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灵曲-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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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一青年女子,从黑暗处走出,手握长戟,举止端庄,容貌端丽。
安宁看到地上飞出的十二具死尸,死法无异,皆是钢针穿喉而亡。
她本以为这些人是从西边来的,以为知生皇终于坐不住了,要将自己就地正法。
但是现在,她很确认,那十二人,无疑将自己误认为是司幽门的人了。因为那青年女子明显知道他们的来历,却又不想让安宁知道,所以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她刚才还纳闷,为何暗处的杀手,迟迟等到自己掘开棺材才动手,眼下突然明白,因为他们要找的东西,多半与她一样。
青年女子将钢针拾起,一根根插入长戟末端的机簧里。
隋刃过处,有死无伤。
原来有毒的,不是隋刃,而是藏在机簧里的,十二根钢针。
不用介绍,安宁也知道面前这青年女子是谁了。
酒肆神浒,老板云氏。
听说没人见过云老板,因为见过她的人,都死了。
听说云老板是位容貌端丽的女子。
原来传闻是真的,长略说的,也是真的。
安宁心知是云老板救了她,却一句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宁愿,自己先解决十一个人,再余下一人,慢慢**,时而加上些严刑拷问,而后,总能让他说出个门道来。
安宁打小住在宫中,她知道很多,纯正的,不纯正的,让人求生不得,偏偏求死不能的方法。
云老板看了安宁半晌,苦笑道:“原来你就是安宁,或许,我应该杀了你,至少不应该救你。”
“可是你不敢。”
“为什么?”
“因为让你保护我那人,你很喜欢他。”
神浒的云老板不缺钱,有同时杀掉十二人这般本事,便也不是能随随便便被什么人差遣的。
这种女人,既不缺钱,也不缺本事,不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就是缺男人。
安宁猜是后者。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容易为情所困。
人丑便有自知之明;一旦漂亮,对于情爱之事,如果不称心,便是百思不得其解。
云老板用长戟指着安宁脖颈处,怒道:“你再说,信不信我真杀了你?”
“反正我也打不过你,悉听尊便。”安宁笑道,“不过我给你个建议。你既然喜欢那人,他却又偏偏不喜欢你,你不妨,杀了他。”
“狂妄。”她垂下手,再无先前气势,看上去,只是个为情所伤的可怜女子。
她自言自语般,轻声叹道:“他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
安宁再愚钝,也该知道云老板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何况,她也不是真的傻。
明明应该高兴,她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玉采对她如何,她不是不知道,那绝不是正常师徒间该有的相处模式。但是正如她对中容所言,自己大仇未报,不敢想儿女之事。
报仇一事,生死不明,她怕自己一走了之,辜负了他。
其实,她若能再狂妄些,便会想得通透。
玉采比于安宁,有过之而无不及。谁不是刀口舔血?谁不是前路未卜?
她不敢想这些,只因她把玉采想象得太过强大,以为他长盛不衰,长生不死。
拿不起,放不下,看不开,参不透,终是误人,误己。
夜雾渐浓,道长且阻。
胜神,日奂。
话说公子珮虽死了,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
隧皇下令彻查此事,着老大公子琨全权负责。
一日,公子琨觐见时,恰逢老三太子琭在场,公子琨见状,欲言又止。
远远看去,隧皇就像是个油尽灯枯的老人,因为幼子之死伤透了心,当然,这只是他不说话时的样子。
以他的心机,一眼就看出公子琨有猫腻,责令公子琨快说,不要遮遮掩掩的。
公子琨自责道:“儿臣无能,未能为七弟讨回公道,洞天坊一事,尚无太多线索。”
隧皇眼神深邃阴鸷,沉思片刻,冷冷说道:“没有太多线索,就是有一些线索。说了,孤便酌情考虑,你的失责之罪。”
许是此话太过严厉,一旁的太子琭闻言,额上已有冷汗渗出。
公子琨更是吓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说道:“只只查出,洞天坊是是是”说着,他又抬头瞟了眼燧皇。
燧皇怒道:“快说!”
“是太子名下的产业”
话音刚落,太子琭已是满头大汗,匍匐跪地,痛哭流涕,只听他说道:“父皇,儿臣冤枉!”
左右闻者,无不动容。
燧皇面色未变,转向太子琭,冷冷问道:“谁会冤枉你?”
太子琭平日里就是小心翼翼,谨慎得很,生怕被人诬告,此刻听了公子琨的陈述,更是伤心痛哭道:“就是大哥,他觊觎儿臣的太子之位已久,想借此机会除掉儿臣。父皇明鉴,儿臣就算是有心害七弟,也不会在自己的地方下手,这明显就是栽赃嫁祸。况且,儿臣不知自己有何动机,需与七弟过不去,还拿他性命当儿戏。”
“太子可不能血口喷人。”这一句,公子琨倒是回得极为淡定。
燧皇震怒,拍案起身道:“你自己干的好事,他冤枉你做什么?”
这指的,自然是太子名下的洞天坊。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也要有地方,能让人家栽赃嫁祸。
“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十六年前你们就搞过一次,害死老二不说,还”燧皇闭目,似乎不愿多提,接着说道,“过往之事,孤既往不咎,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孤的底限。有这本事在孤眼皮子底下生事,怎么不见你们上战场杀敌?是不是要等到牛贺人打到家门口,你们才有心思停下这些个勾心斗角,干点正事?”
二人低头,只言片语也不敢接下去。
论军功,前有二子公子瑱,今有五子公子珙,无论如何,也没有轮到殿上跪着的这二位。
公子珙乃太子琭同母胞弟,为人忠厚老实,只管打仗,不管政治。与其胞兄太子琭两人,倒是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燧皇盯着二人,冷言道:“老二有一息血脉尚存,听说你们都打听到了,还有所动作。孤警告你们,若是敢打那丫头的主意,你们也别想什么太子之位了,都下去陪老二吧。”
第三十六章 一脉尚存()
二人闻言,难得的,异口同声道:“父皇圣明,儿臣铭记在心,定当竭尽全力,护得”
“不用你们护她周全,凡我胜神子民,任何人都不得惊扰她,更不得将她的身世告之于她,若是孤听说,你们有人滋事,别怪孤下手狠毒。”
太子琭颤声道:“可是老六”
公子琨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
果然,燧皇转身就是一脚,重重踢在太子琭胸口,怒道:“还不快滚!”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司幽门。
司幽门做的便与消息有关的生意,消息来的路子野一些,传得快一些,本来也不足为奇。
玉采听闻这件事时,正在喝茶。
听说他很难得的,评论了一句话——狗咬狗,一嘴毛。
时间一晃而过,初夏转眼就到。
中容与长思成婚那日,安宁哭了一整天。
她没有去参加婚宴,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不够格。
但是她哭,不是因为错过了婚宴,而是因为,她今天在大街上的送亲队伍里,看到了她的表叔,孔仓。
牛贺的排场很大,送亲的队伍由孔仓打头,浩浩荡荡地,由宫门口排到城门口。
这场面,自然不能少了爱看热闹的周饶人。安宁如今也算是半个周饶人,至少在凑热闹这一点上,她很地道。
安宁隐在人群中,一打眼就看到了领头的孔仓。这一年他变化不大,还是那般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有多么的兢兢业业,枯燥乏味。
牛贺中军统帅一职尚处于空缺状态,只怕孔仓此一行之后,回去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对,知生皇的从弟,地地道道的亲信嘛。身世清白,野心不大,嫡系部队,军功显著,既能服众,又好管理,除了他,也再找不出第二人了。
无论他是什么,对于如今的安宁来说,他只是一个她为数不多的、尚存世间的亲人。毕竟少了有莘氏一脉,知生氏这边就显得尤为亲近了。当然,除去知生老儿不算。知生老儿不是亲戚,是仇人。
安宁心中纠结,既怕被孔仓发现,又怕他看不到自己。所以,她告诉自己,没自己什么事儿,看看就该走了,脚下却是,一步也不肯动。
此行之前,她便乔装打扮了一番,男装一穿,发髻一束,脸上抹几缕烟灰,纵是寻常人家的粗布麻衣着身,也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她料想,孔仓断不会认出自己。
所以,当孔仓经过安宁身旁时,她见他们之间,还隔着好几列的兵士,以及若干围观群众,她终于没忍住,轻唤了一声:“表叔。”
声音极轻,瞬间就被淹没在了送亲的乐声中。
然而,孔仓却神奇地,拉住了缰绳。
他一停,队伍跟着,都停了,连同着送亲的乐声,也停了。
安宁听到自己的一颗心,跟着停了一瞬间,紧接着,扑通扑通跳跃得厉害,比寻常厉害千百倍。她以为再这样跳下去,自己下一瞬可能就会窒息。但是,她却没有低下头,而是直挺挺的,迎视他的注目。
孔仓侧目,扫视人群。
他不说话,只静静环顾。
只静静看着,不说话。
然后,只见他一松缰绳,马蹄声响起,更多的马蹄声响起,脚步声跟着响起,乐声接连响起,一行人,又朝着宫门口的方向,继续行进。
在场的,除了安宁与孔仓,再无人知晓,这一停顿,究竟是为何。
安宁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是无以名状的失落和难过。
她与自己的过去,那些年少的悲喜,终是随着这送亲的队伍,一并作别了。队伍的尽头,是一个叫做长思的少女,将要接替的,是她的人生,严丝合缝。
中容与长思成亲那天,玉采很晚,很晚才回到司幽门,身上带着酒气,十分浓重,面上却一如既往的镇定,淡定,丝毫没有醉意。仿佛喝酒的不是他,他只是衣冠楚楚,穿着得体,不经意间路过,偷了别人的酒香。
他看到安宁,颓然地趴在桌上,嚎啕大哭,伤心欲绝的样子,想着她平日里的狂妄荒诞,突然觉得滑稽,有些想笑。
她在这种情形下,居然没有如往常般借酒浇愁,看来,不是这会儿真的伤心透顶,就是平日里不是很忧愁,只是给自己贪杯,找了个不太合适的理由。
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别哭了,为师带你出去开荤。”
安宁觉得手心发烫,听说玉采要请客,一双哭得发肿的眼睛,瞬时就亮了,也不顾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迷迷糊糊说道:“你那么有钱,不如请我喝酒吧。”
“好。”
夜雾浓重,晚来欲雨。
早晨还晴空万里,一片云都难得见,现在却连空气都潮湿得厉害,看来,这的确不是个适合完婚的时日——阴气太重。
玉采带着她,一路来到了周饶赫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