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风雨人生-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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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问陈独秀:“在狱中有何感想?”陈独秀说:“在狱之人,别无所望,唯一要求,即望当局予以公开审判。
“你对南京有什么看法?”“我有20年未到南京,见各处之建设及商业之繁盛,真胜其百倍,在此国难日亟之时,政府仍能努力发展建设,此点实为国家前途庆幸。
辛亥革命失败后,陈独秀和柏文蔚一起到南京小居过。
“开庭时是否请律师代辩?”“无钱。
陈独秀说。
“律师界章士钊、张耀曾、董康、郑毓秀等人要给你当律师,有何想法?”“此非法律事,是政治问题,请不请律师,尚未定下来。
记者又问了彭述之一些问题,见彭述之不断咳嗽,面呈倦容,又转问陈独秀。
隔日,龚宽告诉陈独秀:奉江苏高等法院检查官朱隽之命,“在质查期中,拒绝一切接见及书信往来。
但过了几天 ,龚宽就同意他看中央军校出版的各种军事丛书。
因他胃不好,看守所曹法医给他看胃病,允许他到室外散步。
在院子里,陈独秀和曹法医等看守人员谈话。
10月底,高君曼生前好友刘梦符(赵畏天夫人)来看陈独秀。
高君曼去年因子宫癌去世,和姐姐去世仅差一年,使人想到延年和乔年去世仅差一年。
高君曼逝世时才46岁,由儿子陈哲民和女儿子美将她安葬在南京清凉山一个向阳的高坡上。
见到陈独秀,刘梦符谈了一些高君曼生前情况,临走,陈独秀写了一张条子,请他设法交给吴静如。
当时刘静贞化名吴静如,每月从上海到南京,探视军人监狱中的丈夫郑超麟。
后来,陈独秀听说关在中央军人监狱的贺贤深(何资深)患肠胃病,请刘梦符带了一位医生去监狱替他看病,并给郑超麟检查身体,当时,郑超麟身体没有病。
陈独秀被捕,使寂莫了五六年的“陈独秀”又被新闻界炒得沸沸扬扬。
傅斯年月底在《独立评论》上发表《陈独秀案》,称陈独秀是“中国革命史上光焰万丈的大慧星”,要求蒋政权“依据法律进行特赦”陈独秀,说陈独秀是中国共产党的“异端”。
关于陈独秀是共产党“异端”,胡适也有印象。
这年4月9日,吴俊升从美国来信谈到杜威赴墨西哥访问托洛茨基的事。
托洛茨基认为自己蒙冤,杜威领导托案国际调查委员会前往墨西哥听取托洛茨基的申诉,以便作公正评断。
以至苏俄驻美大使因此宣称杜威是托派。
10月30日,胡适在北大作《陈独秀与文学革命》演讲。
胡适给蒋介石发求情电报后,杜威、罗素、爱因斯坦也拍来电报,请蒋介石放陈独秀。
开始,蒋介石说凡是给陈独秀说情的文电,不管是谁打来的,都不要答复。
当时,金树仁、何键以及国民党南京特别市执委、国民党长沙市执委、一些县党部及陆军78师等师党部打电报给国民党中央党部,要求严惩陈独秀,“处以极刑”、“明正典刑”、“迅予处决”。
和谢德盘谈话后,蒋介石给胡适拍电报,谓“陈独秀案已电京交法院公开审判”,给胡顺手人情。
罗文干没有马上转蒋介石的电报给胡适,目的希望胡适来南京,可胡适一直没有去。
这段时间胡适在京忙着演讲,他说,陈独秀把我们的玩意儿变成了文学革命,由他一往直前的精神,使得文学革命有了很大的收获。
一日,北大蒋梦麟校长来探监,带了一兜子水果和几部小说。
他说:“报上讲你想看《水浒传》,我便找了几部小说带来。
陈独秀感激地说:“谢谢你这么细心,我整日闷在这里,只希望早日公审。
蒋梦麟说:“孟真、叙雅、启明、兼士都向你问好。
陈独秀说:“这次又连累许多老朋友,我这个人,总是给老朋友带来麻烦。
蒋梦麟问:“什么时候公审?”“大约是下月底。
“近来身体怎么样?看你脸色,似不怎么好。
陈独秀说:“胃不好,只喝稀饭,想吃肉和饭,可是不行。
“买药可方便?”“看守所条件还好,我住的是牛兰住过的病号室,吃药不难,平时还可以散步,随便与看守人交谈。
以后判了刑,怕没有这么自由了。
江宁地方法院候审(2)
蒋梦麟安慰他说:“你想宽些,以你的情况和外间评论,你的罪或不至重,关几年,放出来就好了。
报纸刊登蔡元培、蒋梦麟援救陈独秀的谈话后,《大公报》载文认为,蔡元培等人“矜怜耆旧,爱惜人才”的话,是“多此一举”,陈独秀“是一个领袖,自有他的信仰和风格……
大家应当成全陈独秀”。
《红色中华》41期发表文章说:“陈独秀叛党以后,投降到资产阶级去作走狗,充‘反共’先锋,这个我们并没有污蔑他,他的老同事蔡元培、蒋梦麟都替他老实不客气的说出来了。
陈案审判在即,蔡元培介绍了汪有龄律师,胡适介绍了刘律师,陈独秀自己定了章行严和彭律师。
陈独秀对段锡朋说,请律师过多,易引起外间注意。
因为没有纸笔,陈独秀请段锡朋代为致函给胡适,不烦他们再请律师了。
经段锡朋等说情,看守所允许陈独秀写信。
陈12月1日给胡适写信叙述狱中候审情况。
他希望胡适给他借英文版的亚当·斯密的《原富》等书。
同时劝胡适专心做学问,“王杨卢骆当时体,不废江河万古流”。
他听到了社会上关于胡适要从政的传闻。
谈到自己的将来,陈独秀写道:“我以为也许还是大辟爽快一点!”当时胡适在武汉、长沙等地演讲,没有马上答复陈独秀。
陈独秀被捕,也引起了住在上海的鲁迅注意。
他于12月14日写《〈自选集〉自序》时,特地提到陈独秀和自己的早年交往:“我的作品在《新青年》上,步调是和大家大概一致的,所以我想,这些确可以算作那时的‘革命文学’……
这些也可以说,是“遵命文学”。
不过我所遵奉的,是那时革命的前驱者的命令,也是我自己所愿意遵奉的命令,决不是皇上的圣旨,也不是金元和真的指挥刀。
后来《新青年》的团体散掉了,有的高升,有的退隐,有的前进…… 1933年3月5日,鲁迅写《南腔北调集·我怎么做起小说来?》,直接提到陈独秀的名字:“但是《新青年》的编辑者,却一回一回的来催,催几回,我就做一篇,这里我必得记念陈独秀先生,他是催促我做小说最着力的一个。
就在这个月,陈独秀接到江苏省高等法院对陈独秀等人的起诉书。
朱隽检察官在准备起诉书时翻阅了10箱材料。
他在《起诉书》中说:“陈独秀作为共产党左派反对派一党之首脑,宣传共产主义,攻击国民党政府。
察该被告所为,仅只共产主义宣传,尚未达于暴动程序。
然以危害民国为目的,集会组织团体,并以文字为叛国宣传,则证凭确实,自应令其负责。
公审(1)
1933年4月14日上午9时,江宁地方法院在法刑二庭第一次开审陈独秀等人。
审判长胡善及推事、检察官、书记官五人升座,章士钊等5位律师入辩护席,然后带入陈独秀等10人。
闻讯前来参加公审各届人士百余人,挨肩擦背,挤满了旁听席。
留着短短胡髭的陈独秀面色红润,已无病容。
他被带进法庭后,四面瞻顾、神情自若。
审判长胡善问陈独秀姓名年岁籍贯等问题后,问:“对于红军主张如何?”陈独秀答:“红军为特别组织,要先组织苏维埃政府,照现在状况尚用不着红军。
胡问:“《告党内同志书》一文,内有共党领导实行暴动,曾有人写信去指说现在尚未至革命高潮,国民政府尚不能崩溃,是否是你作的?”陈答:“是有的。
胡问:“几时生病?”陈答:“去年8月。
“被捕10人中,有几人认得?”“以政治犯资格,不能详细报告,以政府侦探,只能将个人情形报告。
陈独秀答。
“何以要打倒国民政府?”“这是实事,不否认。
至于理由,可以分三点,简单说明之,(一)现在国民党政治是刺刀政治……
(二)中国人穷至极点……
(三)全国人民主张抗日,政府则步步退让……胡善对陈独秀的审讯,一直持续到中午11时33分。
旁听席上交头接耳、啧啧赞赏。
第二天,仍在原地审讯。
昨天审讯了陈独秀、彭述之、濮德治、宋逢春4人。
第二天审讯王子平、何阿芳、王兆群、郭竟豪、梁有光、王莹堂6人。
陈独秀在开庭初修正了一下昨日自己的答话,然后被带到庭外等候。
到了中午,陈独秀又被带到庭上。
胡善问:“托洛茨基派之最终目的如何,是否为推翻国民党,无产阶级专政?”陈独秀答:“是。
胡善不再问陈独秀,转问彭述之去了。
4月20日第三次开庭,这是最后法庭审讯,允许律师辩护和陈独秀等人自辩,因此旁听的人特别多。
不少人从镇江、无锡、上海专程赶来旁听,法庭门厅、过道、窗外、记者席都站满了人,总计200多人。
审判长胡善等人上堂后,律师章士钊、彭望邺、吴之屏入律师席。
然后带入陈独秀等10人。
辩护开始,陈独秀对前几日审讯记录中托派最终目的问题作了修改。
问过其他人问题后,朱隽检察官宣布陈独秀法庭审问结论,说:“史托两派不同的地方……
都是内部问题……
目的都是共产,都是危害民国……
所以被告负有两个责任(一)组织左派反对派他是主脑,所以无论宣传命令,他都要负责,被告个人之言论著述,当然亦要负责。
(二)宣传部分,他们有一个系统,向一个目标进行,著作很多,被告当然亦要负责……
综合所述被告实犯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第六条及第二条第二款。
下午1时45分,朱隽才宣布完毕。
胡善问:“是否尚有抗辩?”陈独秀说:“有抗辩。
他接着说:“我只承认反对国民党和国民政府,却不承认危害民国,因为政府并非国家……
孙中山、黄兴等,曾推翻满清政府,打倒北洋政府,如谓打倒政府,就是危害国家,那么国民党岂非已叛国两次。
旁听席上传出一阵阵哄笑声。
陈独秀将他反对国民党、反对国民政府三点理由详细地陈述了一遍后,说:“检查官之控告,根本不能成立,应请庭上宣判无罪。
这时,章士钊律师起身为陈独秀辩护,他认为陈独秀,第一,言论无罪;第二,行动无罪;第三,说叛国危害民国罪没有根据。
审判长问陈独秀与斯大林干部派何意见时,陈“惨然不答并求审判长勿复进叩党事,致陷彼于自作侦探之嫌”。
章士钊说,陈独秀“不得视为表里如一,首尾一贯之共产党……
托洛茨基派多一人,即斯大林派少一人,斯大林派少一人,即江西红军少一人,如斯辗转,相辅为用;谓托洛茨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