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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晓瑟-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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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血不停地涌出,一方帕子浸透了,又换了一方,眼睛所见,血液蕴藏着的黑色似乎淡了些,变成了灰色。手掌的黑气也消散了些许。

    冯晓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一番,仙娘要吃大苦头,但性命终究还是能够保住。

    赵康的手缓慢地带动着黑气的运动,他全神贯注,脸部的肌肉偶尔细微地抽搐着,可以想见他此时也并不轻松。

    不知过了多久,伤口处流出了鲜红的血液,赵康从腰带上系着的荷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瓷瓶里头倒出一些烟灰色的粉末,均匀地洒在仙娘手指的伤口处,拿过细纱布小心翼翼地包裹好了,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了。”

    仙娘浑身脱力,双眼紧闭,早已经昏了过去。

    赵康将仙娘抱起,安置在五扇描金牡丹罗汉床上,盖上锦被,一切妥当之后,方对冯晓瑟道:“娘娘不必忧心,虽然仙姑娘体内仍然有些余毒,但并无大碍,每日内服外用两次解毒药,很快便能够痊愈。”他一边说,一边将白色的瓷瓶交到冯晓瑟的手中。

    “赵公公,辛苦了。”

    “不敢当,这是奴才的分内事。”

    更鼓敲过了三响。

    此时冯晓瑟才觉得身体说不出的疲惫,双腿由于蹲下太久,已经麻木,肚皮绷得紧紧的,偶尔一抽一抽隐隐地疼痛。

    “娘娘,可是要歇息?”赵康低声地问。

    冯晓瑟看了看床榻,看了看昏睡的仙娘,又看了看角落里的死蛇,黑暗,恐惧,混乱,纠结成了难以名状的不安,鼻尖似乎萦绕着一股滑腻腻的腥臭的气味,她缓缓地摇头:“不了,我还是……坐坐吧。”

    赵康扶着她,坐在了黄花梨圈椅上。虽然烧着地龙,但冯晓瑟还是觉得遍体生寒,如坠冰窖一般,环顾四周,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肚子:“赵公公,这里还会有蛇么?”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蛇是善于隐蔽的动物,如今正值寒冬,常理来说,蛇应该冬眠不出才是。

    赵康从未见过冯晓瑟这般无助、脆弱的模样,在他的印象里,她一贯是从容的,淡定的,泰然自若的。

    单膝跪在冯晓瑟跟前,赵康从脖颈处解下一条银色链子,链子上挂着一颗花生大小的红豆。赵康将银色链子在冯晓瑟的手腕上绕了两圈,系上,说道:“娘娘,带着这个,等闲的蛇类都无法近身,您安心。”

    冯晓瑟凝视着赵康:“为什么?”

    人皆有秘密,是以冯晓瑟并不问他的身份,而只问缘由。

    赵康在冯晓瑟身边不过三年的时光,冯晓瑟待他也只是寻常。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很难让人相信会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义。

    赵康抿着唇,目光灼灼:“娘娘请相信奴才。”

    信任是一种相互给予,相互尊重的力量。

    如果赵康是敌对的,是心怀叵测的,那么他早可以下手谋害,而不必等到如今。

    “我信你。”

    赵康笑了:“多谢娘娘。”

    荷花青铜油灯爆出一朵火花。

    只听赵康又道:“娘娘,为了安全起见,您就在留在此处。奴才去安排,尽快将毓秀宫的消息告知陛下。”

    冯晓瑟点头同意,又嘱咐了一句:“动用容素嬷嬷的人手,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对手来势汹汹,已经伤了仙娘,不可以再折进去赵康了。

    “奴才晓得。”

    第三十四章

    一丝曙光点亮了天际。

    黎明,是破土而出的希望,是跨越阻碍的新生。

    “瑟儿。”

    长恭帝匆匆而来的身影裹挟着寒气。他身穿黑地暗花圆领袍衫,腰间束着九环带,头发梳成圆髻,插一支羊脂白玉簪。吴名手挽着鹤羽大氅,紧紧地跟随在他身后。

    冯晓瑟闻声,连忙从圈椅上站起身:“陛下万福金安。”

    还未等冯晓瑟福身而拜,长恭帝已经将她拥入怀里:“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第102章() 
冯晓瑟怔了怔,长恭帝的呼吸有些急促,温热的气息徘徊在她的耳际,能够感受到他胸前强有力的心跳。他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淡淡的青草香。冯晓瑟浮躁的心渐渐沉淀,冰冷的身躯渐渐温暖,那是逃离了一场暗无天日的噩梦之后的释怀和安然,仿佛汹涌的暗河终于风平浪静,一江春水缓缓流淌。

    她的眼睛发涩,不经意间,泪眼婆娑。

    “陛下,我害怕。”

    双臂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腰。

    “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您。”

    冯晓筝说过:陛下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他不是心软的人。贤妃也曾说过:陛下是无情无心之人,他所有的感情心思,通通投入在了江山社稷之上。然而冯晓瑟却认为,长恭帝面冷心热,只是他将心层层封闭,并不轻易动情。

    冯晓瑟有自知之明,求得长恭帝的真情并不现实,她要的,只是他的一点怜惜。

    对付毓秀宫的手段来得快、准、狠,宫妃里头除了德妃,谁还有这份能耐?几年的经营,冯晓瑟手里也拥有了一定的人脉和势力,但与德妃的根深叶茂相比,望尘莫及。

    终于还是要算计到他的身上,冯晓瑟心中一痛。他不能再袖手旁观,不能再无动于衷。她想要借助他的雷霆之力,让一切魑魅魍魉忌惮,胆敢招惹她,就必须承担她的怒火。

    孩子,她一定要保住她的孩子。

    长恭帝微凉的指尖划过她发鬓间的秀发,如同羽毛一般的轻柔:“别怕,都过去了。”

    冯晓瑟仰头,看他:“陛下,您莫要哄我,这只是开始,远非结束。”

    泪光闪烁,迷离的眼神宣泄着她的脆弱和孤独,丝丝缕缕地编织成一张网,悄悄地滑进了长恭帝的心海。

    那样倔强坚毅的她如今却像是一只折翅的小鸟,撕裂的伤口,血在滴滴答答地流淌着。

    冯晓瑟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自己更为深刻的伤痛展露在他的面前:“陛下,若是嫔妾遭遇不测……请您不要顾惜嫔妾,一定保住咱们的孩子,将来……给他多一些眷顾……嫔妾于愿已足。”

    想想那悄然无息出现在床榻上,被褥间的毒蛇,想想仙娘手上那狰狞的伤口,冯晓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生命很无奈,很渺小,也许明天,面前的这个女人,会成为风雨中凋零的小花,碾落成泥。念头飞闪而过,却让长恭帝的心一阵钝钝地疼。

    一晃眼,幻象中沈菀心的脸庞和现实中冯晓瑟的脸庞似乎交叠在一起。

    拥着冯晓瑟的手臂紧了紧,长恭帝低声地:“不会的,不会的。”

    不知是在安慰冯晓瑟,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是一国之君,难道总要受制于人?难道竟保不住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万箭穿心,只能让坚强者更加坚强。

    “瑟儿,别怕,你有朕。”

    他的声音有如平静的湖水。似乎逆来顺受,实则能方能圆,水滴石穿。

    冯晓瑟久久地凝视着他,这个男人,是她可以依靠的。

    “吴名,宣十三卫统领莫非来见朕。”长恭帝面沉如水,说道。

    吴名踌躇着:“陛下,毓秀宫乃是敏妃娘娘的寝宫……”一边说着,吴名望见长恭帝那越来越凌厉的眼神,仿似刀刃上闪动的精光,他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在宫妃寝宫召见外臣,于礼不合。”

    长恭帝微眯着眼,脸上仿佛笼上寒霜,吴名不由得脑袋一缩,再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忙道:“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办。”

    毓秀宫正殿。

    十三卫统领莫非穿着一身明光甲,行走时铠甲发出铮铮的声响。他单膝跪地,朝着端坐在黑檀太师椅上的长恭帝说道:“属下莫非,拜见陛下。”

    “莫非,你看看这是何物?”

    莫非闻声,抬头,只见长恭帝一扬手,迎面朝他扔过来一件物事。莫非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定睛细看,竟然是一条早已经僵硬的死蛇。

    莫非眼界不差,当然认得出这蛇有毒,面色微变,道:“陛下,这……”

    长恭帝冷笑:“十三卫奉命守卫毓秀宫,竟被一条毒蛇给钻了空子,而你这个大统领对此竟懵然不知,莫非,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就是这样回报朕对你的信任么?”

    莫非心下一紧,长恭帝这话的意思,是十三卫里头出了叛逆?

    君王皆是多疑的,莫非身为长恭帝的心腹,一路风雨,自然明白他的戒心更重。

    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站在长恭帝身畔的冯晓瑟,不知为何,莫非自丹秀楼大火那夜,第一眼见到这位敏妃娘娘之始,便心生不喜,她的眼眸,好似融雪殆尽那最为寒冷的一刻,阴寒得让人厌恶。

    莫非沉吟片刻,道:“陛下,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十三卫是您的亲卫,最忠诚的下属,绝对不会违背您的圣令。”

    冯晓瑟秀眉微蹙,莫非这话的意思,是她栽赃陷害?

    心念飞转,从仙娘被毒蛇咬伤开始,一幕幕急速地从脑海中划过,也难怪莫非心生疑虑,这当中最大的破绽便是赵康,若是没有他的出手,凭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只怕早就已经魂归地府。

    冯晓瑟心下暗叹一口气,果然好算计,一条毒蛇,不仅仅威胁了她的性命安危,同时也动摇了长恭帝和十三卫之间的相互信任。君王不信任属下,便会造成君臣对立,属下不信任君王,便不会忠心卖命。

    “莫非,你让朕失望。”长恭帝冷冰冰地看着莫非道:“其一,有错而不知悔改;其二,驭下不力,尸位素餐。”

    “属下谨遵陛下的教诲。可是,十三卫里头,全是同生共死,浴血奋战过的兄弟,仅仅凭着一条死蛇便定了十三卫的罪,属下不服。”莫非把脸绷得紧紧的,说道。

    难道真的只是意外?

    不可能。赵康说过,这毒蛇来自齐国的深山老林,寻常并不在连国出没,更兼如今正值蛇类冬眠之时,不是人故意为之,又怎会出现在皇宫里头。

    十三卫精兵强将,区区一条毒蛇,若是没有内应,怎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冯晓瑟想到的,长恭帝也似乎想到了,但十三卫终究是他的左膀右臂,不可或缺的强大力量,没有确凿的证据,单凭推断就定了罪,的确不妥。他略一思索,道:“莫非,朕还未曾昏庸到枉害忠良的地步。”

    “陛下慧眼如炬。您如此说来,让属下无地自容。陛下,此事疑点甚多,若真有毒蛇潜入毓秀宫,属下的确有失察之过,所有罪责,属下愿意一力承担。只求陛下秉公而断,莫要寒了十三卫将士们的心。”

    莫非是由大元帅殷赫一手带出来的武将,性格耿直,骁勇善战,却不如那些文官一般满腹经纶,八面玲珑。他的立场很坚定,说话也不怎么好听,为此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但也正是这份真性情,不造作,不虚伪,让他得到了长恭帝的欣赏和重用。

    长恭帝抿着唇,脸色凝重。终于,他的态度有些许的软化:“朕自有分寸。莫非,你且先退下。”

    莫非也不多言:“遵命。属下告退。”

    屋子里没有一丝声响,仿佛就连空气里的尘埃,都隐匿着,那样的寂寥。

    越安静,越发的冰冷。

    冯晓瑟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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