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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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舞子依然痴痴地看着那片湖水,秋隽人拍了拍她后背说:“走吧,前面还有更好的景色。”
江舞子听了,这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跟着秋隽人继续往前走去。
铺满砾石的山路走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个接着一个连绵起伏的山坡。
山坡上满是荒草,草叶很长,在狂风中如黄色的波浪,一波一波地向远山蔓延。
江舞子跟着秋隽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荒草,爬上山坡,她的长发被山风吹得乱飞,只好用皮筋扎起来,戴上防风帽继续走。
站在山顶,风愈加猛烈。
天上阳光明媚,山顶狂风肆虐,而在不远处的山间,厚厚的云层却像静止了似的,一动不动地飘在远山的半山腰处。
云层就像一条白色的河流,安静地悬浮在层峦叠嶂之间。
江舞子从未见过这么奇异的景象,但心情却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天高地阔之中,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渺小。
她眺望远山,看见在对面的半山坡上坐落着一个红瓦白墙的小房子,房前有牛羊在悠闲地吃草,一个老人从房子中走出来,拎着一木桶水,倒在了旁边的马槽里。
在巍峨的马特洪峰前,这座小红房子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孤单。
或许很多很多年后,这座小房子会换了主人,也或许它的主人历经数代,最后会迁去很遥远的地方,永远离开这片土地。
但马特洪峰乃至整个阿尔卑斯山脉,依然会在这片风雪中傲然伫立。
一代人的时间是短暂的,生命转瞬即逝。
江舞子忽然觉得人生短暂得超乎她想象:每个人都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瞬。
她站在狂风呼啸的山顶,扯掉防风帽,竭力地伸开双臂,闭上了双眼。
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流下,但她却忽然觉得心不那么疼了。
她听见风中送来妈妈温柔的嘱托,叫她勇敢地、好好地活下去。
而妈妈就在这山、这风、这水中,永远守护着她,永远不会离开。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那天后来; 两人坐缆车上到马特洪峰可供旅客参观的最高点。
在风雪交加的顶端平台远眺远方,天地一片苍茫; 太阳在滚滚浓云中也失去了光彩; 马特洪峰的群山充满了雄性的原始之美。
江舞子被眼前的苍凉壮阔所深深震撼; 下山前问秋隽人能不能徒步走下去,不坐缆车。
秋隽人咨询了山顶的工作人员; 回答说马特洪峰有徒步路线; 只不过从他们所在的位置走下去,至少要走三个半小时。
江舞子坚持徒步。
秋隽人于是没有买下山的缆车票; 两个人一起沿着崎岖的徒步路线; 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去。
这条徒步路线是沿着山峰一侧开辟出来的天然路径; 虽然是人工铺设出来的,却在最大程度上保持了山峰原始的面貌。
山路环绕着山峰顺势而下; 右边是马特洪峰; 右边就是立壁千仞的悬崖和山谷。但巧妙之处是山路离悬崖永远有一片缓坡做缓冲,所以安全极有保证,绝不会掉下去。
行走在这条山路上的背包客,既可以畅行于山间; 也可以尽情地观赏远景:雪峰、云海、湖泊,一览无余。
这次江舞子一直走在秋隽人的前面; 秋隽人跟在后面。
一路上江舞子没有说什么话; 只是在风景极好的地方,她会停下来,一声不出地看很久。
秋隽人原本担心她中途会累; 但江舞子却像不知疲倦一样,径直走了下去。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两人在山路拐角处看见一个把长椅。
这个长椅人为地固定在拐角处的最尽头处,那个位置地势比其他地方高,一想便知如果坐在那上面,肯定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尽管知道会是这样,但当江舞子坐上去、脚下几乎悬空的时候,还是有种坐在云端的惊险感。
她忍不住想,无论是谁想到在这里放一把椅子,一定都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远山漂浮在云海中,云海翻滚浮动,美得不真实。
就在江舞子看得出神时,秋隽人站起身来,走到椅子后,指着护栏旁边对江舞子说:“来看看这个。”
江舞子跟着来到椅子后,看见在护栏旁立着一个石制的十字架。
因为十字架在长椅的侧面,所以刚才江舞子没注意,她走上前,蹲下细看,发现这个十字架虽然简单,上面的雕刻却很精致。
围绕着受难的圣子的,是雕刻着精美的鲜花,底座的边缘刻着:
“愿你们都离恶行善,
永远安居,
永不被弃,
永蒙保佑。
愿上帝立定你们的脚步,
喜爱你们的道路,
永世无尽。”
江舞子看完这句话,眼里忽然莫名地一酸。她飞快地擦了下眼角的泪水,却被秋隽人看见了。
秋隽人在她身边也蹲了下来问:“你信教吗?”
江舞子摇摇头,过了片刻说:“我只是觉得这句话很伤感,也很感人。”
秋隽人点点头:“……善意是没有宗教、种族和文化的界限的。”
江舞子伸出手,手指轻触着面前的十字架,轻声问秋隽人:“你说这个为什么会在这里?”
秋隽人摇了摇头。
泪水静静地从江舞子的眼角流了下来:“是不是有人把TA的心带到这里,想让阿尔卑斯的山风送到TA爱的人那去?”
“……大概是吧。”
江舞子重新走到长椅前,面向着群山云海,站了许久。
秋隽人看着她的背影,他知道她在哭。
江舞子在狂风中站了许久,忽然举起双手,对白雪皑皑的远山声嘶力竭地大喊:“妈妈,我很好,我会好好生活的!”
喊完这句话,她抹去眼泪,转身往山下走去。
接下来的日子,秋隽人带着江舞子转遍了瑞士另外几个最负盛名的旅游胜地。
他们有时徜徉在老城街,买奶味十足的手工冰淇凌吃;有时还会花一整天的时间参观博物馆,傍晚出来吃一顿最地道的当地菜。
江舞子一如既往地对新鲜事物和美食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但每当傍晚,一天的游玩结束后,两人坐在阳台上看日落时,秋隽人从江舞子的神色里看出了一些和从前不一样的东西。
她依然偶尔会有跟她年龄不相称的沉默,但在那份沉默的背后,隐藏的再不是不安,而是坚定。
那种坚定深深藏在她眼神的深处,闪动着钻石般的光芒。
假期的最后几天,秋隽人问江舞子想去哪里,他没有特别安排什么行程,全看江舞子的意思,只要最后一天回到日内瓦国际机场就可以。
江舞子思考了下,告诉秋隽人她想回少女峰下的因特拉肯。
秋隽人听到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因为因特拉肯是个让人宁静的小镇。住在半山腰那些五颜六色的小旅店里,眺望远处的少女峰,悠闲地喝下午茶,就像生活在童话里。
回到因特拉肯,因为不打算再四处奔波,秋隽人就租了辆车,带着江舞子在山间到处转。
瑞士的风景处处都是惊喜,有时像在魔幻小说的森林里,有时又像在格林童话的村庄中。
临回国的第二天,也是在因特拉肯的最后一天,秋隽人和江舞子约好一大早就去两人都很喜欢的一个公园转一上午,中午在山下一家露天餐厅吃顿丰盛的中饭,吃完回旅馆收拾东西,给瑞士之行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早上秋隽人把车停在停车场,跟江舞子在公园沿着一条森林里小溪走了一上午,觉得有些累的时候正好到了吃中饭的时间,两人接着来到预定好的餐厅吃了一顿当地菜。
吃完午饭还不到两点,江舞子不想那么早回旅馆,就问秋隽人能不能再开车四处转转。
秋隽人说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就在山脚下顺着村庄漫无目的地开。
这一路上除了两旁吃草的牛,一个人影都没有,不仅没有人影,连个车影也没有。
秋隽人正在感慨瑞士的人口密度,一直望着窗外不说话的江舞子忽然扭过头来对秋隽人说:“你让我开一会儿吧。”
秋隽人一怔:“……你会开吗?”
“不会,但反正这儿除了咱们,一辆车都没有。”
“那不行。”
“为什么?”
“你没有驾照。”
“可是你留学的时候也没有驾照,不也偷偷开来着吗?”
秋隽人开始自我反省自己告诉江舞子的事是不是太多了?但不管如何他还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我当时虽然没有驾照,但我会开。你不一样,你根本就不会开,太危险了。”
“那你教我不行吗?”江舞子双手握在胸前,忽闪着大眼睛,“我超想在这么美丽的地方自己开会儿车,不让我试试就回去,我会抱恨终生的。”
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得秋隽人头直疼,他四周围打量了一圈:前后五百米没有一辆车,而且预测短时间内,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也不会有车经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他将车停靠在路边,江舞子欢叫了一声就要下车,秋隽人一把拽住她,一本正经地说:“听我指挥,听到没?”
江舞子使劲点了点头,欢快地就下了车。
秋隽人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心软的冲动,但事已至此,不好再扫她的兴,只好跟她换了位置。
江舞子坐上驾驶位之后,兴奋地这摸一下,那按一下。
秋隽人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先调座位,把位置调合适了。”
江舞子“哦”了一声,手在椅侧一顿乱摸,却半天找不到调整位置的按钮。
秋隽人无奈,只好起身伸手到江舞子座位的左侧,把她的手放在按钮上,说:“这是调前后的,另外那个是调高低的。”
江舞子调好座位,秋隽人指了指安全带,她又系好了安全带。
秋隽人最后指了下后视镜说:“自己调调,以能看见后面车辆为准。”
江舞子伸手调了调,感觉可以了,就放下手,乖乖地望着秋隽人。
秋隽人系上自己的安全带,说:“你脚下有两个踏板,左边是刹车,右边是油门。左脚用不着,现在把右脚放在刹车上,然后踩到底。”
江舞子照做。秋隽人指着档把说:“按住档把上的按钮不要松手,同时把档把放到D档上。脚别放开。”
江舞子抓住档把,按秋隽人说的,把档把上的按钮按了下去,微微一使劲,拨到了D上。
秋隽人立即说:“很好,现在两手扶住方向盘,慢慢把刹车松开。”
江舞子两手抓住方向盘,把脚慢慢抬了起来。车缓缓往前滑去。江舞子顿时兴奋地尖叫起来:“车动了!”
秋隽人刚要夸她一句,忽然屁股底下的车“呼”地一声蹿了出去,原来是江舞子嫌车慢,擅自一脚把油门踩了下去。
秋隽人吃了一惊,眼见江舞子一时适应不了这么快的速度,方向盘就开始晃,急忙说:“踩刹车!”
谁知话音刚落,车“嗡”一声往前冲得更快了。
原来江舞子一着急踩错了,踩的还是油门,而且踩得太着急,一脚踩到了底。
秋隽人喊了一声:“松油门!”
江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