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大河-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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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丢给我们收拾,他自己转身跑了,找都找不到。囡囡,你还是考虑得温情了些,这事的处理,我们绝不能等,一定要速战速决,不能夜长梦多。”
梁母在一边终于插话:“我怎么看着杨巡进也难,退也难,其实是什么选择都由不得他,他只好保持沉默。你们这样也不好,给他压力太大,别逼着他铤而走险。”
“又来一个妇人之仁的。”外公非常不满意女儿的想法。
梁思申淡淡地道:“妈妈,不是我逼得杨巡没路可走,而是他自己走绝路,我给他的机会和好处已经太多太多。他不是无路可走,而是舍不得既得利益,不肯离开,他是把我投资的钱当作自己的了,你没见他跟我谈话时候的样子。爸爸说的制造巨亏的可能性很大。妈妈,我可以容忍他操作中的不规范,他只要改就是,我受不了他知错不改的态度,我看他是以为工程进行到现在,我的钱已经全部被他抓在手心,他可以为所欲为了。”
梁母道:“他没那么大胆子的,他不怕我们找他吗?”
“不是说了吗,我们囡囡在他手里,他知道我们投鼠忌器。”
“可是他不会不知道只要和我们囡囡好好做,以后有的是他的好处。他何必这么短视,我看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第193章 1994年(9)()
“这话对是对的,我看杨巡本来就这意思,做好一个项目,攀上我们一家。可架不住他眼皮子浅啊,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贪那几万块钱的好处。他以为他做得好,要不是我来看看,我们到最后都还一直当他是好人。没有其他原因啦,他眼看我们已经翻脸,只有赌一把赌,我们都是你跟囡囡一样的好心人。”
外公终于忍不住,又道:“我真是受不了你们啦,都还是年纪轻轻的人,想问题怎么这么浑。这事情很简单,姓杨的小子背叛合作人,做假账,因此该受到相应处理。管他前因后果是什么,就这一条背叛合作人,够罪大恶极。思申,你停车,我下去喘口气,又被你们气死。”
梁思申将车窗降下一些,道:“这回我难得地同意外公。爸爸不用生气,节外生枝。妈妈也不用给杨巡找理由,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是就事论事地处理,可我烦了,退出。如果申总的思想工作不起作用,我还有办法,爸爸给我时间,三天内没处理好,你再接手吧。”
梁父没再说,但心里想着,女儿即使三天内能处理好,他也绝不会就此罢休。杨巡太明目张胆,胆敢欺负他女儿。
06
申宝田有些事耽搁了,第二天才找到杨巡谈话。一谈之下,知道梁思申没骗他没瞒他,都是实话,他反而对杨巡的态度很是不解。他更不解的是,才下午时间,杨巡竟然酒喝得有些小糊涂,没点好好做事的样子。
申宝田问清事由,对杨巡道:“论理,你们的事我不该管,可我的事还让小梁管着,我得替她办点事。我问你,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又来了,宋厂长也是问我是不是想死,这问题是我想的吗?我想有什么用。我对小梁那么好,心都给她,你也知道的,她怎么对我?她爸都拿我当贪污犯看,她爸这么想了,我还有活路吗?我捆住梁思申,是死,我放走她,我还是死。我没选择,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小杨,你这话就不对了。这件事在我看来很简单,你做错了,你不应该瞒着小梁做假账,我怎么看你都有两手准备。你喜欢小梁,你通过这个工程要是套得住小梁,往后小梁的钱就是你的钱,你现在怎么使都一样。你不会没想过万一套不住小梁的话,这儿的活都是你干,要是真按比例分配收益你太吃亏,你因此偷偷留一手,具体看往后交情决定分配。你说,别人也不是傻子,能猜不到你的小算盘?就算是小梁猜不到,她爸爸也猜得到,谁能咽得下这气?我看小梁的方案是客气的,非常大方,便宜你。单看小梁对这事的处理,我把钱从她那儿转,我放心。小杨,看在你介绍小梁的分上,我劝你一句,好自为之,你就是下跪磕头,也得把这个歉去道了。”
杨巡怒道:“申总,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这个人,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全心全意”
“你当然全心全意,可你也留退路,你别告诉我你一点私心都没,这不是你。你最多做的时候心里不那么想,掩耳盗铃,可等事到临头,看你怎么做,我不会看错你。小梁处理这件事很上路,给足你面子,又不断你生路,钱还放你这儿,你要是连个错都不认,你太小人了。”
“我没这么想,我没留后手。”杨巡嘴巴里竭力否认,可又心惊肉跳地冒出冷汗,他好像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意思,这一吓,酒也醒了一半。他抓起桌上一杯已经凉了的茶,咕嘟咕嘟喝下,全身火烫才压下一些。“可申总,我现在没办法了,我不能答应小梁,她爸威胁说要告我贪污,我要是答应把小梁的投资转为债权,她爸更不会管工程的死活,一准立刻下手把我逮了,我现在左右不是人啊。”
“为这个喝醉?”
“心里难受,我对小梁那么好”
“好个屁,好还留后手?要这事出我儿子头上,我就是钱不要都得把你剁成肉饼,敢动我儿子,比动我还狠。人家小梁爸肯放过你?赶紧趁小梁还在国内,去上海磕头赔礼,求她放你,小梁爸能不能放你也着落在她手上。你没其他选择,何况小梁对你已经够客气。”
杨巡手指深深探入头发,低头无语。这个办法他不是没想过,可是梁思申是他喜爱的人,要他如何能够在梁思申面前低声下气、丑态百出地换取宽恕,他最走不出的就是这步。
申总看着杨巡,见杨巡一直不回答,只得道:“我有点事耽搁到今天,本来前天应该找你说。小梁还以为是你没反应,今天跟我说,如果你一定不肯答应,她只有改变主意了。她准备把股份转让给市一机的萧总,萧总钱不够的话,她爸会贷款给萧总,这笔生意,我看萧总不会不要。”
杨巡一听,全身大震,竖起头盯着申宝田不语。这一刻,他的心全凉了。他没想到,梁思申竟会想出这最毒的主意。这绝不可能是梁父所想,只有梁思申知道萧然是他的七寸。
申总看着黄豆般大冷汗珠从杨巡瞬间变得青白的脸上滑落,做了一把好人:“赶紧去上海,还来得及。”
但是杨巡还是脸色苍白地没动弹。申宝田索性起身走到外面,大喝一声叫来杨速,要杨速赶紧开车送杨巡去上海。这件事,那是由不得杨巡了。
一路之上,杨巡脑袋混乱着,申宝田的话一浪一浪地冲击着他的神经中枢,激起空谷回音似的连绵回响,声声不绝。股份转让给萧然赶紧去上海磕头赔礼迟则生变杨巡脑袋嗡嗡嗡的,前所未有地紊乱。已经久违的恐惧再次袭上杨巡心头,他才培养起半年不到的披着合资虎皮的胆气再次遭受重创。紊乱之中他妄图抓住什么,他太害怕那只隐藏在体制中的翻云覆雨的手。他混乱地想,他必须他必须他必须
梁母一早起来,见全家都还睡着,她没声响,拿了毛巾牙刷轻轻下楼,准备到楼下卫生间洗漱。但走到下面,看到外面似乎有人,便拉开纱帘看了一眼。果然,真是有个人在外面院子里,不是站着,是跪着。梁母大惊,也不顾自己只穿着毛衣,打开门奔出去,来到那跪着的人面前。一看,竟然是杨巡。
梁母惊呆了,连忙伸手拉杨巡,一边连连道:“快起来,快起来。这么冷的天,你不要命了啊。”
杨巡虽然穿着一件时下被称作老板装的毛领皮大衣,可早冻得面无人色,但他能怎么办?知道长跪会被人厌恶,是糟蹋自己,可只有这个办法了,唯有如此,梁家人即使厌恶他的行径,也只能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当然,他在梁思申心中就彻底完了。不,从梁思申想出用萧然的时候已经完了,他不过是给自己雪上加霜而已。
“梁伯母,我做事没规矩,还自以为是,我向你们道歉。请求你们原谅。”杨巡并没有起来,两个正主儿没出来,他怎么能起来。
梁母拉不起杨巡,急了,道:“你不起来?你真不起来?拿我的话当没有?起来!不许跪,就算有杀头的罪也不许跪,起来!”
杨巡已经跪了一个多小时,刚跪下时候还脸皮不知道往哪儿搁,后来冻得麻木了,神志也麻木了。这时候天已经开始亮起来,但是杨巡哪儿都没看,直等到梁母出来才恢复知觉。这回听梁母这么说,知道再跪下去惹梁母生气,只得起身。可是一个多小时冰冷的地面跪下来,关节早硬了,没站稳就向前扑去。梁母想伸手扶都来不及,眼看着杨巡五体投地扑在地上,好一阵子起不来。
梁母看着叹气,这两天杨巡没答复,她眼看着丈夫女儿终于收起涵养,火冒三丈。尤其是女儿,当妈的理解女儿的心,遇上中山狼的感觉比什么都不好受。可看到杨巡如此狼狈,她又心软,扶杨巡艰难地站起,道:“进来吧,到里面活活血。”
杨巡伸手攀住旁边的树枝,茫然道:“我没脸进去,我在外面等。伯母请进,外面冷。”
梁母犹豫再三,返身进去别墅。都顾不上洗脸,就上去叫丈夫起来,叫女儿起来。
梁思申闭着眼睛被她妈拉起,听妈妈唠叨了半天,才忽然睁开眼睛,迷惑而又反感地问:“跪?干什么?”
“不管他干什么,反正他跪着,不止跪一会儿,跪得站都站不起来。他想负荆请罪?你快起来收拾收拾,把事情处理好。”
梁思申又是晕了好一会儿,才跌跌撞撞起身,稍微撩开窗帘,果然看到杨巡扶着树枝站在院子里。这时梁父也起来,敲敲门进来,也顺着撩开的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漠无表情地道:“拿苦肉计逼我们,够下三烂的。”
梁母怨道:“好了,这事我看到此为止,杨巡跪了一夜也够吃苦头的,算了。”
“囡囡呢?”梁父看向女儿。
梁思申看着杨巡那样子,想象杨巡跪着的模样,心中原本对杨巡的最后一丝好感也荡然无存。爸妈可能还不知道,这是她昨天放话给申宝田,才有今天杨巡低三下四的跪。她摔下窗帘,没好气地道:“爸爸,你去处理,我再不要见那个人。”
梁父梁母出去,梁母拉住丈夫道:“你梳梳头发,我拿大衣给你。”
梁父进去洗手间拿梳子,问道:“你心软了?”
“还能怎么样,你没见我让他起来,他起都起不来趴地上的样子,人家都已经趴地上了,你难道还要踩上一脚?我们不能赶尽杀绝。”
梁父沉着脸,好久没说话,由着妻子给他穿上大衣。杨巡的跪,并没让他觉得出气,可是他是有身份的人,他难道还跟癞皮狗计较?
杨巡终于拿了签有他和梁思申名字的协议离开,自始至终没有看到梁思申,但他已经不在乎了。他走出梁家的院子,就木然起一张脸,两腿关节隐隐生痛,可是哪儿痛得过他的心。他宁愿选择麻木,他几乎不动关节,僵尸似的走出别墅区。外面的杨速迅速跑出车门将杨巡扶进车里,见大哥面色青紫,不知道大哥在里面受了多少罪过,心中愤恨,但只有足足地开起暖气,将车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