的胸口,“你说!为了你而死,总比跳楼有价值得多!”
她的身心内外猛地一震:“别!”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抓着那份遗书的手,越攥越紧了:“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因为我不知道,到底应该怎样说!真的,我要比你的经历复杂得多,难开口得多了!老曾!……我本来有个男朋友,不是青梅竹马,可是也到了谈婚议嫁的时候……”
泪水再次涌出眼眶,沿着她苍白的脸颊,徐徐地流淌下来,锁在唇齿间多么不愿去回顾的往事,也很快在他眼前展开,简略的,粗线条的,对于那些难以出口的话题,用词晦涩,但他理解,能说到这地步已经很知心了,所以始终紧紧抓住了他的心。为什么她总是回避过去,为什么一见日本料理就惊慌不安地逃避开;为什么她对顿悟处总是不说破、不说全。不说透……诸如此类的疑问,都一个个消解了。他慢慢地将对准自己胸口的餐刀,松到了膝上,本多久,便当卿一声,滑落到了地板上:“原来这样,原来是这样!”
“……都说,在那个社会,笑贫不笑娼。不错,不排除这种社会风尚,可我用这种手段拥有了钱财,对于把整个心都给了我,把一生幸福都维系在我的身上的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呢?难道是金钱补偿得了的吗?何况,我并没有赚到金钱!”
曾经海能体会到那个男人的心情。然而他说不出话,只能茫然地睁大了眼。也不知道她的叙述是怎么收尾的。只觉得弥漫在他俩之间的,是一片无边的沉默。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听到伴随着血和泪的声音,从他对面飘来:“……我是一个女人,我知道你的心,张瑞玉她们都知道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