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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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魂听罢,往手里的碗看了看,惊讶地发现手中那原本空空如也的碗里不知何时充盈了满满的无根之水,发出细微的蒸煮之声,缭绕起了淡淡的烟雾,端在手里沉甸甸地,酸甜苦辣,冷暖自知。
沉默半饷,只见那魂幽幽叹道:
“今生缘,只有来世再续了……”
语毕,慢慢饮尽了碗中的汤,一碗汤下肚,那双眼睛里的哀婉渐渐褪去,不多时便恢复到了如同初生婴儿般的清澈,放下空碗,坦然走向轮回道中。
从头到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天然见到那老婆婆对他招了招手,微笑着对他说着:
“孩子,你的爱人纵使没有灰飞烟灭,也是迟早要落入轮回的,与其这样苦苦寻找他,不如饮下这一世为他流的泪,来世终究会重逢的,你说呢?”
天然漠然接过那只空碗,平静地看着里面过了很长时间仍是一片寂静,没有那无根之水,更没有那煎熬升腾起的烟雾,那光可鉴人的碗底像是对他最冰冷的讽刺。
见状,连那老婆婆都不由感到疑『惑』:
“你……你为何没有眼泪?难道你不是人类?”
天然将空碗放回到桌子上,用冷静的口吻淡淡说道:
“我不是凡人,我没有下一世可以指望,我唯有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这一世。齐莞他是我此生最爱的人,他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我,我相信他不会丢下我一声不吭跑去投胎,我也相信他不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只要他还存在于这个世上,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找到他,和他安安静静过完这一世。”
老婆婆听了他的话,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眼中充满了同情与惋惜的神『色』,用粗糙的手抚摩着他的脸颊,由衷地感慨道:
“真是可怜的孩子……这世道早已黑白不分,无论是阳间还是阴间,好人不得善终、有情人无法相守的事还叫少吗?婆婆没法帮到你,只能祝愿你早日找到你的爱人,与他幸福地相守这一世。”
他不知道他与齐莞相恋究竟有什么错,一路上遭受到了太多的白眼与嘲讽,这是头一次得到来自于陌生人的衷心祝福,竟比往日里所有的屈辱加起来更能触动他内心的柔软,心里满溢着感动,天然展『露』出了笑颜,真诚地道了一声:
“谢谢。”
……
第91章()
疲惫的身子像是重新充满了力道,朝第三层之下的无极地狱找去。
整个地狱呈现一个倒置的漏斗型,上层的空间还比较宽裕,中央有一颗高高的枯树,上面零星结着几颗干瘪的果子,有几个腹大如斗、喉管细若枯柴的鬼魂围绕在树边,眼巴巴地伸长脖子用手中的树枝去挑树上的果实,但是那树太高,怎么掂脚尖都挑不到,就算挑下来一颗兴冲冲地塞到嘴里也会立刻化作火红的煤炭,把细瘦的喉管都烫穿。更多瘦地像骷髅一样的鬼魂无力地躺卧在湿冷的地面上,将整个头埋在脏臭的水沟里贪婪地喝着污水,更有化身成巨大无鹏的凶猛家畜鬼魂到处追赶人类的鬼魂,将他们踩在脚底下玩弄□□看他们绝望尖叫的模样或者干脆一口吞噬进肚子里。
天然皱着眉头带着沉重的心情在一个个不成人形的鬼魂之中耐心地翻找,不肯遗漏任何一个可能『性』。越是往下走,气氛就越是阴森可怖,到处充斥着腐烂的气息以及恶鬼的□□与狂叫声,最最底层的全部空间都被一个巨型的油锅占满了,能够容身的只有边上一尺左右的距离,不断有头戴鸡爪形帽子的鬼吏将一个个挣扎尖叫着的恶鬼用铡刀大卸八块,从上方扔过油锅里煮,而油锅边上站着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鬼吏,看样子比先前那几个级别要高一些,手里端着碗,用巨大的勺子在翻滚着血红『色』的油水的锅中搅拌着,伸出长长的筷子夹起锅里煮熟了的断臂残肢与内脏肚肠大吃特吃起来。
那些被吃光了身体的恶鬼只剩下一只头颅还翻腾在油锅里痛苦地嗷嗷直叫,专门有一个鸡爪卒用绳子去捞里面的头颅,捞上来之后吸干脑髓,将迅速变成白骨的头颅往身后头骨堆积成的山上一抛,等到油锅一空,便又会从头颅山里随便挑出一个挂起来,不多时就会重新长出新的躯体,排队等着被再次大卸八块。那头颅的哀叫声与鬼吏们夸张的啧啧磨牙声混杂在一起,有一种无比诡异的感觉。
看着这些在阳间为非作歹的恶霸毒枭如今在阴间只沦落到在油锅里蒸煮、被人吞食的悲惨境地,天然心中的感觉难以名状。将浮在油锅里的头颅一一扫视一遍,又仔仔细细地把头骨山都翻寻了个遍,这地方如此血腥阴暗,他无法想象若是齐莞在这里受苦会是什么样子,但是这已经是地狱的最后一层,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是没有找过的了,无奈之下只得上前询问那几个吃得满嘴油光的鬼吏:
“这里还有什么地方是常人无法到达的?”
那鬼吏吃得正酣畅,眼皮都没舍得抬一下,嘴里一阵稀里哗啦:
“你找什么人?”
天然回答地爽快而执着:
“我的爱人!”
那鬼吏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坚毅,眉目清明,一派钟神毓秀之气,与这里地狱恶鬼的污浊之气完全不同,不由对他产生了几丝兴趣,停下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笑得狡黠:
“问题是不能白回答的,你有什么作为报答的东西没有?”
见了这地狱的凄惨景象,天然便更是心心念念齐莞的安危,若是他真的在这里,自是不忍心留他在这地狱多受一秒的苦,当下什么事情都顾不得了,急忙点头道:
“你想要什么就只管拿去。”
那鬼吏阴阴一笑,用贪心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天然的心口,『舔』了『舔』嘴角留出来的口水,挥舞着手中的筷子说道:
“那些黑心烂肺吃得我只想吐,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清爽可口的,除非你把你的心剜出来一半让我尝尝,否则我就不告诉你你的小情人在哪里。”
天然听后愕然:
“心怎么能剜来吃?若是我没了心,如何能寻找到齐莞?”
那鬼吏见他犹豫,脸『色』立马沉下来了,白了他一眼:
“又不是真要你那颗肉做的凡俗之心,要的是你的真心,要是你舍不得这半颗心,大不了再也别想见你的小情人了!”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帮子鬼吏是在仗势欺人,现在的他完全可以扭断他们的脖子,但是没有法子,这是他们的地盘,如果不同意,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去什么地方寻找齐莞,天然的拳头握得发白,终于咬牙点头道:
“半颗心就半颗心,你只管拿去吧!”
他一同意,那鬼吏就兴奋地手舞足蹈,命令两名等级较低的鸡爪卒将他按倒在地上,用玄铁制成的刀子割开他的胸膛,虽然表面看上去仍是完好如初,但是那割裂皮肉肌肤的痛苦却比普通的刀刃刺入还要强烈百倍,天然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刀子生生地切开心脏的真实触感,咬紧牙关硬撑着,脸上早已汗水涔涔。
那鬼吏探头一看,不由欢呼一声:
“好一颗纯粹的赤子之心!这次真是赚到了!”
带着一脸垂涎欲滴的表情用那长长的筷子将胸腔里还在跳动着的半颗红心夹到碗里,随即就狼吞虎咽了起来,其余的鬼吏看到他白白得了这么半颗纯粹的心纷纷眼红流口水,扑上前来与他争抢,一时间所有的鬼吏都在为了尝一口那半颗心争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脸煞白的天然捂住心口从地上缓缓站起,用微弱但坚定的口气问道:
“现在……现在可以告诉我……还有什么地方了吧?”
那些鬼吏吃得津津有味,只对他不耐烦地摆摆手:
“在刀山后面有一片苦海,叫人带你过去。”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鸡爪卒过来带他又往下绕行了很多路,期间又碰到别的地方很多鬼吏,出示了通行令牌才让过去,一直走到一座巍巍高山之下,其中一名鬼卒冷笑着对他说道:
“苦海是拘禁那些罪大恶极,永不超生的魂的,翻过这座刀山就到了,至于翻不翻得过去嘛,就看你自己的了。”
天然抬头一看,只见那座高山之中cha满了明晃晃的尖刀,无处容身,上面挂满了血肉模糊的残破躯体,还有奄奄一息的魂魄,都是渴望从苦海中挣脱的可怜人。
那么高的山,凭他现在的体力不知能不能翻过去……
天然深吸一口气,眼睛闭了闭,待到重新睁开的时候眼里已经重新注入了光彩与信心,在那些鬼卒轻视的目光之中一跃登上了山,用双手紧紧抓住刀子,双脚踏在刀刃上不让自己掉下去,忍住被刀子割得遍体鳞伤的疼痛手脚并用艰难地一寸寸往上移动着,那刀子是真的刀,割在身上很快就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每前进一尺的代价就是将自己伤得更重一分,脚底下那几个鬼卒看笑话似地看着他往上爬,时不时还会捡起地上的石子往他身上扔,一边扔一边爆发出一阵阵狂笑声。
面对这种情况天然只得选择隐忍,实际上他也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理会,使尽全力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意识就已经马上快要模糊了,往上两三米就要停下休息一阵、喘几口气才能继续向上爬,就算如此他还是没有一刻选择退缩,失血过多让他的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底下鬼卒们发出的嘲笑声渐渐开始模糊,与记忆中那些血族同族嘲笑他是杂种时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脑海里浮现出无数张带着讽刺表情的面孔,有妖怪的脸,有人类的人,还有鬼魂的脸,正是这一张张讽刺的脸一次又一次地促使他强打起精神,像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帮助他往上推。
等坚持爬到山顶上的时候四肢都已经被磨烂了,一路上的刀刃上全是他鲜红的血迹,置身于高高的山顶,眼睛却已经无法清楚地看见下山的距离究竟还有多少了,料想到自己已经到达了很高很高的地方,这时候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了,听着耳边空『荡』『荡』的风声,像是将那些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丑恶面孔都一一吹散了。心间被一股横生出的寂寥环绕着,仿佛这高高的山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又是寂寞,又是可笑,努力回想起属于齐莞的音容笑貌,心里这才重新充斥起温暖的希望,他不知道是不是在他体能达到极限之后产生了幻觉,他恍惚间似乎都能听见齐莞在下面温柔地呼唤自己的声音:
“天然。”
拖动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往下纵身一跳,疼痛都已经麻木了,只有在身体扑通一声跃入浑浊海水之中的时候混沌的意识才稍微得到了恢复,苦海无涯,茫茫的水面上一片羽『毛』都浮不起,一望无际的汪洋中央沉浮着一个影影绰绰的虚影,让天然看到的第一眼就心头一跳,奋力朝他游去,那海水似乎有销魂蚀骨的力量,并且阻力很大,很难在其中游动,若不是他身为魔珠的特殊体质恐怕早就已经被消融在这滚滚浪涛之中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游到那虚影身旁一把将他抱住。
“你是谁?”
在将那虚影拥入怀中的一刹那,他就断定他不是千辛万苦寻找的齐莞,心里顿时一阵失落。
那虚影显然是在这苦海之中翻腾了太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