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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斩灵曲-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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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床共枕,和衣而眠?”他面上含笑,接得天衣无缝。

    听他这么一说,她顿觉喜出望外,也不管害不害臊,追问他道:“是吗?”

    公子琰轻笑,停顿了半晌,揶揄答道:“这偌大的别苑,好像也不止一张床。”

    “哦。”她嘴角下撇,脸上瞬间跟着晴转多云,阴阴郁郁,略略失落。

    “失望了?”

    她不回答,只是喃喃自语,连声感慨:“这事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安宁。”他轻声唤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师父您说。”

    “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

    “几个时辰?”

    “四十八天,到了今晚,就是四十九天。”

    “才四十八天,”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神神叨叨地摆弄着手指,自言自语道,“尚缺一些火候。”

    “火候?”

    她见他不解,煞有介事地解释道:“对呀,人家炼丹,不都讲究七七四十九天的嘛。”

    公子琰哑然。

    任他平日如何镇定沉稳,从容不迫,遇到这般荒谬的人,还是无言以对。

    眼前这个叫做安宁的女子,似乎思考问题的方式,对事情关注的重点,总是与常人有所偏差。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震惊,自己为何会睡了这许多时日吗?

    就算不然,起码要表现出一些好奇,也让人容易理解一些,如此这般,才算勉勉强强说得过去。

    数了一会儿手指,她才从七七四十九天的逻辑里跳出,信誓旦旦地说道:“师父,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理应如此。”他料想,她可能灵魂出窍,被人抓进炼丹炉里去了。

    这样算来,她做了再奇怪的梦,也是情理之中。

    “我梦见,你变成了一个火人,”她一边试探着瞥他,一边小心地讲述着,“哦不,是火球。”

    “看来的确是身陷炼丹炉啊。”

    “懒得跟你说。”安宁嗔怪道。

    她方才还信誓旦旦,想将梦中所见,仔仔细细地说给公子琰听——什么黄口小儿,什么文弱书生,什么红衣男人,什么龙首怪物

    转瞬时间,她又改变了主意。

    什么如意郎君,什么恢复灵力,此刻想想,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看来那烈酒素蚁,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亏得当时坛已经所剩无几,否则,她此刻真的是已经见阎罗了。

    她暗暗庆幸,兀自陷入神游,也不管那人是不是仍在等着她,说起那光怪陆离的梦境。

    “安宁,这些日子里,我想了一些事情。”

    “想我?”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事。”对于她的刻意插嘴,他并未责怪,只是顺着她的话,绕了个弯,继续回到自己的言论中。

    她眨巴着眼睛,看似认真在听,实际上已经开始研究他今日的穿着。

    “我们走吧。”

    “燧皇召你回去了?”

    “九州的名山大川,我们都还没有去过。”他摇头,温言说道,“以前我总觉得,等夺了皇位,再陪你去也不迟。”

    他说话速度较慢,说这番话时,安宁已从他的外衫打量到了鞋子,又从鞋子飘进了里衣,一层一层,抽丝剥茧。

    他知道她越是装作走神,就越是听得在意,继续说道:“你沉睡的这些天,我无数次的后悔。我想着,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来得及去做,如果你真的一醉不醒,我们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为了不让你后悔,我就从炼丹炉里爬出来啦。”她说得言之凿凿,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安宁,我不想回去了。”

    “难不成,你那小表妹把你逼疯了?”她终于看够了他的衣装,抬头面对着他,笑意盈盈,说得若无其事。

    “这样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公子琰不回胜神,那一纸婚约,确实做不得数。

    “你的皇位呢?”

    “不要了。”

    “公子瑱的仇呢?”

    “不报了。”

    “长略他们呢?”

    “不管了。”

    安宁听罢,歪头想了半晌,没头没脑地抒发了一下胸臆,深情说道:“燧人琰,我爱你。”

    “我知道。”

    “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你可想过,你如果走了,放弃了,不干了,我爱的那个人,还是你吗?”

    她声色婉转,句句在理,却不咄咄逼人。

    “安宁?”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有人主之相,必不久于人下。无论你以什么样的面相示人,最终都还是没能骗过我。”

    公子琰不说话,他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耐心地听着她娓娓道来。

    他此前只觉得安宁表面糊涂,心里有数,却不知她还有这般胸襟,这般眼界。

    景虔很少夸人,却独独对她不吝赞赏,如今想来,她确实受得起。

    她言笑晏晏,轻声凑在他耳旁说:“师父呵,你这个人,生来就注定发光,你做你想做的事,那才是你的人生。”

    “我从不指望,你为我做什么,虽然我疯了一样地,想让你为我停下脚步。”她看他不答话,接着说道,“采,都是我不好,明知你有苦衷,却还是管不住自己,千方百计地试探你。”

    他眉眼带笑,低声说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谁还不是一个样。我明知不该靠近你,却还是情不自禁。”

    安宁看着他皎如玉树的模样,心念一动,凑近便要亲吻。突然又想起什么,模模糊糊问了一句:“师父,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隆重?”

    他每天都穿得华丽,但是她刚才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总觉得不太一样——要说骄奢淫逸,穿华服也就够了,犯不上这么周吴郑王地,礼袍加身吧。

    果然,他云淡风轻地答道:“今天是知生皇与我皇姐大婚,为师自然得端庄一些,免得失了体面。”

    安宁一听,再无心与他缠绵,麻溜爬起来,拔腿就跑。

    她一边跑,一边嘴上还念叨着:“师父您老人家慢慢挪腾,徒儿先走一步。”

    “一起去呗。”

    他二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光天化日之下,若是公然一起出席这种公开场合,自然是大大的不妥当。

    所以这话,公子琰也就真的只是说说,过过嘴瘾而已。

    “不了不了,”安宁推辞道,“胜神的脸面是脸面,牛贺的脸面也是脸面,我还是回去先换套合适的衣服。”

    话音未落,人已一溜烟地飘走。

    他目送着她飘远,轻笑着摇了摇头,俯身拾起一根腰带——女人的腰带。谁料还不等他起身,腰带已风一般地离了手。

    只见那女子将腰带藏在身后,从门外探进半个头,笑嘻嘻道:“瞧我这记性,东西都忘了拿。”

第九十八章 风情谁解() 
“东西是拿走了,念想也不给我留一个。”他悠悠说着,语气与表情难得的一致,不无哀怨。

    她本已转身,闻言又调转回来,凑近他耳边,吹了口仙气道:“小女子这些日子夜夜侍寝,郎君可还有什么不满?”

    “快去吧,再磨蹭就真的赶不上了。”公子琰不再与她调情,好意提醒。

    安宁再次出了门,只留下那根细长的腰带,映衬着明晃晃的日光,显得格外艳丽。

    这女子不知使了什么妖法,刚才竟趁公子琰不注意,将腰带缠在了他的脖子上,还打了个死结。

    他低头解着结,暗自感慨,到底是术业有专攻——女人的活计,他还真就干不来。

    并不复杂的一个结,却好似生在心里的双丝网,任他如何巧手慧心,也无法将之解开。

    他费心费力了好一会儿,居然没有发现,那妖妖道道的施法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又转悠回来了。

    她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一脸坏笑。

    明明应该手忙脚乱地事,他偏做得有条不紊。即使是能力范围之外的事,他也要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原本并不算是什么好习惯,她却看得赏心悦目。

    他研究了半天,终于放弃,沉声朝门外喊帮手道:“古往。”

    “噗。”她看在眼里,忍俊不禁。

    “又回来了?”他看到始作俑者,温情脉脉,并不见一丝气恼。

    她不答话,只是磨磨蹭蹭地,上前替他解开那死结。极其熟稔的一个动作,她却故意做得很慢。好像在她心里,只有这样慢的速度,才能配得上眼前这谦谦君子。

    公子琰见她三番五次调戏自己,动情将她搂住。

    “哎,看来我今天是走不出这苑子了。”她不动声色地解了结,懒懒倒在他怀里,柔若无骨。

    “我这儿有些宫女的衣物,公主若不嫌弃,可乔装打扮一番,与我一同前往。”他看安宁黏黏糊糊地,一时半会也难以劝走,只能想想别的法子,另寻出路。

    此奇谋一出,当真有了些效果。

    安宁乃一国公主,先皇独女。在国君大婚这么严肃的场合之下,她若以宫女之貌示人,那效果,恐怕无异于当众掌掴新皇。

    她左思右想,觉得吸引眼球也不是这么吸引法,旋即否定道:“胜神的衣物于我腰身不合,先走了。”

    他点了点头,也不阻挠。

    她本已转身,复又回头,恋恋不舍地道了句:“一会儿见。”

    美人回眸一笑,直令那一苑芳菲,顿时尽数失色。

    话说安宁回到自己寝宫之后,忙忙叨叨洗漱了一番,又潦潦草草看了眼宫女搭配的衣装,觉得马马虎虎过得去,也就任凭几人服侍着,将礼服着了身。

    而后,她随手点了几个宫女,朝着庆典处,不慌不乱地踱去。

    还好她穿得不惹眼,即使迟到了片刻,也未引起太大骚动。

    高台之上,孔仓正字正腔圆、不厌其烦念叨着那一套放之四海皆准的陈词滥调。

    明明是普天同庆之事,他却正经得连一分喜气都看不出来。

    这个人,永远是这般不苟言笑,无聊又无趣。

    那些早就被贵胄子弟倒背如流的废话,安宁听得困顿,孔仓也念得无奈。

    还好他常年只有一副表情,众人在下仰望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建业与清婉一左一右,笔直站在孔仓身后,周遭有一堆堆的祭司神棍,安宁在远远处看着,直发笑。

    建业垂首而立,神情肃穆,眼神深邃,典型得少年老成。他长得敦厚,若不开口,没人知道他的岁数。

    起初,安宁还以为她此刻迟到,不巧被建业抓了个正着。正暗自骂着:今日怎么这么倒霉,这台下如此多人,他就非和自己过不去。

    再定睛一看,原来建业只是用余光扫着台下众人,好像谁都在看,又好像谁都没在看。

    安宁顶着日头,一时错觉:这孩子,莫不是要君临九州了?

    几天不见,竟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十岁上下的孩童,装成这副模样,实属不易。

    安宁又审度了一番建业身旁的清婉,觉得两人般配得很,没有丝毫违和。

    那两百余岁的女人,端庄大方,母仪天下,站在建业身旁,却生生地,被这孩子的气势给比下去了。

    再看看那被治得服服帖帖的表叔,安宁瞬间领悟到了,什么是后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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