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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人间惆怅客-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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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容若轻轻唤了一声,和睿琪一起走过去,康熙见到容若,神色一亮,站起身来,道:“容若,你可回来了。”他动了动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最终却只是背过身去,不敢去面对容若的目光,他不愿看到容若眼神里责备的神情。

    睿琪悄声对容若说:“你好好劝劝皇上吧。”说罢转身告辞,寝宫里,便只剩下容若和康熙两个人。

    穹顶的那盏五彩琉璃灯在风中轻轻转动,投下斑驳的光影,窗外落花如雪,不知疲倦。

    “今年的春天来得似乎特别晚呢。”康熙望向窗外,眼中却蒙着一层阴影,满园春光,似再难照入他的眼中。

    “我曾经以为春天永远也不会来了。”容若在这个熟悉的宫殿里来回走动着,感到局促而不安,“可无论如何,春天还是来了,上天并不会因为个人的悲喜而停止四季的更替,总有一天,阳光会照亮过去的那一片阴影。”

    听了容若的话,康熙挺直的脊背微微颤动,开口道:“你说的朕已经明白了,婉嫕已经不在了,是朕亲手将她推进了火窟,如今在此伤心难过,可真是显得太虚伪了。”

    “皇上,婉嫕她并没有怪过你。”容若的声音微微哽咽,“微臣也是。”

    “容若,你真的不怪朕吗?”康熙望着窗外的如画春色,怔怔出神,“朕早该知道,这世间能理解朕的苦衷的,也只有你一人。”

    他转过身来,眉目清朗,似又恢复了以往的朝气。

    “婉嫕是为我大清牺牲的,朕发誓,有生之年,定要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让天下太平,百姓丰衣足食,如此才不枉婉嫕的牺牲。”

    容若见康熙眼中又流露出昔日的光彩,心下释然,道:“皇上能如此想,最好不过。”

    君臣在坤翊宫里驻足片刻,便一起回了养心殿。御书房内,康熙展开了大清的疆域版图,铺在桌上,版图之上,一些地域用朱笔圈点,康熙手指东北方的一些领域,说道:“罗刹国屯兵东北,妄图与三藩遥相呼应,如今朕打算借兵盛京,全力围剿。此处便是雅克萨和尼布楚的据点,他们选了乌苏里江、黑龙江流域修建城池,便是看重此处地理优势,倘若让他们长期盘踞此地,势必成为我大清的外患。所以朕打算尽快办了这些罗刹鬼,将他们打回莫斯科老家。”

    容若凝目看着地图,微微皱眉,道:“东北地处偏僻,借兵盛京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只是萨亲王拥兵自重,却不知皇上可有十足把握让萨亲王出兵。”

    康熙眉峰一震,道:“朕下一道圣旨,萨亲王若不照办,便是有谋反之心,朕就可堂皇出兵,削了他的兵权,再派人去接替盛京的兵马。”

    容若道:“皇上,不可操之过急,萨亲王固守盛京多年,根基深厚,还需细心拉拢。”

    康熙道:“如今正值三藩之乱,前线吃紧,朝廷实在没有多余的兵去打罗刹鬼。如果萨亲王真的如此不识抬举,便休怪朕翻脸无情。”他的目光倏然变得冷亮如冰,冷峻的脸上露出果敢之色。

    “皇上打算”容若很少看到康熙露出如此神色,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康熙冷冷地说道:“大内密探训练了一匹血滴子杀手,除了那一次擒鳌拜,还未有过什么实战经验,此次不妨拿萨亲王练练靶。”

    见到容若一脸凝重,康熙神色微动,道:“容若,处理国家大事,有时是要用一些非常手段。血滴子乃归大内密探调遣,由马尔赛负责统领,无需你过问。倒是盛京之事,朕还要劳烦你亲自去一趟。不过倒也不及,你先留在京城里,待时机成熟,再替朕跑这趟差事。”

    容若应了差事,又和皇上讨论了讨伐罗刹国之事,黄昏时分,便辞出皇宫。

    暮色四合,残阳如血,容若一个人行走在重重殿宇回廊间,只觉得这帝都深宫之中,似乎变得越来越压抑。宫里的一切,虽然美丽奢华,却宛如一幅镶在框子里的画,不再生动宛然,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变黄。

    这一次回来,帝都景色依旧,却有什么在悄然改变着,让容若无法察觉。

    晚镜流景,垂柳依依,天边飞过一行归鸿,看着这昏黄的暮色,容若只觉满眼寂寥,宛如弥漫了一片黄沙迎面泼来,似乎下一刻便要将这繁华帝都淹成沙海广漠。

    他伫立在夕阳的光晕里,轻轻抚摸着手里的短笛,幽幽低吟:“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吟颂这两句诗,只是隐隐觉得,昔日的某些东西,已在不知不觉间随着时光流走,再难追寻。

第167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3)() 
这一年似乎过得特别平静,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三藩之乱仍就在打,却已近了尾声,三藩兵马被朝廷大军节节败退,已成不了什么气候,朝廷获胜也是迟早的事。

    三藩之事已不再令康熙挂心,他如今更在意沙俄侵略,罗刹国野心勃勃,一直盘踞东北,虽派来使者求和,但态度极其傲慢无礼。

    罗刹国使臣并不是好相予的角色,内阁大臣与之打交道均大感头疼。容若在京城里闲来无事,便主动帮阿玛处理邦交之事,为了跟罗刹国使臣打交道,他还特地学了罗刹国的语言,虽不甚精通,可日常交流已不成问题。

    罗刹国的事一谈就谈了大半年,物换星移,时间似过得飞快,昨日还是春花飘絮,绿水清波,今日却已化作飞雪茫茫,玉树琼枝。

    半年时光转瞬即过,如今又是一场梨花雪,只是看雪的人,却换了一批又一批。

    纳兰府的暖阁里,推开窗,还可以看到园子里一束束盛放的红梅。

    白玉小楼,梅花飞雪,远处的什刹海,烟水朦胧,裹着冬日里的雾气,隐隐泛着一片冰蓝的色泽。

    “这一年过得可真快啊,感觉好像经历了一辈子那么久。”卢雨蝉坐在轮椅上,眺望着窗外的景色,语气却沧桑得仿佛经历世事的老人。

    可转瞬间,她却露出了柔美的微笑,垂下头,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眼中泛出慈爱的光芒。

    一旁伺候的青窈给她披上一件皮袄,又将一个暖手炉塞到她手中,笑吟吟地道:“少奶奶的一辈子还长着呢,有少爷陪在身边,少奶奶可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呢。”

    卢雨蝉看了看青窈,笑着道:“是啊,女子最大的幸福,便是嫁一个好丈夫。青窈,若我没记错,你今年该二十有二了吧,要不要我和少爷帮你找一户好人家。”

    青窈摇头笑道:“奴婢还是愿意一直伺候少爷和少奶奶。”她过去关上窗户,将卢雨蝉推到铜炉边,道:“外面寒气重,少奶奶小心受凉,少爷可特别叮嘱过奴婢呢。”

    卢雨蝉道:“是啊,最近天一冷,双腿又动弹不得了。”

    青窈笑道:“缓缓就好,按薛太医的方子就错不了。哦,少奶奶的药也熬好了,我这就去取来。”说罢出了房门,又恰好碰上薛太医前来给卢雨蝉看诊,便将薛太医领了进来。

    青窈走后,薛太医来到阁楼之中,在卢雨蝉对面坐下,关切地问道:“少夫人近来感觉如何。”

    卢雨蝉双颊涌起一团红晕,低声道:“还好吧,就是有时害喜害得厉害,此外再无异状。”

    薛太医见她神色欢喜,不由得沉沉叹息道:“按理说少夫人有孕在身,老夫该说一声恭喜。可是老夫早就和少夫人说过,少夫人先前受过箭伤,又受了寒毒,元气亏损,实在不宜怀孕,趁现在时间尚早,打掉胎儿或许可保少夫人无恙,否则他日临盆之时,九死一生。”

    他这几句话说得极为凝重,卢雨蝉听后脸色煞白,皓齿咬着丹唇,久久不语。

    薛太医道:“老夫平生看过这么多病人,却唯有少夫人真的让老夫震撼了,少夫人两次从鬼门关走过,全凭己身顽强的求生意志,可这一次,却并非意志可以左右。老夫言尽于此,还请少夫人三思。”

    听了这样的话,卢雨蝉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良久,她微笑着摇了摇头,坚定地道:“不,我绝不会打掉孩子,这是我为相公怀的第一个孩子,无论如何都要生下来。”

    薛太医苦劝道:“纳兰大人一向疼爱少夫人,他若知道少夫人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也断然不会同意。”

    卢雨蝉双手紧紧攥着衣襟,神色动容,哀哀央求:“薛太医,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相公,我不想他为我担心。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就算有风险,我也不在乎。”

    “少夫人这是何苦。”薛太医面色惨淡,身为医者,他见惯了生老病死,然而却还是为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而深深动容。

    卢雨蝉忽然摒弃了所有忧伤的神色,露出了柔和的微笑,仿佛带着幸福的憧憬,轻轻地道:“这是我和容若的孩子,我想一想都觉得十分欢喜,此生能为容若生儿育女,已是我最大的幸福。我爱我的丈夫,爱我的孩子,只要能看到他们平安喜乐,我就满足了。就算我自己丢掉性命,也希望我的孩子可以平平安安地出生。或许这就是做母亲的一片心吧。”

    ——啪!寂静中忽然响起推门的声音,卢雨蝉微微惊慌,望向门边,就看到了容若站在那里,脸色仓惶,书眉紧蹙,难掩震惊。

    “容若你”卢雨蝉忽然掩面转身,泪珠从指间滑落,薛太医看了看容若,收起药箱,将容若领到回廊里,沉声道:“纳兰大人,少夫人她心意坚决,让老夫瞒着大人,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容若只觉得远方连绵的雪光晃花了自己的眼睛,带来一丝丝刺痛,低声问道:“真是麻烦薛太医了,可雨蝉她真的不可以把孩子生下来吗?”

    薛太医肃容道:“若少夫人坚持产子,九死一生绝非夸大其词。少夫人先前已受过两次致命伤,女子生产可算是一场生关死劫,少夫人气虚体弱,又深受寒毒,情况着实不容乐观。”

    容若深深吸了一口气,冬日里冷冽的空气让他神智为之一清,“多谢薛太医相告,我自会好好劝劝雨蝉。”

    亲自送薛太医出府后,容若急匆匆地回了暖阁,却见卢雨蝉坐在床头,若无其事地为他整理衣衫,收拾行装,见他回来,语气轻快地说:“过几日你就要去盛京办差,盛京地处东北,气候比京城还冷,要多带些衣物御寒。”

    “雨蝉”容若疾步走到妻子身边,用力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我们把孩子打掉吧,我不要你冒险。”

    卢雨蝉的黑眸划过一丝不动声色的沉痛,转过头,不去看容若的眼睛,淡淡地说道:“不,我心意已决,你不要再劝了”

    “雨蝉。”容若目光凌厉,低声吼道:“我宁愿不要这个孩子,也不愿你有事。你已为我牺牲得够多了。”

    卢雨蝉只是怔怔地看着虚空,黑眸静如止水,良久,才低声喃喃:“容若,你好狠啊。”

    容若只觉得那一句话,如同一根尖锐的刺,狠狠地剜进自己的心里。

    她一向温婉柔顺,就连大声说话也不会,可这一次,她居然说出了如此犀利的言辞。

    卢雨蝉瘦削的面颊上忽然露出一抹冷笑,眼中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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