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手遮香-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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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满棠连假装客气的都没装一下,直接提要求:“也别弄什么复杂繁琐的,大鱼大肉、油腻的不要。简单点儿,我不挑剔,但味道要好。”
你不挑剔,但要味道好,吃食最主要的不就是味道?也罢,就当是谢他了,安怡走出去,叫兰嫂过来仔细叮嘱了几句,命厨房精心做来。
送上来的就是一碗馄饨鸡,谢满棠颇有些讶异,按他想,再说怎么简单,也该是点心炒菜炖汤凉菜什么的一起上,谁知道真的就是一碗馄饨鸡。但见盛的碗好看,里头菜绿汤白的,闻着又香,肠胃就先替他说了好。吃了第一口,就唾液狂涌,鲜得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也不露出来,慢条斯理的品尝,吃完了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是放下筷子不动了。
安怡也不问他,只消往碗里一瞅,见汤都没剩什么了,就知道自己这碗馄饨上对了。也不说话,轻轻递过一盏漱口茶,然后把自己面前的小半碗馄饨吃完。
谢满棠漱过了口,直觉遍体通泰,全身暖洋洋的舒服得紧,心情很好的大方行了赏,起身道:“我还有事,不能久坐。”言罢看着安怡,不说话。
安怡默了默,堆满笑容:“我送大人出去,大人还当爱惜身体才是,不要太辛苦。”
“无需掌灯,以免惊起太多人。”还算伶俐,谢满棠满意地点点头,与安怡一前一后踏着夜色朝大门走去。行至大门处,猛地收住脚步,安怡猝不及防,险些撞上去,慌忙站稳了,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夜色浓重,月色惨淡,她看到谢满棠侧身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因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又有给他茶水里添了作料的心虚,安怡带了十二分慎重地肃然而立,面上乖巧安静,心里却在想,妖怪就是妖怪,那药吃下去这么久了居然也还没发作,莫非忍功太强?
谢满棠垂眸看着面前的安怡,今夜微有薄云,月色朦胧,她微垂着头,半侧了脸,精巧美丽如一尊羊脂白玉的美人像,正是应了那句老话,月下观美人,越看越好看。他又有些手痒,恨不得将这尊美人像收藏起来独自欣赏观摩,不给别人看,心知不可以,便将燥热的手在袖中握紧又放松,就连声音也低沉轻柔了许多:“听说这几日莫天安又病了?病得还不轻?”
安怡现在最听不得两件事,一是肚子疼,二是莫天安,此刻妖怪抵抗力远超旁人,肚子疼一事尚未发作;莫天安与她合伙一事儿将发未发,此刻却被突然提起来,少不得很有些心虚,忙打起精神道:“是,肿成了猪头。”
谢满棠很喜欢她这个形容词,愉悦地勾了勾唇角,语气仍然不露半分:“无论如何,他因你而病发,给他医治也是应当的,只是要小心些才是。”
安怡不由好生惊讶,居然有这种事!这种话居然是从谢妖怪口里说出来的!他不是惯常最讨厌莫天安的吗?现在居然这样体贴!果然是妖怪的心思你别猜。不过也从另一方面说明,合伙儿开医馆的事儿还未东窗事发。
谢满棠很愉悦地看着安怡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之色,皱着眉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心胸狭窄之人?再三提醒你,也不过是为你着想而已。”
安怡闭上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崇拜狗腿的道:“那是,大人自来最能体谅我的难处,待我也是极好的,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于大局无碍的小事情和我生气计较。我这里好了,大人才高兴,对吧?”所以开医馆的事情对我很有好处,你也应该为我高兴,而不是找我算账,是吧?
谢满棠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有些抓不住,只能顺着安怡的话头倨傲地点点头:“你知道都是为了你好就行。”
安怡再谄媚的一笑,轻声道:“我知道就凭我个人,断难走得如此顺风顺水,多亏大人庇佑,替我铺路。我不会违背对大人许下的承诺。”这话倒是真有几分实心实意。
谢满棠听出来了,心情就又好了几分,话也多了两句:“你且安安心心的,不叫你吃亏。今后,只要你父亲那里做得好,你……什么都不是问题。”
这话安怡听得明白,只要安保良做得好,升官指日可待,她的身份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谢满棠轻易不会给承诺,此刻主动给了这么个承诺,那就说明他心中真正有这件事。安怡顿生一股罪恶感,果然冲动是魔鬼。是不是拉明了认错呢?可是他那么厉害,肯定不会轻饶她。正纠结地数着手指头,谢满棠已经转身大步离去了。
安怡冲口而出:“嗳……”
谢满棠人已走到车前,听得这一声喊,便停下来回头去看安怡,见她站在门洞里,一脸犹豫地看着自己,还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担忧,似是有话想说却又很为难害羞的模样。这是在替他担忧却又不好意思说呢,谢满棠心中莫名一软,似乎有一件很坚固的东西被悄然间击破了,然后温软得一塌糊涂。他自问不是喜欢感情外露的人,便只是朝安怡一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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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众生()
放心什么?安怡一头雾水,眼睁睁地看着谢满棠意气风发地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接着黑色的马车没入夜色里,很快就消失不见。
错过了最佳认罪时机,就不好再说了,反正打死不认就是了,谁叫他对着她从来没一句好话的,她这是被压迫了才做的反抗,还只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安怡轻轻道:“关门。”又吩咐下去:“今夜之事谁也不许多嘴,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崔如卿道:“姑娘放心,只有几个人知道,厨娘也只知道是姑娘您想吃宵夜,其余人只会以为是急诊上门求医。”
“好。”安怡端着脸回了房,一头栽倒在床上打了个滚,也不知谢某人的车上是否备得有马桶?按她算来,只怕他在半路上就要出问题的,但愿他能想得起她给他的那盒药。
兰嫂进来道:“姑娘,明日去安侯府穿什么?”
“才做的那件宝石蓝琵琶扣斜襟上衣,配那条石榴红的十二幅长裙。”安怡赶紧坐起来,她忙得差点忘了要去安侯府赴宴这件事了。
兰嫂提醒道:“从白老三那里拿回来的衣裙还有三套没穿过呢。”
安怡笑道:“不用,就这个。再把太后赏的那套足金镶红宝的首饰找出来。”那些华美无双的衣裙另有大用处,明日安侯府之行就不必了。她已经张狂过,叫安侯府的人知道了她不好欺负,再张狂下去便没那么容易潜入敌人内部,保持合适的明艳就好。
次日一早,武婆子依约来给安怡梳头。她有一张好嘴,诙谐风趣,安怡笑了一回,问起她儿媳:“妈妈今日怎不带着嫂子来?”
武婆子笑道:“今日另有一家,老婆子让她去赶那家,我来伺候姑娘。”趁便把上次的事儿说了:“田大奶奶果然使人来问起姑娘的事儿,我便按着姑娘的吩咐说了。”
安怡关心道:“没为难妈妈吧?”
武婆子道:“不曾。”说着话利落地梳好了头,扶镜给安怡瞧:“姑娘瞅瞅可还满意?”见了安怡的衣裙并首饰,忍不住又赞:“这样明艳的颜色也只有姑娘如此容色气度才能压得住。”
“妈妈梳的头我自来都是极满意的。”安怡向兰嫂点头示意。兰嫂递过荷包,武婆子掂着又是沉甸甸的一只,心里就有些发虚,苦着脸道:“姑娘,不是老婆子不识抬举,委实用不着这么多。”
安怡轻飘飘地瞅了她一眼,含笑道:“妈妈这是嫌钱多烫手?”
武婆子尴尬一笑:“也不是,只是想着无功不受禄,也没什么可给姑娘效劳的。”
“妈妈多来替我梳几个好看的头就是极好的。”安怡对着镜子往唇上轻轻点了些胭脂,嫣然笑道:“这里头还有个缘故,最近请我做客的不少,我却不知道夫人太太们的爱好忌讳,不比妈妈日常出入高门大户,又懂规矩又有见识。妈妈若不嫌弃,便经常与我说说闲话,叫我也讨人喜欢些,这钱就算是请妈妈喝茶润嗓子的。”
她很清楚,似武婆子这样的人,日常也会传递消息赚些零花钱,甚至于有高门大户的夫人太太们无聊了,还会特意请人过去梳头陪着说话,趁机打听别家隐私的,像她这样的要求根本就不算什么。死人安九的情面兴许不足以让武婆子替她打听消息,但太后面前红人的身份和这沉甸甸的金银却足够打动武婆子的心。
果然武婆子只静默了片刻便笑道:“只要姑娘不嫌老婆子呱噪就好。”
话只尽于此,说得太直白了反倒没意思,安怡继续看着镜子:“不知妈妈最近可去过安侯府替夫人们梳过头?”
“前些日子去过一回。”武婆子这回只挑了重点说:“府里如今最爱打扮的还是三夫人,三夫人的好东西也不少,首饰么,老料新镶的更不少……”
当然要老料新镶,不然那些贵重首饰给人一眼就认出来是属于继女的,那要叫田氏与安保凤的脸面往哪里搁?安怡不动声色地听武婆子说完最近安侯府的几桩关于长房二房与三房不对付的事儿,让兰嫂送武婆子出去,再特意叫欣欣过来瞧:“让我看看你打扮得如何?”
欣欣害羞地揪着新衣裙道:“婢子第一次随姑娘正式出门做客,很有些害怕。”
安怡含笑道:“有什么可害怕的,你只管跟着兰嫂就是,稳重谨慎些,别看花了眼,乱走乱说就好。”她是希望张欣今日能不请自来,她也好当着张欣的面多喊欣欣做几件事,如此方可对得起她给这小丫头起了这么个别致的名字。
看我不恶心死你,只要你敢来。安怡辞过安老太,上了马车,朝着安侯府而去。
安怡到时,安侯府请来的陪客已经到了大半,差不多都是安氏族人,田氏殷勤地要将众陪客介绍给她认识:“今日是家宴,故而请的都是自家人。这是平太太,侄女儿想必是认识的。”
说这话时,田氏眼角瞟过一直低头喝茶的大夫人唐氏,眉梢眼角透出些微得意。你们长房、二房不是联起手来欺负我,非得让我自掏腰包办这赏花宴吗?那行,既然我是主人,我就有权力决定请谁,你也别怪我故意戳你的肺!
安怡也是微微诧异,随即笑了。这位平太太,就是之前与安大老爷安保中打擂台争族长的安保平之妻,也就是安怡之前弃安侯府的邀请而不顾,特意先去拜访的那两家人之一。这两府明争暗斗已是多时,除去祭祖和族中大事时几乎不来往,没想到今日田氏居然不顾两府的利益之争把平太太给请来了。看来娘家发迹,自己手握银钱,儿子也争气的田氏开始按捺不住,想与长嫂叫板了。
这样好啊,浑水什么的,最好摸鱼了。安怡含着笑,给平太太请安:“侄女儿见过婶娘,婶娘安好。”
“一些日子不见,侄女儿就又好瞧了几分。”白胖含笑,举止间透着能干利索的平太太不等安怡行礼问安就先握住她的手,亲切问道:“怎么不见你祖母?我上次和她说得挺高兴的,今日还想再与她说话呢。”
安怡笑道:“祖母身上有些不舒爽。”其实是她和安老太商量的,身份地位不如人,进府来后祖孙俩必然得给安侯老夫人行礼问安,她是小辈倒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