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师-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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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老老赵:“……”
……
常年摆在晋衡桌上的那本百家姓的第一页,一直到这天后半夜才重新出现了写着赵姓的那一页。
只不过相比起平时只有一个白眉『毛』老头在独自驱赶着八匹马的画面,出门办了趟事又回到万家姓中的赵家老祖宗这次还额外带回了两只和飞天大蛾子似的小邪祟。
不过这两只之前把赵晓澜折腾的够呛的幺蛾子此刻却只能在书上画着的那辆大马车前头惊慌失措的飞,挥着马鞭怒目圆睁的赵家老祖宗则在后面死命的追。
而明明都已经这个时间点了,却依旧没有躺下休息的晋衡见状只是轻轻拿起手边放着的朱笔,随后又往这对怪模怪样的蛾子和马车老头旁边慢慢标注上了这样的一段话。
魇蝶,祟也,无梦而生,得梦则死。
杨川有一赵氏幼时丧母,此后多年无梦,苦闷难言,先祖造父以周天子车马为子孙祛邪除祟,魇蝶方死。
——《姓书·赵氏篇》
注:
*《姓纂》载:帝颛顼伯益赢姓之后,益十三代至造父,善卸,事周穆王,受封赵城,因以为氏。
写完纸上的最后一个字,真实记录下这一段异闻的朱红『色』小字也在散发出一阵金光和旁边造父除祟的那一幕彻底融为了一体,之前忙活了好几天,眼下终于能将最近两件事一起告一段落的晋衡也在放下笔后将面前的万家姓轻轻合上。
只是他这边刚闲下来,那边说好了今天晚上不回来的耳朵老祖宗却又鬼鬼祟祟地回来了。
而趴在窗户边上以一副偷/窥/狂的姿态小心钻进来,最终却只看到晋衡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儿熬夜干活后,本以为能看到什么小两口一时激动半夜亲/热之类画面的老耳朵先是失望地撇撇老猫嘴,又在蹦到晋衡面前后特别烦人地摇摇尾巴道,
“他大舅?人呢?变成蝴蝶飞走了呀?”
晋衡:“……”
本来今天就心情不太好的他大舅被老祖宗这么一挤兑立马就更不想说话了,毕竟头回在家里和未来的结婚对象见面,却因为死人原因把并没有做错什么的另一方给赶走了这种事实在不符合他一贯的为人处世。
可是有时候到底是自己人了解自家人,所以见他皱着眉盯着桌角摆着的那枝茶花却始终没有吭声,老耳朵也在转了转眼珠子之后狡猾地笑了笑道,
“你这反应有点不太对呀,他大舅?咱们舅妈哪儿做的不对让你觉得不顺眼了?”
“……”
这个话说的可有点太尖锐了,至少晋衡一听就明显愣了一下,而盯着面前这只精明得就差没羽化登仙的老猫又沉默了一下,皱起眉似乎在思考着该怎么解释今晚这件事来龙去脉的晋衡过了会儿才略显不耐地回答道,
“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问题啊?”
“……我觉得我和他并不合适在一起生活。”
“呸呸呸!你才见过一面就能得出结论了啊?”
“见再多面也没用,我不喜欢他。”
听他这么直接地回答自己也顿时傻眼了,老耳朵其实很少能亲耳听到晋衡亲口说出自己并不喜欢一个人这种话,毕竟既然都做他们姓师这一行了,从前三教九流,各形各『色』的人他们肯定也碰到过不少。
可明明按照之前的情况,看来但凡是心中存着些许善意的人,晋衡向来都能以最大的耐心对所有人一视同仁,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帮助赵晓澜等很多被痛苦过往纠缠折磨的寻常人,却从来不要求任何酬劳和回报的原因。
可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几乎可以说有点老好人过了头的人却忽然明确地表示自己真的很不喜欢一个人了,这让老耳朵不禁觉得这世道真是变了的同时,也有些好奇起那个叫秦艽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
但无论那个秦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晋衡所带来的影响确实显而易见的。
这般想着,时刻『操』心着自家儿孙终身大事的老猫也心中一动,而用自己的爪子拍了拍晋衡的肩膀又在他白『色』的衬衫上面毫不羞愧的留了个梅花印后,他难得显得挺正经地开口道,
“阿衡啊,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会不高兴,但老祖宗我今天还是多嘴一句,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有时候只凭第一眼是真的看不出什么的,这人心虽小,可里面实在藏着太多东西,好的坏的那都是要用自己的心却感受出来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它特别,它也难懂……再说了,你就真的这么相信自己现在的这种感觉吗?”
“要是以后让你发现你今天其实感觉错了,你会不会后悔自己曾经那么无礼地伤害了别人对你的真诚?会不会惭愧于没有在别人对你交付出真心的那刻给出一点像样的回应?当然了,我这么说也只是一个还没有任何事实根据支撑的假设,那人也未必真的像我这么说的可遇不可求,可有句话说得好……”
——“若要人不负,需得予真心啊。”
……
在外头野了一天的老耳朵和他说完那番话后就自顾自地去睡觉了,晋衡坐在光线昏暗的书房的一角却很长时间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那让他变得外貌异于常人的遗传病和先天残疾,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其实过得都是这样只能活在夜晚的生活,似乎也正是这点,才让他对很多事从来不想抱有什么期待。
不期待年少时候让人心动的爱情,也不期待成年后幸福美好的婚姻,可是人总是嘴上说着不期待,看着别人都能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而自己则要深陷在这场无止境的噩梦之中永远又怎么会不心生羡慕呢?
桌角的那枝茶花还在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这种茶花有个很独特,也和那个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很相似的名字。
烈香。
这般想着,表情莫名有些疲惫的晋衡也迟缓地动了动肩头,紧接着几乎很少和人用手机沟通也发了近几年来都少有的两条短信。
而就在晋衡也不禁开始思考秦艽是不是已经被他今天自相矛盾,不讲道理的行为搞得不想再理睬他时,他面前放着的手机却忽然亮了起来,再等他打开之后,晋衡就见那头也回了他一个看上去仿佛很轻很轻的字。
【好。】
第9章 林()
羹婆婆,善烹人羹。人面独脚,喜食残汤冷炙,每每藏匿于烟火繁盛之所,昼伏夜出。
南昌孟城有一林氏『妇』,某日于家中灶台取米时窥见一独脚矮婆伏于灶下,林氏惧而大哭,然家中夫君外出未归,林氏遂遭不测。
夜至,其夫归家,未进门便闻家中肉味久久不散,夫心中暗疑,掀锅取碗欲尝,低头却惊见人头残肢浮于汤中,至此,夫方知家中入祟。
——《姓书·林氏篇》
……
“菜都给我快点上,快点,楼上十几个大包厢都急着要呢,对对对,千万别耽误事啊,都给我动作快点,那边那位磨磨蹭蹭偷懒的女同志我说你呢,你端着盆人参鸡汤和根降魔杖似的杵在那儿干什么?那汤里的鸡还能再飞起来冲你打鸣是不是……”
阆苑饭店总厨房门口,中年秃头的大堂领班正挺着个大肚子一脸烦躁地朝着里头喊,来来往往的服务员们个个都一脸紧张,为了能赶在晚餐高峰期顺利完成自己的工作简直使出了浑身解数。
只可惜在这种绝对高强度的工作前提下,这些本身工资就拿的并不高的服务员们却还要每天忍受这位大堂经理无休止的辱骂。
而被连骂带吼的好不容易熬完了这一天中最可怕的三个小时,终于能停下喘口气的林青萍也在伸出手将脖子上统一系着的黑『色』丝巾给小心抽出来一点后,这才筋疲力尽地往后厨房一角靠了靠,又和几个无一例外都满头大汗的同事们小声说起了话。
“这曹胖子真是越来越烦人了,不就仗着自己是分店老板的小舅子当了个狗屁经理吧,长得和割了双眼皮的岳云鹏似的,看着就让人想大耳刮子使劲扇他,这肥头大耳的估计拿菜刀剁一剁都能整整切出三盘冷盘来……”
听着对面那解开工作服最上边扣子给自己扇风的小青年这般伶牙俐齿地嘲讽着那先前随便骂人的胖经理,林青萍身边这几个对这位曹经理也早有意见的服务生们都忍不住小声地笑了起来,额头上冒着冷汗的林青萍本来都已经快累的说不出话了,一时间却还是有点被这欢快的气氛给感染了。
可是还没等她跟着一起笑起来,喉咙深处已经然涌上了一阵异常的痒感,而当下捂住嘴就痛苦地咳嗽了起来,周围几个本还在小声说笑的服务生见状同时一愣,接着赶忙一脸紧张地询问起她的具体情况起来。
“诶诶诶?萍姐?你这是怎么了?赶紧来喝点水赶紧喝点水……”
平时和她关系都不错的同事们见状一个个主动就要帮她拿水杯倒开水,皱紧着眉头的林青萍低头摇摇手掌示意不用,等好不容易艰难地缓过气来之后,明显身体状况不太好的女人这才脸『色』不太好地笑了笑又语气苍白地解释道,
“最近天气不好所以有点着凉了,谢谢大家了,没事没事……”
听到她这么有气无力地回答,大伙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点同情和不忍的眼神,毕竟谁都知道林青萍半年前和吸/了/毒的丈夫离了婚,如今一个人带着两个还在上学的孩子,这家里面的日子过得可谓是相当艰难。
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要缺一天班都可能造成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就此不保,毕竟那位凶神恶煞的曹经理可一点不是好说话的人,稍微有点姿『色』的小姑娘平时想请个假都能被他故意刁难半天,所以哪怕是身体上还生着重病,要独自支撑起家庭的女人却依旧要坚持过来每天上班。
这事听着确实是有点惨,可是很无奈的是,现实生活中比林青萍还要惨的其实还有很多很多,而或多或少都因此而联想到了自己生活上诸多的困难,并不能从实质上帮到林青萍太多的大家最终只能各自叹了口气,又随便安慰了几句就没再说太多了。
对于这种情况,已经活到这个岁数的林青萍自己当然也已经习以为常,事实上像他们这种底层阶级的人,每个人家里几乎都有各自无法解不开的麻烦。
所以在自身生活质量还完全没有得到保障的前提下,一般来说,谁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就去帮助另一个和自己关系一般般的人,而正这般在心里想着,单手扶着墙壁的林青萍刚想艰难站起来些时,她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要不要明天早班我和你换一下?我平时一般没什么要紧事,多上一个早班也没什么关系,工钱你那边照拿,先去医院把自己的身体看一看?”
一听到这让她心头一紧的声音就明显愣了一下,脸『色』难看的林青萍一抬头见面前站着的高瘦男人又耐心问了一遍,顿时就尴尬又惊慌地摇了摇头。
而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好像有点太大了,战战兢兢的女人随后又连忙将内心满满的不自然和羞愧都强行掩饰了下来,可这边脸『色』苍白的林青萍还没开口说话呢,旁边站着的几个刚刚对她还挺随和的服务员们立刻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