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结海楼-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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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来这里的最终目的，根本不是向我宣判我的死期，而是……你需要一个人陪你走一趟南海。”风七七说：“而那个人，为什么是我？”
屠龙盯着风七七看了半天，没从那双沉静的眼睛里看出任何情绪。他本来以为风七七会愤怒会指责会发脾气，可是现在风七七出乎寻常的平静。
也许她早就知道，在她破身为人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好吧好吧，”屠龙举手投降：“长得不漂亮，脑子好使一点也算是长处……没错，我要去归墟。”
“为什么？”风七七语调平平的问。
屠龙静默了一会儿，忽然扬唇笑道：“如果我说我是为了风家二小姐才坚决要去那里的，你信吗？”
这回轮到风七七静默了：“……你还真是专注于给陛下戴绿帽子一百年啊。”
屠龙一怔，反应过来，笑得直打跌，眼泪都快出来了：“有趣，真有趣，嗯，你要是想这么理解的话，也行啊。”
“不过实际原因是，十年前我出海的时候，路过南海，不幸被一处漩涡卷了进去。当初曾见一人出手救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南海的海滩上，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当年出手救我的人，就是风皇后。现在她失踪了，我去找一找她，也算是略还了她的救命之恩吧？”屠龙微笑着说：“欠着一个女人的恩情，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当然是能尽早还完，就尽早还完了。”
“归墟危险异常，不但有各种暗流漩涡，甚至传言还有龙神守护左右。”风七七瞟了屠龙一眼：“你觉得你一个人闯不进去，所以你便来找我？”
风七七听出来屠龙刚才的那番解释貌似深情，其实就是在鬼扯。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不想欠着女人的恩情，欲借此向风皇后报恩，所以才来找风七七帮忙。但是屠龙似乎忽视了一点：风七七，也是个女孩子啊。
“我搜寻了一下，好像现在唯一一个从南海出来的、并且还活着的鲛人，就剩下你一个了。”屠龙摊手。
“若我不答应呢？”
屠龙漫不经心道：“你们风家还欠我一个人情，风老爷子既然拿不出风凰的消息，便只好把你抵押给了我。”
“那皇上呢？”
屠龙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信不信……很快，你们的皇帝陛下也要放你去南海了。”
“嘘，先别急着否定……仔细听，有人过来了。”屠龙侧着头听了一会儿，笑道：“不打扰你们的祖孙恋，我先走一步。不过我保证，我们很快还会再次见面。”
说着他向后一个空翻，从口袋中拿出一张薄薄的黑纸，随手一燃，指尖擦出的火焰倏地窜高，将屠龙整个人包裹其中，消失不见。
几乎就是同时发生的事情，屠龙刚刚离开，那个鹅黄宫衫的宫女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件珍珠毛的大氅，跪下来便道：“皇上驾到，特命奴婢前来伺候小贵人出浴！”
风七七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去拿大氅。她本来以为这和在风家沐浴差不多，谁知那宫女却退后了三步，拍了拍手，从她身旁又各自走出了两个体壮的麽麽，叉腰分立在她的左右。
风七七：“……”
不是说要伺候出浴么，看这个架势，怎么感觉……有点像书上描述的那种专门做人肉馒头的黑店？！
风七七满头冷汗的想。
第二十九章 相处（）
云帝低头品着香茗，身后是一方暖榻，风七七被裹成一个长条蚕宝宝的模样，只探出一个小脑袋，滚来滚去。
有宫女一步三摇、袅袅婷婷的给他们奉上茶点，风七七只抬头瞥了一眼，然后期盼的张着嘴求投喂。
云帝看着她的样子好玩，便夹了一只螃蟹黄的小饺子给风七七。风七七一口咬了，又幸福的在被子里蹭了几下。
那些嬷嬷们把她卷成这个样子，手脚都挣不出来，也难怪风七七撒娇打滚求饲养了。
云帝心里动了一动，又拿了块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来喂风七七，风七七这货是典型的伤还没好就忘了疼，一心惦记着吃，她就着云帝的手吃完了，想在对方手心蹭蹭的时候才猛然发现不妥。
她抬起头来去看云帝，意外的发现这个皇帝脸上的神情非常温软，当然她这个小吃货还不知道那种表情叫爱怜，更不知道云帝现在看着她的脸想起了谁。她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云帝现在这模样……好像奶油栗子粉那样，松软温甜。
“怎么？”云帝淡淡的问道：“见了朕，不应该称一声参见陛下么？”
风七七从善如流：“参见陛下。”
云帝笑了：“罢了罢了，没想到风家送过来的女孩子，竟然是这么个小东西。”
风七七不知道是太迟钝还是根本就不认生，她肚子还饿着，瓮声瓮气的请求道：“陛下，今天晚上我能吃酸笋鸡皮汤吗？”
云帝漫不经心的说道：“酸笋是个发的东西，你刚刚受了伤，别碰那些。”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实在太过家常平淡，要是别人猛地一听，说不定还会以为是发生在平民百姓之间的交流，而不是这样金碧辉煌的宫中。
“哦，”风七七闷闷的应了一声，没有填饱肚子，她表示很失落。
云帝看着她沮丧的样子，轻轻的笑了，然后伸出手去，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头发还湿着呢，怎么没擦干就出来了？晚上小心着凉。”
风七七抽抽鼻子，回答道：“有劳陛下费心，不过鲛人的皮下脂肪是人类的两倍厚，轻易着了不凉的。”
云帝：“……”
云帝用一种诡异的眼光扫了扫风七七瘦削的小脸和露在外面的一点点锁骨，生平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对“脂肪”的认知出现了误差。
风七七倒不管云帝怎么想，她现在满心满眼的都在看云帝手上的那个糕点盘子，云帝看着她的眼神，心里一动，把那个碟子放在了风七七面前，轻声说道：“你饿了？”
“嗯。”风七七的声调平平的，可是云帝就是觉得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委屈：“入宫的时候就没有吃东西了，泡珠汤的时候喝的尽是水……”
风七七昏迷了差不多两天，确实也应该饿了。
云帝点点头，道：“你想吃些什么？发的东西你不能碰，喜欢吃甜食吗？等会做些糖蒸酥酪和银耳莲子羹来好不好？”
云帝性来勤勉，经常看奏折看到深夜，晚上就常常以银耳莲子羹来提神。这种汤汤水水的东西做起来不麻烦，收拾起来也不会惊动太多的人，方便又快捷。
风七七想也不想的回答：“不要，书上说银耳莲子羹是给坐月子的女人补身体用的，要怀过孕才能喝。”
第三十章 南海（）
风七七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浑然不管她旁边的云帝是怎样一副内外俱焦的表情。
云帝咳嗽了两声，终于把话题拉到正常的轨道来：“……你在风家，他们就教你这些？”
风七七猛然就想起了风凰的传说，正色道：“当然……”当然教的是以音律书画为主。
只是她这句话还没说出口，云帝就已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温和的笑了笑，继续看奏章去了。
云帝不说话，风七七也只好悻悻的把自己的话全都咽回到肚子里去。碟子里的点心早被她吃完了，不过她显然还没有饱，云帝换奏折的间隙，正好看见风七七低着头在嗅那个碟子上残余的香甜气味。
她的那个动作在昏黄的灯光里显得格外孩子气，云帝看见了，不知不觉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感慨道：“朕若是和……有一个女儿的话，约莫现如今，她也有你这般大了。”
电光火石的瞬间！
风七七猛地抬起头！
过去断路的一切思维瞬间接上，云帝刚才说“朕若是和……有一个女儿的话”——和谁有一个女儿？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和风凰！
这个风轻云淡的人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对风凰的生死毫不在意？风凰失踪，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生是死。云帝似乎很爱风凰，却又封闭了关于她的一切消息……
为什么？
当年是不是他逼走风凰的？风凰一个人离宫而走，只带走了自己最爱的瑶琴，她是不是对自己的未来早有预料？
风七七的小脑袋瓜还来不及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规整完毕，就听见云帝似乎随口问了她一句话：“听人说，你是南海那边的人？”
“你在南海，住了多久？”
风七七摸不准云帝的意思，只能凭借着自己对南海的印象回答道：“大约……也许……差不多，住了十年左右吧。南海的浅滩附近多礁石，渔民以打鱼摸珠为生，南海的鲛人不多的，所以南海的珍珠大多都是由珠女们坠着石块，下到海底去打捞珍珠蚌，一点一点采集出来。另外那里盛产的一种黄鱼很好吃，还有一种浑身长着刺的海胆，生着吃是有毒的，但是放在火上烤一烤去了毒素，味道就会异常鲜美……”
风七七说着说着，话题就不由自主的向着诡异的方向拐了过去。
云帝也不打断她的话，就那么静静的听着风七七的叙述。风七七偶尔抬眼去看，发现这个男人的脸上是一派的温柔和认真。
他在很认真的听着关于南海的事情。
“你一直生活在南海？”
风七七想了想，貌似除开她自己在各个鲛人贩子手里辗转的时间，她基本上平时的活动地点确实是围绕着南海打转的，就算被卖掉，也卖得不远，豪门商户把她买回去，还没带出南海的地界就暴毙身亡了，唯一一个活着把她带出来的人……
是风含章。
风凰的亲侄子。
风七七点了点头，说道：“十年以来，南海的鲛人出产数量达到了百年以来的最低，我听他们说，那几年活着的鲛人，似乎就剩下了我一个。”
第三十一章 过去（）
风七七没有说的是，那几年所有的人都视她为不祥，她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不过是从一个贩子手里被贩卖到另一个贩子手里——因为已经没什么人敢买她这样的灾星了。
房前屋后忽然出现大量的毒蛇、院子里防走水的镇宅水缸骤然开裂、墙壁上出现诡异的裂缝……凡此种种的异象如跗骨之蛆一样跟着风七七，更有甚者，一些买她回去的人家发现，他们再也没办法点燃火绒，风七七在的时候，他们连一丁点火星都燃不起来，更别提烧火做饭了。
她确实是个灾星，唯一视她为无价之宝的，只有风含章那个愣头愣脑的傻瓜。
贩子不可能养着她一个闲人，那段时间基本上是风七七最艰难的时候了，代替珠女下海采集珍珠还是轻的，甚至海中屠杀鲨鱼这种事情她都做过。
鲨鱼天生对于鲛人的气息抱有惧怕的情绪，风七七也一直很小心，对她来说，每天有一顿饭吃，晚上能睡上床板而不是地板，就是很好的一天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真是全九州混得最为失败的鲛人。
想起了过去的那些事情，风七七也就闭了嘴。这种关于过去的惨淡回忆，实在没办法说——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介于不说憋屈和说了矫情之间的。
她不说，云帝也只是发了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