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穷处-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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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个人静一静。”
符陵想了想,看了看天色,离天黑还早,便道:“那你先在这里坐坐,朕也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便不陪你了,天黑之前你记得回宫就行了。”又嘱咐了旁边侍候的太监侍卫几句,让他们看好楚翔,按时送他回宫,即径自去了。
见符陵走了,楚翔对站在亭子里的两名侍卫道:“我要一个人坐一会,你们到外面等着就是了!”楚翔的声音不大,但自有一股威严。那两名侍卫互相看了一眼,想来他坐在这亭子里也不至于有什么变故,便双双施了一礼,退到外面去了。
楚翔独坐亭中,忽然发现阶前春草刚发了点嫩芽,映着阳光,透出隐隐的绿意,楚翔苦涩一笑,江南故都此时早应该是花红胜火,春水如蓝,烟霞满城,游人塞道了吧!但今年秦兵南渡之后,明年春回之时,又当是什么景象?可会变成“废池乔木,尤厌言兵”?无论如何,不管春风十里或是冷月无声,今生都是看不到了……
二十五 妒深情却疏(上
楚翔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想到年来际遇,却生出许多去国怀乡的感慨,看天色渐渐地晚了,楚翔知道又快到毒发的时候了,该来的来,该去的去,再多伤感又有何益?抬头远远地看见一队女子走了过来,楚翔料是符陵的嫔妃,不愿与之照面,站起来转身往亭子外走。突听到身后一声娇喝:“站住!”
楚翔闻声一愣,回过头去,只见亭子后面一群宫女拥簇着一名年轻女子急急走近,为首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年纪,凤冠霞帔,华服盛妆,一看便知是后宫地位极高的人物。肌肤胜雪,俏脸如花,步履轻盈如春风拂柳,手镯脚环叮当作响,十分动听。这女子长得极美,秀发卷曲,一双浅蓝色眼眸顾盼生辉,却不似中原人士,刚才那声娇喝便是她发出的。
楚翔心中纳闷,且站定了听她说话,亭子内外的侍卫太监却都已拜了下去:“拜见贵妃娘娘!”那美貌女子理都不理,只径直走进亭中,在楚翔面前站定,蓝色的大眼睛直视着楚翔,咄咄逼人地喝问:“你就是楚翔?”
楚翔忽然想起在离苑时,曾听太监议论过宫里新来的莲贵妃,甚得符陵的宠爱,想必就是此人了,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就是莲贵妃?”
那莲贵妃见楚翔面带讥笑,心头火起,怒道:“大胆!既然知道是本宫,还不跪下?”
楚翔看她气势汹汹,更觉得好笑,道:“贵妃年纪小小,火气不小,小姑娘经常发怒老得可就快了,贵妃娘娘要没有什么事,楚翔就先走一步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你给我站住!”楚翔眼前一花,那莲贵妃已从身背闪到他面前,双手叉腰,拦住楚翔,楚翔见她动作迅速,才想起这莲贵妃是会些武功的。莲贵妃把楚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撇了撇小嘴,秀眉一挑,不屑地道:“本宫还以为你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能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原来竟是个半死不活的丑八怪!”
那莲贵妃在楚翔被符陵关进宫之前,本是夜夜独专,炙手可热,符陵对她也是予取予求,百般宠爱。但这一个多月来,符陵却莫名其妙将她晾在了一边,不但不召她陪宴侍寝,就连她到符陵的寝宫去求见,也见不到一面。她虽为贵妃,但年纪尚小,不谙世事,突然从云端跌到地上,哪受得了这种刺激?又听说符陵将一名周国的俘虏楚翔豢养在寝宫中,日夜相伴。莲贵妃自然将一腔怨气都发到了楚翔身上,暗地里也想过他身为一名男子,竟能让符陵沉迷如此,不知是何等绝色妖媚的厉害人物。那知今日见了,却是脸色苍白,单薄的身体风一吹都似要倒下,虽看得出五官俊美,但脸上有几处青紫色的伤痕,透着一股桀骜之气。莲贵妃不由更是气愤,无论如何想不通符陵怎会为了此人而冷落自己?
莲妃盛气凌人,楚翔哭笑不得,自己已经被符陵折磨得生不如死,在旁人眼中,却成了将他勾引得神魂颠倒,楚翔懒得分辨,有心挫挫莲妃的锐气,便道:“贵妃醋意大发,撒泼吵闹,成何体统?难道你身为贵妃,还不知妒忌是犯了七出之条吗?何况男女有别,贵妃怎不顾嫌疑来阻挡我?如此刁蛮无理,要是你是我的妻子,我早就写一封休书休了你!”
“你,你竟敢侮辱本宫!”那莲妃新近得宠,在后宫地位只在皇后之下,皇后又是温和宽厚之人,从不与她竞争。宫中的人对莲妃都极为恭敬,见了她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何况被人这样当面斥责?莲妃气得满面通红,只听“啪!啪!”两声,楚翔脸上已挨了两记重重的耳光!
楚翔中毒后内力全失,此时见对方是一介女子,又无防备,竟然躲闪不开,两边的面颊上顿时印下数道鲜红的手指印,高高肿起。那几名留下来服侍楚翔的侍卫太监,忽见楚翔被打,顾不得等莲妃下令,已从地上跳起要冲进去拉开二人,那莲妃却将手一挥,对随行的宫女道:“你们快去拦住他们,谁也不许过来!”这些宫女都是西凉国莲妃随一起进献的,皆会些武艺拳脚,便领命上去拦截,凉亭内外顿时打成一团,那些侍卫不敢伤了贵妃的人,一时无法靠近楚翔。有机灵点的太监见场面混乱,忙飞奔去前殿向符陵禀报。
楚翔被莲妃打了两记耳光,他到底曾是沙场猛将,虽是虎落平阳被符陵侮辱,毕竟还是私下用刑,今日竟被一后宫女子当众欺侮,楚翔按捺不住心头的怒气,假装转往一边欲要离开,那莲妃果然又来拉,楚翔这次早有准备,见她身形一动,已伸出右脚去,轻轻一拦,缠住她脚踝一勾,莲妃不防他竟会脚下使绊,重心不稳,“啪”地四脚朝天仰面向后摔在地上。楚翔这一下用的全是巧劲,当众摔了她一跤,算是报了一箭之仇,趁众宫女上来搀扶,楚翔甩甩衣袖,昂首走出凉亭。
莲妃这一跤虽然摔得不重,但已跌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凤冠也摔破了,冠上镶嵌的珍珠宝石滚落了一地。不等宫女来扶,她已跳了起来,见身边站着的一名宫女手中捧着一只绿色的檀木盒子,莲妃一把夺过木盒,揭开盒盖,那盒子里倏地窜出一条青色的小蛇,只有一尺来长,小指粗细,那蛇如一道青色的闪电,迅疾扑向楚翔的背后,一口咬住了他的后颈!
“住手!”忽听到远处符陵厉声怒喝,眨眼他已到了楚翔身前,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了那条小青蛇的头颈,但已晚了一步,楚翔的后颈上被它咬破一块,流出的鲜血很快变为黑色……符陵大惊,狠命将那蛇摔到地上,扶住楚翔,连点了他伤口附近的几处大穴,暂时缓住血液流动。回头对莲贵妃喝道:“解药呢?”又对主管太监道:“快去找苏太医来!”
二十五 妒深情却疏(下)
那莲贵妃见符陵龙颜大怒,声色俱厉,心中无限委屈,一双蓝眸里已蓄满了泪水,跪下辩解道:“陛下,他……他出言不逊,侮辱臣妾……
符陵厉声打断:“朕问你解药!”
莲贵妃不敢再分辨,咬住嘴唇:“这蛇不是毒蛇,是西域的宝物……”
符陵指着楚翔的后颈喝问:“不是毒蛇,这血怎么都黑了?”
莲贵妃见那黑血也吃了一惊,着急道:“啊?臣妾不知……臣妾不敢欺骗皇上,臣妾只不过是想出口气而已……”
楚翔倒在符陵怀中,心想总算可以平静死去,再不必受这无休无止的折磨,便微笑着对符陵道:“陛下怎么还不死心?难道就不肯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让我少受几日的罪,早去几天?”符陵听他说话,更是着急,顾不上再盘问莲妃,怕加速毒发,点了他的哑穴。见他伤口处流出的血液颜色越来越黑,身体也渐渐发凉,情急之下不及细想,一张嘴已含上了他的伤口,吸出一口黑血来,吐在地上,复吸了又吐,但过了不久,楚翔还是陷入了昏迷。
待到苏太医忙忙地赶来,见皇帝正在为楚翔吸吮毒血,不由大惊失色,道:“皇上,你是万金之躯,如何能行此事?”
符陵忙道:“上回你说的解灭天之毒的法子,旧毒尚未除尽,现在他又被这古怪的蛇咬了一口,不知会有何变故?”
苏太医道:“且等臣看过之后再做决断。”迅速上前查看了楚翔伤口的毒血,摸了脉象,见楚翔面色发青,忙道:“此毒凶险,陛下快给他服下御灵丹,迟了就来不及了!”
一句话提醒了符陵,急道:“朕竟忘了这个!”从怀中摸出丹药来喂楚翔服下,却连声音都急得发颤。这御灵丹总共只有两枚,已全都给了楚翔。
楚翔服下御灵丹,片刻后脉搏渐渐跳得均匀有力,呼吸也趋于平稳,符陵这才舒了口气,问莲妃道:“这是什么毒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此毒物进宫?”
莲妃早吓得花容失色,颤声道:“回……回皇上,这蛇名叫青冥,是西域的蛇中之王,并不是毒蛇……青冥的蛇胆是价值连城的补药,并可解百毒,极为难得。臣妾从西域来时带了这青冥,是想等它长成后,将蛇胆献于皇上,并无害人之心,请皇上明查……”
符陵冷哼一声:“一派胡言!”却见苏太医在一旁欲言又止,符陵问:“太医可知道这蛇的来历?”
苏太医答道:“回皇上,臣当年从师学医时,确实曾听说有种名叫青冥的奇蛇,正如娘娘所言,并非毒蛇,但……”苏太医眉头紧锁,“但既然无毒,楚公子却很快毒发昏迷,看来……看来是激发了体内的灭天毒性……灭天为天下奇毒,毒性与普通毒药大相径庭,虽然青冥本身无毒,但其血液恐怕恰巧与灭天毒性相生相成,便如火上浇油,釜底加薪……”
符陵闻言,焦急地问:“既然青冥蛇胆可解百毒,那何不赶快取了胆给他服下?”
苏太医忙摇头道:“不可!蛇胆虽可解百毒,但看来灭天毒性与青冥相近,怕是解不了灭天之毒,且两者混合,不知是相生还是相克,错综复杂,更增变数,更难救治了!”
“那你还有什么主意?”符陵面色不善。
苏太医沉吟道:“臣倒是想了个法子,可能有万一的希望……”
他话没说完,符陵已勃然大怒:“万一?你要是误了他性命,朕第一个砍你的头!”他虽明知若楚翔最终不治,也怪不到太医头上,但此时已急得口不择言。
苏太医忙跪下道:“陛下息怒,陛下当知灭天是世所罕见的剧毒,若未及时服下解药,本已属不治,何况如今出了这种意外?臣医术疏浅,只能尽力而为,但生死皆有天命,陛下当明此理,若陛下怪罪臣技艺不精,臣甘愿领罪受罚!”
符陵见苏太医不卑不亢,应答从容,心头也略略平静下来,自己关心则乱,实与素日修为大相径庭。苏太医是当朝最有造诣的名医,若他说有望,必定还有法可想,又追问:“那你快说,该如何施救?”
苏御医迟疑道:“这里恐怕不便……”
符陵环顾四周,才发现天色已全黑了,御花园中点起了灯笼,楚翔尚躺在石径边,宫女太监侍卫还等跪了一地,不敢作声,等候发落。符陵道:“回宫罢!”几名太监便要上来抬楚翔,符陵已俯下身去将他横抱胸前,正要离开,又回过头来对主管太监下令道:“将莲妃并她宫中所有人押到掖庭听候处置,刚才护卫的侍卫太监都拖下去斩了!”
那些侍卫太监忽听到符陵要杀他们,吓得面如土色,忙磕头如捣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