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羽神剑录-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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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如镜照的剑脊,我看到一丝殷红顺着肌肤缓缓滑落到锁骨,最终经由雨水稀释,变得浅淡不见。
“放下兵刃!取下面罩!”
我依言将长剑抛落在地,声音好似一泓冷泉,冷彻全场:“陆女侠若想见我的真面目,何不亲自来取?”
陆璇滢冷哼一声,伸手便要揭我面纱,清淡的眸中似有一抹诡谲悄然隐现。似是出于本能般,我五指箕张,促然倒扣向她左手合谷穴,旋身堪堪掠过逼颈长剑,右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已牢牢扼紧了她的咽喉。
群豪大惊失色,零零碎碎的兵刃脱鞘声混着噪杂的叫骂,登时传彻谷间。
我精神高度戒备,冷眼环视谷中众人,扬声威胁的当儿竟不觉运了几分内力:“谁感轻举妄动,陆女侠的性命便是谁害的!都给我让开!”
南宫海负手趋近几步,眉间依稀蕴了几许责难,言辞仍似之前那般谦和冲淡,未见丝毫烟火气。
“姑娘绝非性情冲动之人,你虽不必为陆女侠着想,但亦须考虑脱身之计,这等潜逃避敌的举动本便极为不易,若再多个人质,岂非更易败露行迹,不如先将陆女侠放开,有何要求,在下可仔细斟酌,尽数答应你。”
楚皓凌切齿冷笑,双目中怒焰炽腾,“此人既存要挟之心,可见适才便无合作之意,即便盟主君子宽怀,大度悯恕,料想贼人也难遵守信诺,何妨一哄而上,亦必能助陆女侠逃脱魔掌之间。”
南宫海摇摇头,断然否决:“目下静尘师太分身追缉凶徒,倘若门下弟子稍有差池,势必会引起各派嫌怨,如此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我嗤笑一声,转而看向南宫海,脱口赞道:“南宫大侠果然深明大义,无怪此次技压群雄,夺得盟主宝冠!”瞧他面上隐隐现出几分松动,我抓住机会又添了一把火,“峨眉一脉历代弟子俱是出家皈依三宝之士,各个慈悲为怀,掌门静尘师太胸怀豁达,为人素来菩萨心肠,在武林中享有极高的美誉,此番她大弟子已然落在我手上,若因各位之故丢了性命,只怕整个峨眉派亦难善罢甘休,纵使你们捉到本姑娘,想来亦是全然无补,倒不如痛快些放了我,留待日后再来一较雄长。”
南宫海抿唇敛眉,口吻仍如适才那般,温煦中透着些许疏离:“既然姑娘无意伤及陆女侠性命,在下大可放你离去,不过姑娘来历神秘,请恕在下不可不防。此番你若出得山门,便须立时释放陆女侠,否则,便莫怪在下不守江湖信义。”
若只是如此,倒也还罢了。我还未愚蠢到相信南宫海真会好心放我一马,只疑是缓兵之计,五指微微用力,迫得陆璇滢同我紧紧贴在一起。
南宫海一声令下,紧簇的人群登时被撕开一条狭窄裂口,众人面色铁青,无数道尖锐的目光在暴雨中穿插往来,无声中渐渐织成一面迫人的罗网,伴着沉厚的杀意,仿佛要将我大卸千百块才肯善罢干休。
我挟着陆璇滢窜进人群,听到楚浩凌隐含威胁的声音透过滂沱雨幕,沉沉传入耳中:“倘若陆女侠性命堪虞,料想尊驾亦难逃脱此间,届时生死有命,恐非盟主之力可断!”
“本姑娘又非愚钝之徒,自然不会做出这等蠢事,只要我能安然出得飞云堡,陆姑娘便是安全的,诸位大可放心。”
等到穿过长谷,眼前立时豁然开朗,我看到剑阁的飞檐在惊雷中描出四方蜿蜒覆顶,越过摇曳的络绎枝影,依稀可见山门口的青石牌楼被映得一片影影绰绰。
第99章 良人终现()
为防有诈,我停下脚步,凝目观视着沿途几处阴影。发觉陆璇滢肘弯极为隐蔽地轻轻抵在我肋间,回头一瞥,才惊觉群豪竟已然尾随而至,不少人按捺不住性子跃跃欲动,五花八门的兵刃被飞斜的雨水迫得铮铮作响,映着乍然轰裂的雷光,耀得人几乎快睁不开眼。
我强抑下满心惊悚,抬脚缓缓步下石阶,眼见山门将近,双方却仍处于僵持之中。
正自犹疑不定的当儿,遥遥望见南宫海被几名护法弟子簇拥着涌出人群,两道清透的眼波透过雨幕淡淡扫来,目中虽明润如常,却隐隐含了一丝迫人的威势,不偏不倚,堪堪刺入我眼中。
我稍稍后退几步,发觉群豪仍有继续逼近的意思,手指作势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直到陆璇滢喉间溢出声压抑的呜咽,我才满足的收回内劲,冰冷的威胁声登时贯彻全场:“有劳盟主撤除戒备,以剑阁石狮为界,倘若诸位英雄稍有异动,莫怪本姑娘手下无情。”
别说我不厚道,我就恶毒,就偏激,偏巧这些时日以来,整日殚精竭虑外加胡思乱想,为的便是能顺利查获真相,顺带不引起正派的注意。可如今先机已失,真相未明,若再不幸陷身囹囫之中,纵使能获得片刻苟延残喘,也势必难逃沦为奴役之身的厄运,自此惶惶不可终日,再无任何希望可言。
我自然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南宫海默然未语,挥手令一干人等退到剑阁正门之后。此刻群豪相距山门足够二十余丈,如此绝佳的时机,又有陆璇滢互为策应,按说完全可以轻松逃脱。
我思量稍顷,脑中已大致绘出几种逃跑的方案,右脚方自踏稳悬阶,几乎在同时,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破空之声,豁然自身后破雨而至!
仓惶间顾不得其他,我抱着陆璇滢就地趴在地上,眼角余光扫见三发乌光携着尖风,险险掠过后脑肌皮,头顶的蓑笠立时应声掀落在地,爆开满空零碎草屑。
我一咬牙,凭着直觉扬腕冲山门射出两发袖箭,情急中来不及去瞧身后形势,只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涌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携起陆璇滢,反手抛入追击来的人群之中。众人旨在抓人,未想人质竟也能被当做暗器来使,整个队伍前列猝不及防,登时被撞得一片人仰马翻。
趁着群豪受阻的当儿,我展开身形掠过山门,足尖稍点古松枝桠,恍似疾风般掠过正门悬阶。
所幸行动前备足了功课,加之悬阶两侧砌有照明用的石龛,即使黑夜循阶下山,倒也不至于会迷路。
我打定主意,运气飞跃过数重悬阶,仅仅两个起落,便顺利窜入浓荫遮掩的密林深处。
山林之中尽是参天的盘虬古松,遮荫极密,纵使林外暴雨倾盆,此间却浑似另一方天地,寒风不透,雷雨不侵。
我攀住一棵老松树干,黑暗中细细观察了半响,直到确认安全无虞,才打算凌空下降,不料身体方自离开树干,突听一抹细微的嘶风声倏分三方交剪袭来,听音辨位,竟似意在直取我下三路要害之处。
深知对方此番已出全力,我不敢怠慢,缩膝扭避的瞬息,借力猛踏古松树干,顺势借力急旋开来,双掌混入气海与溯玉两股真气,硬生生地,将来袭暗器悉数震为齑粉。
身形短暂的悬空之后,又复贴着树脊无声滑落,我迅速揽臂钳紧树枝,运功环视,还未来得及辨出敌人方位,头顶处蓦地传来一声桀桀怪笑,声音虽不大,却似针尖般刺入肺腑,迫得人满心生寒。
陡然间,被突如其来的惊悚攫取了理智,我倒抽一口凉气,凭着直觉轰出五成掌力,头顶依稀传来枝干断裂的声响,肩颈处却没来由地爆开一抹尖锐刺痛,有几许冰寒的气息无声侵入我的身体,好像针刺,又仿佛火烧,四肢止不住得一阵脱力,瞬间便瘫软着倒栽而下。
我不敢想象从十几丈的高处摔落会有什么后果,内息不甘心地一阵涌动,铺天盖地的绝望无声围拢而至,像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扼紧了的咽喉,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熄灭了,随后被什么力量挤在一处,变软,变薄,最后变成一张冰冷漆黑的膜,无声无息的贴向我的每一寸肌肤,封住我每一个毛孔,隔断了每一缕氧气。
没有传来预想中摔断脖子的剧痛,周身以最闲适的姿态毫无征兆地陷入一片绵软,隐隐间,仿佛躺在云絮里,春雷鼓噪着携来丝丝许许减缓的雨水,自拂乱的额发处飞散溢下,饶有冷雨侵扰,仍是说不出的惬意,令人心安无比。
心弦像被什么拨动,几许诡谲的药香萦绕过鼻尖。我惊颤着张开眼帘,怔愣的盯着眼前那张近到咫尺却蒙着面巾的脸,紧张到不敢去眨眼,我担心稍稍的异动也会改变这近乎真实的幻象,只偏了头躲进他的怀抱,贪婪的搂紧了在他腰间的双臂,唇角便不自觉得微微扬起。
“难道我又死了?听说人死时总是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不过还好,你终究还是来了。”
耳畔沉稳有力的心跳略略乱了节拍,彷如轻鸥掠波,激起几许淡淡的波澜。
我听到一丝戏谑的轻笑划破风声,像似带着某种惑人的魔力,柔柔地穿过耳膜,一寸一寸的浸入到骨髓里,连心房的位置也暖烘烘的,温热一片。
不记得在他怀中缩了有多久,只感觉到雨势渐渐有减弱的迹象,接着便是飘然落地的声响。
莫风俯下身来,下巴轻抵着我的头顶,声音蕴了无尽柔情,几许相思苦痛衬与爱意纠葛在一起,浓得几乎让人心碎。
“这里有处山洞,权可作避雨之用,你先乖乖躺着不要动,我去寻些木柴给你生火取暖。”
我扯着他的衣襟抬起头来,碍在洞中漆黑一片,如何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口吻因为短暂的惊恐,竟掺了些许撒娇的味道,像只垂怜求宠的小猫,听得自己都脸红。
“不!我不要一个人待着,这里好黑,我怕。”
莫风摸摸我的头,柔声抚慰:“雪若乖,我便在这山洞之中,决计不会走远,保证少时便可回来,可好?”
我不由搂着他的脖子,不甘心的嘟囔:“说谎的人是小狗。”
他大笑起来,凑到我耳边,温言道:“为了不被扣上这小狗的名号,我自然须得快些回来才是,否则往后日久年深,岂非都要在你面前学小狗叫不成?”
我被莫风逗得莞然,浑然忘了仍然有伤在身,抬手间牵扯得肩头一阵抽痛,连笑声都陡然转为一片痛苦的轻吟。
“别乱动,你此番伤势不轻,倘若贻误治伤时机,恐怕会留下疤痕。”
我依言乖乖半依在岩壁上,无聊地绕着头发,察觉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转而传来燧石摩擦的声响,不多时,黑暗中缓缓窜起一缕微弱的火苗,经由松针助燃,很快便滋蔓开来,映得半边岩洞红暖一片。
莫风盘坐在篝火前,不住冲火焰中添着柴薪,夜行衣上衬着一片淡红的焰芒。本极细顺的发丝纷乱地垂在鬓角,露出面巾的皮肤映着火光,依稀泛出淡淡的橘红色泽,衬得整个人坚硬如铁,相较以往的娴雅清润,竟生生平添了几许难言的冷厉,眉眼深处恍似困着一头伤兽,益发显得清冷迫人,幽深莫测。
我挣扎着抬起半条腿站起身子,不料周身麻木到使不出丝毫力气,大半个身子顿时斜斜坠向火中,眼看便难逃被火焰烧焦的厄运,电光火石之间,一双有力的臂膀瞬间揽过我的腰线,隐隐然,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整个空旷的岩洞中,只听到篝火在噼啪作响。
静谧声中,胸口传来阵阵心跳,经由默契的附和协调,节拍最终奇妙地融为一体,透过沉沉呼吸声,清晰的回荡在耳际。
脸上的面巾被温柔的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