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石-第5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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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到尾我们就没有选择权嘛。”
待赛拉传令完回到帐内,瞧见长官慢条斯理地摊开一张地图,脸色毫无异样,但他还是战战兢兢地问道:“阁下,您失望吗?”
“不失望。”
“呃……可是,不得不放弃好不容易攻下的据点,连士兵都在抱怨了,您难道一点也不觉得不甘心吗?”
蒙契尔抬眼,笑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那个‘还是’的意思。不管什么原因,只要后撤了,宫里那班不懂军略的老家伙都会认为是败退,你们担心我顾虑这一点,罔顾友军的安危,死守这里,是吧?”
赛拉神情尴尬:“阁下言重了,大家是考虑到您的立场。您和我们不同,我们若被指责怯战,顶多扣点军饷或关个禁闭,但您是堂堂王位继承人,一举一动都受到各方关注,一旦落人口实,颜面何存?若做出偏颇的决定,也是情有可原。”
“你真的认为情有可原?”蒙契尔声音一沉。
“因为以前的指挥官都是……”看出长官心情不愉,赛拉犹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没错,以前的指挥官都是这样,所以我们都有觉悟。而且,碰上这种指挥官还算好的,最怕的就是那些根本不懂得用兵,只幻想以多胜少的菜鸟长官了,通常一仗就玩完,还拖着一堆人和他一起死。”
赛拉愈说愈小声,因为他心里,不,是每个见过蒙契尔的将兵都断定他也是个‘菜鸟长官’。虽然不知道确切年龄,但从外表看,蒙契尔顶多十三四岁,简直是从外到内的黄口稚儿。让这样的小毛头指挥作战,人人都大叹没指望了。
“原来如此,副团长果然快人快语,没让我失望。”蒙契尔站起来,笑道,“不过不用担心,我和那班蠢家伙不同,所以也请你和诸将勿以年龄为念,全力协助我。”
赛拉脸一红,诧异心思被对方看透,同时也松了口气。尽管仍不相信蒙契尔有领兵的大才,至少断事之明是有的,不然也不会下达那个撤退令。
“对了,你这两天在前面,大概不知道吧,利卡特他们三个已经服了我,你以后不用当和事佬了。”蒙契尔竖起食指,笑得得意也稚气。
赛拉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回过神:“什么!”
“是真的,我和他们比赛,赌谁输了,就要听赢家的话,我赢了,所以他们都成了我的小弟了,而且是心服口服哦。”
“……”老实说,赛拉一点也不相信,尤其想到几个僚友的脾气,就更加认定是蒙契尔吹牛或耍诈赢了赌局,但他很聪明地没有出言反驳。
只瞥了他一眼,蒙契尔就知道副将只是表面信服,肚里可怀疑得紧。他也不强调,反正出了帐子,自会有人告诉赛拉这个桩八卦。眼下他最关心的是军情,便招手道:“你过来看。”
赛拉依言走过去,俯视摊在桌上的地图。
“事实上,在你报告之前,我就知道莫关海峡的事了,和三位将军讨论后,一致认为敌军之所以能这么迅速地得知我军动向,很可能是有人通风报信的缘故。”
“那就是——有内奸?”赛拉神色凝重,蒙契尔的表情也沉冷下来,颌首肯定。赛拉想了想,道:“不过骑士团是有很多团员是南方岛屿出生,但军阶都不高,应该探听不到这么机密的情报。”
蒙契尔微微一笑:“提到内奸,人们总是先想到同乡。其实只要利益得当,谁都可能背叛——背叛祖国、背叛朋友、背叛亲人。”
赛拉沉默了一瞬,问道:“那阁下有眉目了吗?”
“不,他也是个狡滑的家伙,不会轻易露出狐狸尾巴,我若疏忽点,上次肯定被他瞒过。”
“上次?”
蒙契尔捞起一只卷轴,边摇边道:“我因为私人理由,一直和首都保持联络,他大概以为那里有人帮我出谋划策,一次拦截了我的信,正巧那封信写得颇为隐约,其中一部份的内容是:'近日骚动渐多,疑不耐,欲出,然所思时日尚短,奈何?诚可笑也。常提浮躁乃大忌,或忘,赧。汝同,且定心。瞒不久,昭。望归期将至,万千珍重'。”看见赛拉一头雾水的模样,蒙契尔爽朗大笑:“哈哈哈……当日那人看了信后,可不似你这般云里雾里,而是大惊失色。因为那时我军刚到达莫关海峡,他想趁机将我们一网打尽。而看了信后,他以为我早就查觉他的阴谋,布下陷井,就等他们来攻;又想叛军确实崛起时间尚短,若不能以逸待劳,绝非王都骑士团的对手,立刻通知敌军改变战略,于是第一晚平平安安过去了。我那时就在奇怪,敌军怎么会放过那么好的一个机会。刚好信送过来,我看到封口的火漆有剥落,顿时恍然大悟。”
赛拉听得张口结舌,半晌才道:“没想到一路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属下鲁钝,竟一无所觉。可是这么听起来,内奸恐怕是……高级将领的一员?”
蒙契尔唇角上扬,眼神却殊无笑意。他缓缓收起地图,轻声道:“总之,我要放长线,钓大鱼,你就等着看我怎么把那家伙揪出来吧,赛拉。”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通报:“全军就绪!”蒙契尔马上起身离帐,赛拉紧跟其后。平地上,整整齐齐排了六个方队,阵前是仅次于正副团长的三名将军:利卡特、沙玛和桑迪。向他们一一点头知会后,蒙契尔和赛拉相继上马,朝友军所在地出发。
走了一段路,赛拉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一边留意周围人,一边悄声问道:“阁下,那个欺骗了敌人的卷轴究竟是什么啊?故意布下的迷障吗?”
“……”
蒙契尔没有回答。赛拉诧异回首,看见他把脸埋在马鬃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
强忍了一会儿,年轻的子爵终于忍耐不住,放声大笑,引来所有将兵错愕的瞪视。好半天,他才收起笑声,将红通通的脸蛋凑到副将耳旁,用掩不住的快乐口吻道:“其实,我…就…要…当…哥…哥…了!”
“啊——”
三秒钟后,换成副团长在全军面前失仪。
******
'蒙契尔:
你好吗?我很好。算算快三个月了吧?我这个傻妈妈倒和你这个傻哥哥一样急呢。这两天总觉得小腹胎动得愈来愈厉害,我真怀疑这小东西是不是在我肚里待得不耐烦,想出来了。但转念一想,才这么点天数,哪有可能啊,真好笑。唉,你在首都时,常提醒我不要浮躁,动了胎气,我老是忘记,不好意思。不过回想你那时的德性,还不是和我一样!看来我们都得放宽心呢,蒙契尔。我决定过两天将怀孕的事告诉陛下,当初是怕他担心我的身子,执意打掉孩子,才没说,现在想打也来不及了,就让他知道吧。而且,我想好好说的话,陛下一定能理解的,到时,他也会像你一样高兴,不是吗?
望归期将至万千珍重
艾莎琳…莱安特鲁笔
王国历293年3月13日'
第十三部()
北方的大草原和南方群岛都是少数民族居住的地方,一般通称游牧民族和岛民。相较后者,前者作为莱安特鲁王国附属的色彩更浓厚些。游牧民族固然剽悍,但由于土地贫脊,粮食多半依赖王国进口,反过来以良马和畜牧品为交换。北方的战士也是王国炙手可热的兵源,比如费席安的贴身侍从哈库,就是出生于游牧民族。
而由南方大陆分裂成的数十座岛屿则自成一个联盟,不服从王国的统辖。两百多年来,联盟为接壤海域的渔业和海底矿产的开采和王国争执了不下数千次,不过真正升级为战斗的次数倒还算少。一来是顾虑王国强大的兵力,二来是由于多普岛的调停。多普岛就是创立莱安特鲁王国的传教士克里斯;多普辞世的小岛,那里还保有非常深厚的宗教信仰,就比较亲近宗主国。
然而到了费席安的父亲凯瑟斯一代,情势却一下子恶化起来。从逃税漏税发展到不交税;派去催促的使节被杀;采掘机遭破坏;渔船被凿沉;更有倡獗者上岸烧杀掳掠;请多普岛出来说句公道话,负责人也惨遭杀害,导致整个联盟再没人敢吭一声。最后凯瑟斯实在是忍无可忍,派谴大批海军围剿联盟的几座主岛,却因为不熟悉地理,闹了个全军覆没。幸好联盟陆战能力不强,才没殃及内陆。但渔业的打击还是深深影响了王国的经济。另外,国内的情势也不太稳定。继“五月事件”之后,恐怖份子又颇颇制造惨剧,内忧外患搞得宫廷头两个大,结束这一切的是凯瑟斯的外甥,当时还是子爵的蒙契尔;莱安特鲁。
“号外!号外!五月事件的幕后主使被缉拿归案!恐怖组织‘毒枭’全体被叛绞刑!号外!”
王国历293年1月16日清晨,报童在大街小巷报告最新消息,早起的民众都脸露喜色,抢着购买报纸,不是默默垂泪,就是交头接耳,开启了不平静的一天。
一匹黑色骏马穿过吊桥,朝王宫正门奔去。两名守卫正要拦阻,骑士已勒马停步,绽开灿烂的笑靥,精神地道:“早上好!”
“啊…早上好,殿下!”看清来人,守卫们连忙立正行礼。蒙契尔点点头,甩动缰绳正要进门,一个守卫问道:“殿下,您的侍从呢?”
“被群众拉去喝酒了,我要向舅舅和母亲大人覆命,所以先赶回来。”
“我们也听说了。”另一名守卫双目含泪,诚挚地道,“谢谢您,殿下!我…属下的姐姐就是在五月事件里失去一条腿,她要我代她谢谢您,谢谢您为她报仇!”
蒙契尔的神情柔和下来,温言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语毕,轻踢马腹,朝门里跑去。先前那名守卫想起一事,大声道:“殿下,欧诺大人从昨天起就在找您!”蒙契尔挥挥手表示收到,心里万分感谢守卫的忠告,于是中途掉转马首,刻意避开右大臣的府邸,岂料才绕过一个花坛,耳边就响起一声大喝:
“蒙契尔!!!”
“哇啊!”年轻的子爵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连连拍打前胸,转过身,埋怨道,“人吓人会吓死人耶,欧诺伯伯。”
“少贫嘴!你要不是心虚,干嘛绕过我的房子?”
“咦,原来我绕道了吗?啊,我是看这里风景好,才临时起意过来逛逛。”
“别再甩花招了,臭小子!无论你要去见陛下、王妃陛下,还是你母亲,那边都不顺路――说!为什么跷了我整整三天的课?”
虽然一把年纪了,但当须发皆白的右大臣板起脸孔时,真没几人抵抗得了他的威严。蒙契尔只好乖乖下马,站定在他面前。
“对不起……”
欧诺打量他,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更是学文史的天才,为什么勉强自己参加战斗?如果你真的喜欢杀戮我不会阻止你,可是……蒙契尔,我很心痛,你知道么?”
银发少年俊美却稚气的脸蛋蒙上浓浓的阴影,暗自握紧双拳,他垂下头,低声道:“知道……我很对不起,老师。”
“不用道歉,我知道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是你母亲,法伦公爵夫人的意思,我会跟她说,所以你罢手吧,现在还来得及。”说着,欧诺走上几步,搭住对方的肩膀,不料蒙契尔一把挥开他的手,惨叫出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