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之地火明夷-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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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烈也点了点头,又道:“今天,劳国基伤重不治,刚才已过世了。”
劳国基死了?我不禁微微一叹息。这个当年军校中名列“地火水风”四奇中第一位的人物,一生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最后的功劳还得用自己性命换来的。他一直不愿意庸庸碌碌吧,才会向武侯献那条火攻之计。当那次偷袭失败,武侯虽未责怪他,他自己却一定很自责,所以在凌晨那次战斗中几乎不要命地厮杀。也许,在他心里,那是用血来洗刷一个败军之将的耻辱。可如果都按他的想法,我们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武侯也难辞其咎了。
我叹了口气,道:“帮我在他坟上敬杯水酒吧。”
劳国基也是平民出身,却不算我们那帮平民阶层百夫长中的一个。不过,他一向与世无争,和哪一派都还算处得好。
祈烈点点头,道:“将军,我要和前锋营的弟兄们联名保释将军。”
我道:“不必了,君侯也不会听的。”
这时,中军武侯的亲兵已来接收这辆囚车。这一辆囚车中,关了几乎右军全军的中高级军官,他们也战战兢兢,不敢缺了礼数。我们一个个被搀出来,先被下了武器,解开后带到一边。
武侯的营帐是最大的,因为时常要召开军机会议,他的营帐足可容纳上百人。我们十几个人被扔在一边,由武侯的亲兵用刀指着,真的有如阶下囚了。柴胜相面如死灰,嘴唇也不住地哆嗦,真想不到他居然会怕成这样子。我一向以为,他在战场上死也不怕,现在却成这样子了。
我们等了没多久,武侯挑开后帘进来了。他看了看我们,道:“将他们带过来。”
两个武侯的亲兵拖起栾鹏要走,栾鹏道:“我自己来。”他大踏步走到武侯跟前,跪下道:“罪臣栾鹏,跪见君侯大人。”我们各有两个亲兵扶着,被带到武侯跟前,纷纷跪下了。
武侯哼了一声,道:“你也知罪?”
“事败则为罪,事成则为功,栾鹏早有准备。”
武侯站起身,走到他跟前,绕着他走了一圈,道:“看来,栾将军并不服气?”
栾鹏道:“君侯,栾鹏身受国恩,死有何惧。”
武侯仰天笑道:“你这是以身报国了?那么,我就是在卖国?”
栾鹏道:“末将不敢,但君侯所为,已约略如是。共和叛军为帝国大患,岂能因一时不利,便与之同流合污。若叛匪日后坐大,武侯之罪,远在栾鹏之上。”
第一部第十二章 变生肘腋5()
他跪在地上侃侃而谈,毫无惧色,似乎不知道武侯随时会斩杀他。我们在后面听得不免有点惊肉跳,我深知武侯性格,他谈笑间便可杀人,若是惹恼了武侯,到时连带我们也被杀个干净,那岂不是冤枉?
武侯的手在腰间刀鞘上轻轻拍了两拍,这时,却见柴胜相膝行了几步,上前道:“君侯,栾鹏一时糊涂,望武侯念在他旧日功劳上,饶他这一回吧。”
武侯看了看他,道:“柴将军,你出卖了他,现在反来为他求情?”
柴胜相咬了咬牙,道:“出卖他是公,求情是私。胜相为右军将领,因公不得不告密,因私却不得不救他。”
他这话一出口,我倒不由得吃了一惊。以柴胜相那样的性格,居然能说出这等话来,倒也显得很是识见不凡。公是公,私是私,显得两不落空。他在武侯合围后偷袭栾鹏,那无可厚非,但他告密却让我有点不耻。尽管我也反对栾鹏,但栾鹏毕竟有几分英雄气概,不愧是当初沈西平麾下的勇将之一,而柴胜相告密就不免显得小人了。可他这两句话一说,却又显得大度不凡,我们都不禁又有点钦佩他。
武侯来回踱着步,这事实在干系太大,他也一时拿不定主意吧。那么多将领,已是关系到右军全军,若一个处理不当,反而惹得右军哗变,那便更不可收拾了。
他踱了五六个圈子,走到案前,伸手便要去取令牌。看着武侯的动作,我的心不由一沉,若武侯的令牌拔出来,那栾鹏多半便难逃性命。
武侯的手刚碰到令牌,一个传令兵急匆匆进来,道:“禀君侯,左军陆经渔将军带人求见。”
武侯道:“告诉他,这里有事,不见。”
那传令兵递上一封帛书道:“陆将军说,若君侯不见,请看看这个。”
武侯接过了帛书,看了看,道:“叫他进来。”
我心中好奇万分,陆经渔到底写了些什么?居然能让武侯一下改变主意。
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准是陆经渔来了。听声音,他还带着一个人,可我们都伏在地上,哪里敢东张西望。陆经渔走过我们,忽然跪在了栾鹏边上,道:“禀君侯,卑职左军陆经渔万死。”
武侯叹了口气,道:“你真的要把此事揽在身上?”
陆经渔道:“此事因我而起,自应由我来解决。栾将军固然有罪,但经渔之罪,远在栾将军之上。君侯当初能对经渔网开一面,又为何不能同样对栾将军?”
武侯走了几步,道:“此番不是当然全军准备班师之时。当初外无来犯之敌,内无内奸,才能网开一面。”
陆经渔抬起头道:“君侯此言,不免予人口实。记得当年君侯时常告诫卑职,为将之道,当令行禁止,一以贯之。如今栾将军虽然有罪,却尚未造成后果,依军律,可责其戴罪立功,也是为国家留下有用之材。”
武侯站立着,也不答话。能这样和武侯顶撞的,也只有陆经渔一人了吧。我有点惴惴不安,于公于私,我也希望武侯能网开一面,放过栾鹏。连栾鹏也放过了,那么我这点随声附和之罪也就没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武侯从案上取出一支令牌,喝道:“陆经渔听令!”
陆经渔一怔,马上低头道:“卑职在。”
武侯将令牌一掷,道:“栾鹏不识大体,扰乱军心,聚众哗变,其罪当诛,由你监斩。”
陆经渔不由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栾鹏却道:“谢君侯。”站起身,道:“陆经渔,少婆婆妈妈的,走吧。”
陆经渔还待说什么,栾鹏已大踏步走了出去。到帐篷口,转身对我们抱了抱拳,道:“列位弟兄,恕栾鹏害了各位,不要怪我。”
他大声唱着《国之觞》,走了出去,只是那歌声不免有点上气不接下气。陆经渔道:“遵令。”站起来跟了出去。
过了一会,陆经渔重又进来,跪下道:“禀君侯,栾将军首级在此,请君侯验看。”
他身后的一个亲兵递上了栾鹏的首级。栾鹏的脸上,带着种迷茫,我看见在那已失去生气的眼中还带着两行泪水。也许到死,栾鹏也不认为自己是做错了吧。
武侯道:“将他的首级号令,尸身好好安葬。”
处置完栾鹏,他扫视了我们一眼,柴胜相不由打了个寒战,低下头。
武侯会如何处置我们?
我不敢抬头正视武侯的目光,低下头伏在地上。半晌,才听得武侯道:“经渔,你带来的人有用么?”
陆经渔道:“卑职亲身试过,绝无虚假。”
他们说的是什么?我偷偷抬起眼看了看,却也不见什么异样。过了一会,听得武侯道:“你们起来吧。”
杀了栾鹏,剩下的都是可以不追究了吧?我想另外那些千夫长包括柴胜相也一定是这么想的。我们一站起身,武侯道:“大鹰小鹰,你们把他们一个个带过去。”
带到哪儿?
我有点奇怪,却见武侯那两个贴身护兵过来扶住柴胜相走到边上,在一幅军圣那庭天的画像前,那个不知是大鹰还是小鹰,道:“站好了,看着画像。”
那是那庭天的半身画像,本来是挂在武侯背后的,现在武侯的座椅换了个方向,便成了在了武侯座边了。在帝国军中,一共也只挂两个人的画像,一幅大帝,一副那庭天,连当朝帝君也没有。
大帝和那庭天。这两个人已是军中的神话,当初的大帝率领那庭天为首的十二名将,所向披靡,号称“太阳照到的地方,都是帝国领土”,在军中有着无尚的威望。过了几百年,尤其是出现了当朝帝君这样的大帝的子孙,会更让人怀念那两个绝世英雄吧。
柴胜相站在那庭天画像前,看前像中的那庭天,忽然,他象中了邪一样,身体不住地颤动。抖了一阵,猛地惨叫一声,人倒了下来。
我们都不禁摇了摇头,便是柴胜相亲信的千夫长也有点不屑之色。柴胜相一向杀人不眨眼,在战场上也是悍不畏死,怎么现在会怕成这样子?也许,在他心中,死于战场是光荣,被当叛逆斩杀,那可是洗不尽的耻辱吧。可他这样的反应,也未免有点过份,是因为见到那庭天的画像,更觉屈辱么?如果是这样,那杀生王的名号,未免儿戏了。
我更有点莫名其妙,武侯道:“柴胜相,起来吧。你有密报之功,从逆之罪可原,仍复原职。”
柴胜相本已象虫子一样软成一堆,听得武侯这般说,他喜形于色,跪到武侯跟前磕了几个头道:“君侯圣明!君侯圣明!”
圣明二字,只能帝君用的。不过武侯也没有责怪他失言,道:“柴胜相,此事你是被栾鹏胁迫,罪不在你。日后,你当辅佐新任左军主将,不得再有错失。”
那些千夫长一个个地被叫过去,象柴胜相一样被带到那庭天画像前。那些人倒没有晕倒在地的,我也看不出他们和看那庭天画像前有了什么不同,只是一个个多少有点失魂落魄的。武侯一个个好言劝慰了几句,一个也不责罚,仍然官复原职,便放出营去。
武侯也已无计可施,要乞灵于那庭天的余威么?可是那毕竟只是幅画像,就算真的在军圣面前,胆小鬼也只是胆小鬼。
我正想着,只听得武侯喝道:“龙鳞军统领楚休红。”
第一部第十三章 唯心不易1()
武侯的声音不大,但是在我听来象是一个惊雷一般。我抬起头,诚惶诚恐地道:“君侯,末将在。”
武侯倒没有多说什么。看了我一会,武侯道:“楚将军,你有什么话,对那庭天说吧。”
这话乍一听,让我吓了一大跳,好象那意思要斩杀我一般。那庭天已是古人,武侯让我跟他说完,岂不是要把我也变成死人么?但马上明白,那不过是让我和别人一样,站在那庭天画像前而已。
鬼神之事,在帝国上层中很是流行,但我绝对不信。自幼,我就只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两个护兵要来扶我,我站了起来,自己走了过去。
不知为什么,我现在很坦然。武侯可能觉得我明明是由他提拔的,却又对他不忠,很不可原谅吧。可是我却没有多想,好象把一切都听天由命了。
我站在那庭天的画像前,陆经渔在边上轻声道:“看着那庭天的眼睛。”
那画像挂得不高,我站着,那画像也就比我的头稍高一些,我只消稍稍仰起脸便可看到。
这幅像画的是他暮年。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在军校里挂的不是他那幅指挥二十万大军征伐天下,意气风发的画像,却是一副老来颓唐的样子。武侯帐中挂的也是这幅,那是那庭天七十三岁时由朝中御画师所画的肖像。那庭天活了七十四岁,据说为了画这幅画,当时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