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术案例大全-第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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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例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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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史:骗子的历史
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作者:张艳国 任放 刘保昌
第一章:总论骗子 骗术与骗文化
第二章:传统骗术
第三章:近代骗术
第四章:骗子的思维方式与行为方式
第五章:骗子的危害
第六章:传统社会主流文化与骗子文化
【案例正文】
明清以前骗子文化的两个特点
骗子文化是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发展起来的,与主流文化有一种天然的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从文化本质上说,后者是对前者的反叛或者反动;从文化形式的两个特点上讲,两者互相联系且有互动关系,可用相生相击,此消彼长以蔽之。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不同的文化内容。
中国历史自明清以前的漫长岁月,因为资本主义萌芽尚未产生,商品经济没有产生,当然更谈不上发展、发达了。在这段历史进程中,中国的骗子文化呈现出两个特点:
首先是主流文化对骗子文化的贬斥、打击。
以孔子学说为内核的儒家文化作为中国传统社会的主流文化、官方文化,其文化精神是以强调“学而优则仕”,而从政为治之道,重要的关键又是“平直真实”,并在日常生活中,时时处处都用这样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也事事处处都用这样的标准来评价人和事,乃至一切。平直真实,从字面上讲指的是平恕、正直、真诚、实实在在,其含义概括起来,就是一个“诚”字。人只有做到了平直真实,众正积于其上,万事实于其下,最终也就达到了“先王之道”,即达到了政治上的大治局面,也就是政治的“清明”。追求海晏河清、万世清明一直是传统中国统治阶层的最大目标;反之,虚伪诓诈、贪婪营私的丑恶行径一旦泛滥,社会风气便会败坏,人心日下,必然会造成政治上的黑暗与腐败,严重的便会亡国灭族。因此,“正、诚”是当时贯穿一切主流文化的真髓。
晋代学者傅玄在《傅子》中指出:“巧诈不如拙诚”,意思就是一个人无论心思多么机灵诡巧,只要一涉及到“诈”字,此人就不可取了,而且只有拙笨、诚实才是无往而不胜的法宝。这段话对于骗子的最终结局来讲,未必不对。问题是一味地劝人两耳不闻诈骗事,一心埋头修行真善美的结果,往往是令世人对诈巧行骗之事失去警惕之心。
儒学之所以被中国传统社会官方文化奉为圣灵,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它具有欺骗性。上述历代统治者、主流文化对诚、正的推崇,对骗、诈的打击,其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使奴隶、农民们“修成正果”,无非是为了便利于自己的统治,老百姓心思拙朴,老实无知,岂不便利了统治者的管理?
其次,世人对行骗的无知,从客观上推动了骗子文化在隐潜形态下的发展。
骗子在某处行骗,一个骗术的顺利完成,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行骗环境,而其中被骗对象的觉悟程度又起很大的作用。设若一个文明世界的凡夫俗子误入“桃花源”,面对一群不识“之乎者也”的愚民,行起骗术来岂不是如鱼得水?我们在前面讲述的骗例中大多可以看出这种规律性特征来。人心之欲望固然是骗术成功的突破点,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说,被骗者对行骗的警惕程度的高低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翻检史书,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的历代统治者,尤其是在“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式的皇权、君权争夺中,真可谓“机关用尽”,而在统治者的日常政治活动,亦即“牧民”过程中,平息争端,加重赋税,权力争夺等等,无不是用尽诈谋,倒是有少数几位正直、诚实的官员,如海瑞、林则徐等,却无一例外遭到了排挤、打击,最终落得个流放、下狱的结果。在骗诈成习的大染缸里,又岂能容得下白布的清高?
明清时期的市民文化为骗子文化的发展创造了条件
明清时期社会经济的发展,社会风尚与社会观念随之发生变迁,哲学对社会与人生进行了新的思索,一种自我意识、主体意识开始觉醒,从而为骗子文化的发展创造了客观的与主观的条件。
明代人的主体意识的觉醒,早在弘治、正德年间已初露端倪。在这个时期,出现了一批“狷狂”之士,如唐寅、祝枝山、桑悦、徐威、张灵等人。唐寅“放荡不羁”,曾刻一枚图章,自封为“江南第一风流才子”。从他的《桃花庵歌》中也可看出他的“澹泊自甘,狷介自处”的独行乐趣,歌词云:“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在花下眠……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唐寅因为不拘泥于“礼”的约束,在民间留下了不少逸事。如他曾伪装成玄妙观的募缘道者,以修茸姑苏玄妙观为名,募得黄金五百两,然后“悉如诸妓,及所与游者畅饮,数日辄尽”。(杨静:《明唐伯虎先生寅年谱》)
民间《三笑姻缘》的传奇故事,便是以他为主角虚构的。钱大昕曾有诗赞唐寅:“土木其形骸,冰雪其性情”,“狂士标格,才子声名”。(杨静:《明唐伯虎先生寅年谱》)
祝枝山与唐寅交好,亦为著名“狂士”。两人时常在一起游玩取乐,“伯虎尝夏月访祝枝山,枝山造大醉,裸体纵笔疾书,了不为谢。伯虎戏谓曰:‘无衣无褐,何以卒岁?’枝山遽答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祝枝山还有一书,名《祝子罪知》,毫不介意传统定论,对历史人物与文学史加以价值重估,“如谓汤武非圣人,伊尹为不臣,孟子非贤人”,“其举刺于夺,言人之所不敢言,刻而戾,僻而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这批“狷狂之士”的出现,将一股新鲜空气输入了封闭严密的意识形态系统。虽然这种影响、风潮只限于江南一隅,却给当时的理学势力造成了不小的震动。后世屠隆、李贽等人的“异端邪说”,都发源于此。等到王学崛起,明初沉寂的思想局面便被一举击破。
王阳明的“心学”造成了理学的瓦解,其对明代理学的解构性,不异于“石破天惊”。“心学”是一种高扬“心”亦即人的主体性的主观唯心主义的哲学。作为理学家,王阳明与朱熹同样以建立伦理学主体性的本体论为目标,同样鼓吹“明天理去人欲”。然而,朱子的哲学并没有给人以地位,王学则高扬了人的主观能动性。
随着哲学家们关注的重心从外在的“天理”规范转向内在的人的主体性,人的自然之性,如性、食等的合理性与正当性也在明代中后期被加以注意和强调。
王阳明的门下弟子王艮,是明代中叶率先高扬人的自然之性的先导性人物。王艮之学被称为“非名教之所能羁络”。(《明儒学案·泰州学案》)
王阳明学说中的若干“异端邪说”的因子,在这位“泰州学派”的创立者手中又有了创造性的发展。
王艮改造了陆、王一系所确定的“心”的伦理特性,而赋予“心”一种自然本质,此所:“天性之体,本是活泼,鸢飞鱼跃,便是此体。”“良知之体,与鸢鱼同一活泼泼地。……自然天则,不着人力安排。”“凡涉人为,便是作伪”。(《王心斋遗集》)
王艮所强调的显然是人的自然的不受既有观念污染的纯真的本性,以此来对抗仁义道德的“天理”决定论。他有一个著名的命题,即“百姓日用即道”。这个“百姓日用”包含了老百姓日常生活的物质和精神的需要。这样一来,在理学家那里显得是“万恶之恶”的“人欲”便反成为了天经地义的“道”。泯灭人欲,窒息人自然之性的理学禁欲主义,在“泰州学派”日渐张大的势力面前,受到了强劲的冲击。
起于龙溪之学的徐渭也在学术主张上与泰州学派不谋而合。徐渭是一位多才多艺的文人,不但长于诗、词、古文、戏剧、书法、绘画,而且精通哲学,又有军事才能,可谓“文武全才”。徐渭性格“通脱”、“豪恣”、“不羁”,“眼空千古,独立一时”,是一位很狂的“名士”。其思想基点是自然人性,他说:“人心之惺然而觉,油然而生,而不能自己者,非有思虑以启之,非有作为以助之,则亦莫非自然也。”徐渭主张人应该顺应自然天性,而不应该以外在的种种规范来束缚、戕害自然人性。徐渭对自然人性的注重,融贯于他的艺术实践之中。他的画用笔纵横无羁,线条刚健恣肆,水墨酣畅淋漓。他甚至将水墨直接倒在纸上,随其散化之形而作勾勒。其胆大气雄、纵横不可一世之态,远非前人所能比拟。同时画家内心的痛苦、激动、寂寞以及人格的真诚与精神的自由奔放,都淋漓尽致地流泻于画纸之上了。
徐渭在明中后期的文学艺术界鼓吹自然人性,李贽则在思想界高声应和。李贽思想的核心,仍然是对“自然人性”、对“人欲”的热烈首肯。与徐渭人心“莫非自然”论异曲同工,李贽提出“童心”说,认为人的“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为“童心”,是人世间最可贵的东西。李贽所谓的“童心”,其实也就是“人欲”,在这个问题上,李贽充分发挥了王艮的“百姓日用即道”的观点。他在《焚书》第一卷《答邓石阳》中说:“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除却穿衣吃饭,无人伦物理矣。世间种种皆衣与饭类耳,故举衣与饭而世间种种自然在其中。”根据李贽的说法,人间的道德观念、世间的万物之理,既不是王阳明的“良知”,也不是朱熹的“天理”,而是人们对“衣”与“饭”,即实在的物质生活资料的要求,既然如此,人们的“私欲”、“物欲”等等,乃至于“好淫”、“好财”也就都是“自然之理,必至之符”了,因为“夫私者,人之心也。人必有私而后其心乃见,如无私,则无心矣”。(《藏书》第24卷《德业儒臣论后》)
徐渭、李贽肯定“人欲”,汤显祖也从戏剧界开始掀起了以情反理的浪潮。汤显祖认为“情”是人性的根本:“性无善无恶,情有之。”“人生而有情,思欢怒愁,感于幽微,流乎啸歌,形诸动摇,或一往而尽,或积日而不能自休”(《汤显祖诗文集》第3卷)
他认为人生一切,莫不以“情”为主宰,他的戏剧创作,就是为胸中不可遏制的情所驱使。著名的《临川四梦》,充满浪漫色彩的《牡丹亭》,更是“因情成梦,因梦成剧”的“至情”之作。
李贽、徐渭、汤显祖们对人自然之性的热烈赞扬,发之于明代中后期社会生活的变迁,又反过来深刻地影响了这一时期的文化格局。他们别开生面的呐喊,推动了思想界中肯定“私欲”正当性的思潮日益强大。这一时期大为繁荣的小说、戏剧也竞相以普通人丰富多彩的生活作为创作题材,屠夫、小贩、商人、妓女、牧童、绿林、骗子、货郎等进入文学殿堂,成为文学作品的主人翁,而一改过去那种以帝王、将相的发迹史作为描摹对象的文学作品形式。“好财”、“好色”成为了许多作品的共同主题。与此同时,以唐顺之、归有光作为代表的“唐宋派”,以袁氏三兄弟为代表的“公安派”,以汤显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