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梁-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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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林钰肃容说道,“因为是利用,你若做的不好,我就会把你踢出去重新找人做,直到找到为止。”林钰又道。
没有不满,没有疑虑。苏方回点头应声是。
“因为利用,改良工艺成功后你只能受命于林府,不准去官府织造署,不管对方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
终身,都只能为林氏所用。
苏方回点头,“东家放心,陈管事知道,我是不可能回官府织造署的。”
他说‘回’,而不是说‘去’。
林钰抬眼看向陈管事。
陈管事一时讪讪,自林钰关照他照顾苏方回始,他便觉得这件事非同寻常,打听了他的家世过往。
这个机灵鬼,没想竟然被他知道了。
既然你不觉得尴尬,我就说了。
陈管事轻咳一声,淡淡道:“我也是才知道,小苏的父亲苏鲁越,是曾经的官府织造署采买管事。小苏自小,也是在织造署做学徒的。显庆二年,苏先生因为犯了律法,被抄家没产。因为是罪人之后,小苏是回不去织造署的。”
原来是这样。
显庆二年,那是五年前了。
既然犯的是抄没家产的罪,估计苏方回的父亲要么在牢房里,要么已经被判了斩刑。
“哦,那就也不准另谋高就,不管对方开出什么条件。”林钰道,语气仍然平淡如常。没有听到他身世后鄙夷或怜悯的情绪流露。
“好。”苏方回答道,干脆利落,没有迟疑。
“然而我还需要个保证。你还有家人吗?”林钰问道,一双眸子清亮无比,似乎能看透人的心神。
苏方回抬起头,“只有一个眼盲的姐姐。”
“你们住在哪里?”
“在城北。”
林钰点点头,“从今日起,你的姐姐要入住林府,由林府照顾,也是看管。若你违约,你姐姐就不只是眼盲,也可能腿断,可能重病染身。这个交易,你同意吗?”
这是威胁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利用。
不讲情面,没有情分,只有利益交换。
苏方回面露难色。
林钰手持杯盏润了润口,示意芳桐给陈管事和苏方回也倒上。似乎并不着急,神情平和。
陈管事却觉得时间难捱,似乎等了许久,看到苏方回开口。
“我同意,只是还请东家垫付本月赁房的租金。”
这可真是又傻又无赖!
还没有干活呢,就开口要钱了。
陈掌柜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却看到林钰眼睛都不眨一下道:“好说,就请陈管事走一趟。趁今天还不算晚,晚饭就在这里吃了。”
还不算晚呢?
外面已经看不清景致了。
林钰话刚落地,芳桐就去门口打起了门帘。
这丫头,是催他们别误事呢。
苏陈二人忙站起来,施礼告别。林钰亦站起来,却没有送出去,只是颔首微笑。
小姐怕冷。
芳桐是知道的。
苏陈二人出去后,她忙掩起帘子,看着他们出去的方向,笑道:“小姐让他姐姐来,怎么是看管,是照顾才是。今年冬天这么冷,他一个小杂工,买不起炭火,他姐姐跟着他,还不一定会不会冻死呢。”
林钰一笑,抿了抿嘴,“还真是看管,我怕这苏方回跑掉了。”
芳桐眨眨眼,“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能耐完成嘱托,小姐可是把自己画的画都送给他了。这是小姐第一幅画呢,当留个纪念。”
第一幅吗?
对芳桐来说是第一幅吧。
她小时候喜欢跟着父亲出去跑生意,偶有空闲,也只是看书,并不曾画画。
她的画,是魏青崖教的。
也不算教,只是魏青崖画画的时候,她喜欢拿了他的笔随意涂画。两个人被困内宅,写写画画倒是也能解解闷。
不过这一节木头算什么画。
林钰笑了笑,吩咐道:“快布菜吧,我都饿了。吃了饭你去收拾个小院子,安置了苏家的姐姐。她眼盲,你从咱们院子里抽个丫头给她吧。”
“还有丫头啊。”芳桐笑着,“我这就去。”
“还有,”林钰追了一句,“给她留晚饭。”
“小姐是活菩萨了。”芳桐打趣着,掀开帘子出去了。
门外的丫头赶紧进来,以免掀两次门帘,多进冷风。
活菩萨啊,林钰揉了揉有些冰凉的手。
真是小孩子,都说了是利用的,彻彻底底的利用。
还是你们去做菩萨吧。这一世,我是要做阎王的。
收走那些恶人的命。
她想着,两手往空中一抓,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形态。
惊得刚进门的丫头一脸惊恐,忙低下头掩掉情绪。
第21章 走背运()
叶城北,贫民窑,两顿红薯一顿汤。
叶城北,打砸抢,黑灯瞎火点不着。
林府的马车叮叮咣咣行进在城北的街道上,因为住这里的百姓贫苦,夜里舍不得点灯,才刚黄昏,街道上就黑的吓人。
左右护卫点起火把,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群孩子,跟着马车上蹿下跳。
陈管事忽然想起这句小儿歌谣来。
也想起林府的胡管家为什么听到他们要来城北的时候,神情闪烁确认了一遍,又招呼来四个护卫,才放他们出府。
陈管事记忆里,自己生在叶城长在叶城,竟然还是第一次来城北这片贫民区。
他回神看了一眼苏方回,这小子端坐在马车中,倒是没有半点神情不适。
是呀,想来他曾经也是做惯了马车的,这林府的马车规制虽高,却不敢攀比官府。
不过他现在家世败落,倒也能砥砺前行,费心研究技艺。
真是不容易。
他的心中对这孩子多了些赞赏,不由得开口道:“小苏,住在这里习惯吗?”
“不习惯,不过织锦染色坊那边的工钱,只够住这里。”苏方回抬头道。
陈管事脸一黑,这是说他发的工钱少了?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是怎么就不会婉转一点呢。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聊天了。
不过两个大男人同乘一辆马车,不说点什么怪尴尬的。
过了一会儿,陈管事又问:“小苏,京城那边出了事以后,你们姐弟俩怎么想起来叶城了?这里离京城可不近啊。”
京城长安,距离地处河南道的叶城千里之遥。
苏方回淡淡回答:“有个亲戚在这边做生意,原本是来投奔的。结果他们不收留,我们又没有盘缠,只好暂时在这里落脚了。”
原来是这样。
陈管事顿时神情愤愤:“那可真是太气人,拒扶孤苦,这人心也太黑了。”
苏方回迎上陈管事的目光,神情里没有愤怒且有一些不解:“这很正常啊,人心本来就是黑的。”
人心本来就是黑的。
也包括你我吗?
陈管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算了算了,还是尴尬着吧。
马车叮叮咚咚,车后跟随的孩童们已经跑了太远,依依不舍地回家了。
真清净啊。
林氏绸缎庄织锦染色坊的刘波,觉得自己这几天有些背运。
先是被杂工弄坏机器,耽误了工时,挨了一顿吵。
接着责打那杂工,被东家撞见,惹的不太愉快。
现在可倒好,这杂工被拉去治伤,连租住他家的租金都不给了。
算起来,已经拖欠了三天。
真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是不行了。
他搬过来时,不是带着个姐姐吗。
虽然眼睛看不见了,那容貌可是不错。娇滴滴的,还没有出嫁呢。
而且,听说苏方回这几天住在染色坊里,没有回来。
嘿嘿,如此甚好。我就去收租,若交不上来,可就不能怪我不讲情面了。
刘波走在城北黑乎乎的小巷子里,距离自己的故宅越来越近了,心里一阵骚动。
双腿一阵发麻。
说起来,刘波在城北这处小巷子生活了二十多年,后来学徒期满,成为正式的织绸把做师傅,才买了城南的院子,把这里空置下来。
城北数十年如一日,就是这么黑乎乎的,夜里没有亮光。
真是穷啊。他叹道,好在自己不用再住回来。
把做师傅薪酬不低,足够一家人住在城南的开销。
透过月光下破旧房屋斑驳的影子,他发现自己终于走到了故宅门口。房门锁了,虚拍了两声,没有人应声。
这倒难不住他。一边的矮墙头有一处缺损,非常容易攀爬。
刘波在黑暗中摸了两块街道上人们闲谈时坐的石头,垒砌在墙角。他个头不高,冬日里穿的又厚,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爬上墙头。探了探脚,索性跳进去吧。
扑通一声!
刺骨的冰凉瞬间从脚底没入头顶!
这下面竟不是地面,是特么个水缸!水缸还挺高,他跳进来几乎没顶!冬日里的水缸已经结冰,冰碴子扎在脸上,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这个小崽子!可真不要脸!
哪个正常人会把水缸摆在院墙旁边,不怕落墙灰啊?
事到如今,今天的事儿是做不成了。还是回去吧。老天保佑,可别冻死了。
刘波打着寒战,从缸里要爬出来。可是双手刚刚扒住缸沿,哐当一声。什么东西砸得他手指差点断掉。刘波忙收回手,头上一黑,一个大盖子把缸盖了个严实。
四周没有人,是谁盖上了盖子?
刘波推了推,这盖子还是石板?
他心里一灰,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脑门。活命要紧,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颤抖着喊:“救,救命啊!”
忽听得吱呀一声,是大门被打开。石板的缝隙里透出些亮光,人声鼎沸。
这么快就听到我的喊声了?
刘波心里惴惴。
衣服已经湿透,冷冰冰贴在身上。他打着哆嗦,恨不得给来的人跪下。
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却不像是有人要走到他这边。他忍不住又喊了一声,“救命啊,我在缸里。”
外面的喧哗声停了一刻,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姐,这就走吧。没什么好收拾的,到了那边,自有安排。”
正是苏方回。
这是去哪里?他们若是走了,自己岂不是要冻死在这里!
他正要再喊,听到一个绵软的女声道:“弟弟,你做的机括刚才响了。”
原来是机括。
这小子竟然会倒腾机括!今日我是栽到你手里了,等你上工,我不打你个残废。
心里想着,刘波却又喊了一声救命。
外面的人似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他清清楚楚听到苏方回道:“响了便响了,等刘师傅来,自会收拾。”
眼瞅着外面的火光渐淡,似乎人就要出去。刘波再也忍不住,嘶声喊道:“快救我啊,我就是刘波!苏方回!苏方回!”
他口齿打颤,勉力支撑着,踩着缸底努力把头往上抬。听到人声近了,苏方回的声音响起:“哟,是进了贼了。劳烦大哥们把他拎出来打一顿,扭送官府。”
草。
刘波两眼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滑入水中。
第22章 去占便宜()
火把熊熊,在院子里围了个半圆。
陈管事仍然觉得冷。冷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