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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第26章

小说: 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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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这是一个朋友,姓周,体育记者。又说今天来看球,是跟着小周坐在媒体席上,本来想要听国骂大荟萃,但记者们都忙着现场出稿,气氛如同期末考场,搞得她很想亲口骂两句。我笑,上下打量小周,干干净净的一个男孩,也仅此而已。

    我以为会看到简陋的郊区小屋,到了小汤山才愣住,她住在这里的别墅区,背后青山,房前白水。

    小周没有进来坐,她也没邀请。他们在门口点头告别,然后小周从北六环跋山涉水地回城里。

    “他在追你?”我边进门边问。

    “应该是吧。”

    房子的陈设不错,大桌大椅,毫不局促;没有壁纸,也没有水晶吊灯;客厅里一只白色陶罐装着大把的麦穗。主人品味还好。

    阳台上有绿萝和海棠,书房门口贴着一对楹联,是陈白露飘逸的楷书:“你是过客,花是主人。”

    我不知道她还有这栋别墅,以为她父亲那间小小的两居室是仅有的房产。

    “这是问朋友借的。”她笑。“我哪里还有什么房产呀。”

    能随时借到这样好的一栋别墅,交情也算好了,但我从来没听她说起过这位朋友。

    “你不认识。是薛先生。”

    “哪个薛先生?”

    她抿嘴笑:“在澳门,被我用九位数的银行卡吓走的。”

    我想起来了。“所以这一借房子,马脚全露了。”

    “他给我面子,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三环上有一间三居室,四环上有一间库房,六环上有一栋别墅,按面积算,库房最大,不过像你这样卡里有九位数的人,肯定非别墅不住了。’”

    “他这样说?”

    “是。”

    “这人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我闭着眼也能知道,他认定了我是个二奶,这次一定以为我和‘老板’闹掰了,无家可归。”

    “这样说来,他很快要来打你的主意。”

    “我也这样想,但我搬来—快有三个月了吧?什么事也没有,好像他立刻把这件事忘掉了。”

    我们边说话边在厨房转悠,熬了一锅米粥,煎了单面煎蛋。

第76章 2011年夏 (2)() 
“sunnysideup。”陈白露边在煎蛋上撒盐边说。“我很喜欢这个词。”她抿嘴笑。

    “现在做些什么?”

    “工作吗?没有什么工作就是读读书,去郊外走走。”

    “收入呢?”

    “教几个小孩学英语,解闷而已,收一点点钱。”

    “他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我不知道。”

    “他是北京人吗?”

    又耸肩。

    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借房子住。

    我扔下煎蛋,推开窗子,热气成股地扑到脸上来。窗外蝉鸣很躁,大团大团的树叶挨挨挤挤,深绿挨着浅绿。最近的邻居在三十米外。我猜方圆一百米内,也许不超过十个人。我也是独居惯了的,但是在人烟密集的城区里。如果自己住在这种地方,一定会怕得夜夜失眠。

    “放心,人啊鬼啊,我什么都不怕。”

    “哪有鬼,叫出来我看。”

    “你不相信?这就是一间鬼屋。”她抿嘴一笑。

    我大笑。

    她眼睛一瞪:“你忘了,我能感知到不干净的东西。”

    怎么能忘。有一年,我们一同去上海看演唱会,住同一间标间。我洗过澡,见她坐在床边发愣,说:“房间里有很大的怨气。”我说她胡说,她坚持说自己能感觉到,种种描述,令我头皮发麻。我要问前台换房,

    她说:“就算孟姜女和窦娥都死在这房间里,能怎样?睡!有本事今夜来找我,一手一个都拧死。”

    我还笑:“人家本来就是死的。”

    当天夜里,我梦到了两个面目雪白的女人对着我的床哭,一个长发,一个短发,眼泪像泉水一样从四只黑洞洞的眼眶里涌出来,积满整个房间,慢慢快要漫到床沿。我一身大汗,大叫着醒来,见陈白露安稳合目睡得正香。我气个半死,第二天跟同去演唱会的上海同学复述这件事,同学大惊,说那家酒店刚刚出了凶杀案,是一对读大三的女同性恋,一个杀死了另一个,然后又自杀。

    从此我对陈白露的“感知”深信不疑。

    这次她又这样说,我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战。

    她大笑:“你吓成这样!”

    我悚然看看四周,窗明几净,褐色地板光泽温润。

    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是凶宅?所以才大方借给你?”

    “不是。”她起身开柜子,柜子里一本小小的相簿,一眼看去就知道有年头。

    “你看。”她翻给我看,戴着墨镜的少年,对着镜头愤怒地龇牙;穿一身牛仔装的青年,举着一只龙虾大笑。

    “是薛某?”

    “是。这所房子是他八年前买下的,一直没有住。空了这么多年,又在荒郊野外,那些柳树精啊,牵牛花精啊,野兔子精啊,就都来这里安了家。”

    我心里的惊惧一扫而空,原来她是在说笑。我大笑起来。

    然后她翻动相册,指着一张照片给我看。

    那张照片有年头了,褪成了浅色。我能看得出是这所房子的陈设,一只大条案,正是我身边这一只,不过当时摆在刚进门处的客厅里。条案上大大的白色陶罐,罐子里一把麦穗。

    “你看这把麦穗,已经八年了。”她说。

    我大恐。从开着的房门看出去,客厅里那只陶罐,那把麦穗还摆在条案上。窗外热浪汹涌,我却每一个毛孔都冒着寒气。

    “快扔掉啊!”我喊。

    “人家在这里好好地安着家,凭什么赶人家走。”她说。

    我一紧张就尿急,起身找洗手间,她指给我。

    我推门进去,照例四面雪亮,马桶浴缸都是德国牌子,只是地板上积了一层灰。

    我从洗手间里出来,问陈白露:“请阿姨还是自己做卫生?”

    “自己做。”

    “你不习惯打扫洗手间,还是请阿姨吧。”

    她又笑:“我每天都清扫,楼上楼下,每个角落。可是洗手间总是脏的,无论擦几遍。那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都是住在洗手间里的,所以我已经习惯了。”

    我转身上楼,推开楼上洗手间的门,果然。

    “明知道有问题,为什么要住?在城里租一套房子,未必花得了太多钱。如果有困难,我借给你。”

    “我不害人,谁会害我?”她微笑。“我一个活人,会怕山精树怪?”

    “山精树怪也不能小看,西游记里的杏花精又美又会作诗,也不害人,还不是被猴子一棒打死了。”

第77章 2011年夏 (3)() 
她嘻嘻笑:“所以猴子是傻瓜,好好的齐天大圣不做,要去给人做奴才。”

    “想成佛呗。”

    “那念珠就算是钻石做的,还不是用来念经,有什么意思?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人家也未必想,不是人在五行山下,不得不低头吗。”

    “所以说到底,什么成佛,还是因为打不过。”她笑。

    “别笑话人家,你现在在豪宅里隐居山林,跟用钻石珠子念经有什么区别。”

    “猴子是被打服的,我是真的看透了。”

    我大笑:“我会信?我认识你四年了,陈白露。全世界的妓院都变成寺庙,全世界的战犯都成了高僧,你也翻着跟头呢。”

    她微笑:“我翻不动了。”

    天晚了,我要走,她没留我。一是我们之间不用虚客气,二是她知道我不敢住。那些山精鬼魅,即使是半真半假的说笑,也足够吓得我失眠一整夜。她是阳气很重的人,但我不行。连酒店里那对死法很丢脸的les鬼,也欺软怕硬,只敢骚扰我。

    2

    从那之后,我每个月去看望她一次。

    陈白露在小汤山纯净的空气里恢复了体力,每一次我见到她,她的气色都比之前更好一些。她不上网,也不用手机,去过的最接近市中心的地方也不过是北五环的家乐福。我给她讲外面发生的事,哪部电影获了奖,哪部成了票房黑马,哪本畅销又有趣。

    我问她:“还写东西吗?”

    “抄金刚经算吗?”她笑嘻嘻地回答。

    她书房的地板上永远堆着小山似的写满蝇头小楷的宣纸,我看过一次,是看不懂的经文。

    我有点儿生气。聪明伶俐,编剧系科班出身,世面也见了不少,就只躲在郊外的别墅里日复一日地抄佛经?要抄到哪一天为止呢?到三十岁,还是四十岁?

    可我又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口。

    我知道她平静的微笑后面掩藏着没有愈合的伤口。她一天不回城,就是一天忘不掉过去。我怎么能逼她?

    我紧闭着嘴,看窗外的松林越发苍郁,枫叶已经发了红。秋天到了。

    时间流逝,就像水龙头里的水啊。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挺可惜的。”我斟酌着词句,“我小时候学过一点儿越剧,我的老师说过:一天不练自己知道,十天不练师父知道,一个月不练呢,观众都知道了。我就是吃不了苦,才没坚持下来,现在全荒废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叹口气:“我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我实在没有斗志,一点儿也没有。我打不起精神。”

    “怎么能打不起精神呢?”我很着急:“白露,想想从前,你本来比同龄人的起点都高呀。他们还在做枪手的时候你已经能接到独立的本子了,虽说遇上了不靠谱的制片,但那不是你的错。当初如果没有陈言不负责任地瞎许诺,你一定会咬牙坚持下来—”

    这个名字使我们同时愣住了。

    这段时间,我和她讲话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陈言,她不提,我也不提,就像他没有存在过,就像那段往事从没发生过。

    可我说得太急,一时没留神。

    她的眼神果然一灰。

    “也是要依靠机遇的,我以后未必还有那么好的机会—”

    “你的自信呢?陈白露?”我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什么机遇,这一行难道不是靠笔头吃饭的?你从前不是眼光总高人一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呀,白露!”

    “海棠—”她叹口气,“自信从来都不是依靠凭空给自己打气,自信只能从枯燥的练习里得来。那时候我每天都练笔,无论这一天多忙多累,打工,喝醉,或者生病,睡前也要写两三千字才肯上床。那时候我知道旁人都没有我勤奋,所以眼光才高人一头,可是我已经荒废了太久—”她为自己辩解着,然后眼圈红了,“那一年我做了什么?吃喝玩乐、给野模拉皮条我的手已经生疏了,骗不了自己,骗不了师父,更骗不了观众了。”

    我看着她悲戚的样子,我心中充满了失望和遗憾。

    “不能重新开始吗?”我不甘心地问。

    她也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看着秋风吹动着层层松涛,然后她说:

    “给我时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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