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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人间惆怅客-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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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若哥哥,能穿着这件嫁衣死在你的怀里,我觉得自己好幸福。这一辈子,我只想做容若哥哥的新娘,哪怕只有一刻也好,容若哥哥,你你能吻我一下吗?”

    容若怔了怔,感到一阵惶惑,可马上点了点头,俯下身,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刻,雪花伴随着月光,轻盈舞落,宛如无数只夜光蝶翩跹振翅,迎风飞舞,蝶影雪光宛如漫天花雨,在空中交错着美丽的弧线,将他和她的身影衬得亦幻亦真。

    在他的怀中,她的身子轻如片羽,她的呼吸细如春雨,她的心绪净如冰雪,在如此幽洁的月光中,她就仿佛沉睡千年的莲子,终于在他的亲吻下悄然盛开,那萋萋的花瓣,带着轻微的疼痛缓缓舒展,只为他而绽放。

    月华清冷,这片幽静的琉璃世界里,漫空白雪香舞缤纷,他和她,就宛如两只相拥的蝴蝶,微微颤抖着翅膀,彼此拥抱着对方。

    咸涩的泪水划过脸颊,落在他的嘴唇上,他品尝到一丝苦涩,一直苦到心里。

    当他再次凝眸注视着她时,忽然发现她的脸上溢满了幸福的微笑。

    “谢谢你,容若哥哥。”这一刻,她的眸子倒映出了夜空的颜色,净如琉璃,没有半点尘埃。“能认识你真好,但愿下辈子还能再遇见你。”

    甜美的微笑缓缓凝结,而后就永远停留在她的脸上。

    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忽然看到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天幕里浮动,带着各种美丽的颜色,如同精灵一样成群结队地飞舞,嬉笑着追逐。最后凝成了七色的光带,在天空中不停地辗转变幻,将她笼罩。

    她对着天空伸出手来,想极力触摸那美丽绝伦的虚幻之光。

    可最终,她苍白的手指只是在空中划过一道凄伤的弧度,然后顺着他的脸,轻轻落下,就如一片陨落的枯萎的叶子。

    “再见了,容若哥哥,不要为我而悲伤。”

    那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看了他最后一眼,随即永远闭上了眼睛。

    容若跪在地上,抱着她渐渐冷却的身体,就像是抱着一片水晶,一盏琉璃。

    他昂首,看着漫空缤纷飘落的雪花,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荒芜的雪原,雪再也不会融化,春天再也不会来临。

    茫茫雪原上,他抱着死去的天使,等待着风一点点将自己风化,变成雕像。

    怀中的少女,宛如水晶碗里贮藏的一抔新雪,在这个寂静的雪夜中,化作了一只夜光蝶,展开了脆弱而透明的翅膀,飞去了自己看不到的世界。

第154章 十一年前梦一场(1)() 
那一夜,容若不知是如何挨过去的,等荣安和马尔赛发现他时,他的盔甲已经结了冰,整个人也已在风雪中奄奄一息。

    回城后,他昏迷了七天七夜,大雪也下了七天七夜,望之一片银白,仿佛天下缟素,只为一个逝去的人而哭泣。

    然而无论是城外的杀伐,还是雪花的陨落,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就那样沉睡在与世隔绝的梦境里,静静回味着过往的种种。

    因为只有在梦里,他才能回到过去和婉嫕相处的时光,看着她在桃花树下荡秋千,陪她读书下棋,给她吹笛子听。

    只有在梦里,他才能看到她纯洁美丽的笑容,仿佛她不曾离去,一切还在。

    虚脱如同劫尽后的余灰,轻松的旋转着,包裹他深深的疲惫,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跌入梦境的沼泽,就此溺毙。

    平西王大军即灭,城困一解,三日后援军入城,耿聚忠彻底掌握了城中的局势。

    那天夜里,大雪不灭,他以额驸的身份,亲手将婉嫕葬在了萍雪湖边。

    他还是没有等到她接受自己的那一天,一切太匆忙了,匆忙到让他不知所措。

    福建从未下过雪,然而在她死去的时候,漫天雪飘,仿佛整片夜空都在为她哭泣。

    耿聚忠清晰地记得成亲的那一日,他说过自己会等她一辈子,直到永远,可他没想到,他们的永远就是如此短暂,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不会再爱上其他女子了,只有记忆中她的笑颜,会一直陪伴他,温暖着漫长而寂寞的余生。

    七日后,容若才在病榻上悠悠醒转,满城的大雪也在他醒来后消融无踪,仿佛一切只是一场梦,从来没有存在过。

    可是他却无法接受梦境的虚无和残忍,他清楚地意识到,婉嫕永远离开了自己,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了。

    夜晚,他一个人来到了婉嫕的坟前,萍雪胡畔,蒹葭霏霏,遮住满目苍凉,唯有一轮皓月当空沉浮,仿佛不见人间悲苦。

    容若看着那座坟墓,眼眶湿润,拿出短笛,默默吹奏,笛声凄清悱恻,化作了万千飞舞的精灵,衔着他苦涩的眼泪渐渐迷蒙,最终化作一片氤氲薄雾,笼罩着那个小小的、白色的坟茔。

    一曲白雪,凄凉无限,掩埋了过往种种,他与她的万千因缘,转瞬幻灭,一如初冬的雪,终难久长。

    飞絮在银色的月光里飘舞,夜风轻轻钻进笛孔,如泣如诉,一曲吹罢,容若已泪流满面,跪在坟前呜呜哭泣,宛如一个无措的孩子。

    忽然,他想到婉嫕是那么渴望自由的生活,生前她是一只被养在笼子里的蝴蝶,死后难道还要让这座坟墓继续禁锢她的灵魂吗?

    他停止哭泣,看着墓碑,怔怔出神,久久不语。

    直到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头来,就看到卫子墨手里捧着一束新摘的野花,脸上的泪痕尚未干透。

    卫子墨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束野花放在坟前,声音飘忽,浸透了浓浓的回忆:“我曾经说过,要将全天下的花都摘给她。纳兰大哥,我打算明日就离开,行遍天下,去兑现我的诺言。”

    容若沉默不语,良久才缓缓地点头,语声凝重:“子墨,我不想将婉嫕关在这个冷冰冰的坟墓里,这里景色虽美,却不是她的家。婉嫕是大清的公主,我想将她的遗骸迁回京师,入葬皇陵,让她可以陪在爸爸妈妈的身边,陪在她师父的身边。”

    卫子墨点点头,声音哽咽地道:“是啊,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寂寞了,耿聚忠虽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却终究不及家人来得亲,纳兰大哥,我们一起收敛婉嫕的遗骸吧,耿世子不知从何处寻得千年冰魄,可长久保存婉嫕的遗体,我们小心些,必不会伤到她。”

    说罢二人一起动手,以各自的兵刃铲土,片刻之间已将坟刨开,撬起石块,一点点掀开了棺木。

    二人先闻道一阵浓烈的幽香,心中诧异,容若点燃火把,小心翼翼地向坟中照去,却陡然一惊,刹那间呼吸凝滞。

    火光的映照下,棺中却空无所有,只见一袭染血的白色嫁衣,宛如一朵风干的优昙。

    卫子墨摇头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亲眼看到耿聚忠葬了婉嫕的遗体,怎么会”

    看着那一袭雪色嫁衣,容若眉目间的刻痕渐渐舒展,释然道:“婉嫕本来就不是这尘世中的人,她是神的孩子,是美丽的天使,现在一定魂归天国,坐在云端看着我们。子墨,婉嫕并没有死,她只是回到了她来的地方。她是天国里的仙子,这凡尘太过污秽,容不下她洁白的心,神就将她接了回去。只有在天国,她才会真正无忧无虑,开心快乐。”

    卫子墨望着那一袭染血的白色嫁衣,不由得一阵心酸,泪如雨下,心想婉嫕美极清极,只怕真是仙子。

    容若轻轻叹道:“罢了,就将婉嫕葬在这里吧,给耿世子留下一个念想也好。”说罢又和卫子墨一起将棺盖合上,将坟墓重新休整了一番。

    突然一阵风吹过,方才从棺材里涌出来的余香更加浓烈,只见一只玉色的夜光蝶绕着墓碑翩跹飞舞,久久不肯离去。

    容若心中一痛,凝望着那只蝴蝶,他多么想伸出手,轻轻触摸一下它柔弱的翅膀,哪怕只有一下也好。

    可最终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和卫子墨一起看着那只蝴蝶振翅飞走,飞跃了茫茫湖面,最终消失不见。

    容若走到坟前,沉吟良久,抽出笛中短剑,手腕翻转,白衣飘然,在石碑上刻下一首铭文。

    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粱。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辨香。

    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看着那首铭文,卫子墨仿佛看到了婉嫕清若芙蕖的笑靥在月光里盛放,他轻轻将一枚戒指攥在手心里,脸上现出一丝恍惚的微笑,“还记得那次我贸然闯进婉嫕的寝宫,她以为我是刺客,就那这戒指打了我,后来我本想把戒指还给她,可最后还是偷偷留了下来,这是她的随身之物,每次看到戒指,就好像看到婉嫕在对我笑。”

    容若淡淡地道:“子墨,别伤心了,婉嫕一定不希望我们难过,你要赶快振作起来。”

    卫子墨道:“纳兰大哥,你怎么这样说我,其实你比我伤心一千倍,一万倍,我宁愿独自承受所有的痛苦,也希望你能早点走悲伤里走出来。”

    这是卫子墨对容若说的最后一句话,第二日天未亮,他便一个人牵了马,悄然出城,没有向容若作别,一骑轻尘,向东而去。

    容若仍留在福州城里,有时陪耿聚忠喝酒,大多的时候,是他一个人守在婉嫕的坟前,看着纸钱纷飞,雨丝零落,一直待到夕阳西下,默默吹奏着那首白雪。

    日月如晦,花开花落,转眼已过了三个月,草木萋萋,春日迟迟,枝头樱花初绽,纷落如雪,然而容若依然只觉内心荒芜一片,如同冰冷的雪原。

    这一天他照例来到婉嫕坟前,吹了一首悲伤的曲子,然后喝光了所有的酒,倒在坟前的石碑旁,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些时日他疏于打理,原本一个清俊如玉的佳公子已变得落拓不堪,发丝散乱,脸上尽是胡渣,再也看不到从前的潇洒倜傥。

    迷迷糊糊中半睡半醒,忽觉有人拿了一块浸了湖水的手帕在他额头上轻轻擦拭,容若一惊坐起,只见一人坐在自己身旁,绿云蝉鬓,温婉秀丽,正是卢雨蝉。

    卢雨蝉看到容若如此颓废的模样,心里一酸,怔怔流下一行清泪,手中却仍用丝帕替他擦拭脸上的酒渍,轻轻叹道:“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看了都让人心疼。”

    蓦在此地见到卢雨蝉,容若登时心里一清,如同浇了一桶冷水,酒意醒了大半,一把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道:“你怎么来了?”

    卢雨蝉柔声道:“我在府里陪着额娘,每日听阿玛从兵部带回来关于你的消息,后来听说听说了小公主的事,我知道你一定难过极了,真想立刻来福建陪在你身边,可那时我的伤势尚未痊愈,额娘不许,要我留在家里好好养伤。过了这几个月,薛太医已将我的身体调理得差不多了,我便让紫君和青青带我来福建找你。”

    容若道:“你的伤还没好,千里跋涉,身体一定吃不消。”说罢仔细端详,见卢雨蝉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并无大碍,才放下心。

    卢雨蝉见丈夫如此疼惜自己,心中甜蜜,可一看到婉嫕的墓碑,便觉心里一凉,悲从中来。

    两人并肩而坐,痛苦良久,容若忽然抬起右掌,在自己脸颊猛击一掌,叫道:“是我不好,如果不是为了我,婉嫕便不会死。”

    卢雨蝉看着,并不阻止,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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