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穷处-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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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时候……”楚翔无力地问,空洞的声音已不象是自己发出来的。
“你的疑问,朕回头再告诉你,朕现在要带你去见一个人。”符陵又问道,“你怎么样,能撑得住么?”
楚翔听他的口气似有几分嘲笑,努力稳定情绪,淡淡地道:“我没事。”
二十一 挥剑决浮云(上)
忽然楚翔后心被符陵的双掌抵住,一股强大的内力源源不断地送入丹田,竟压下了毒发的痛楚。过了约有一盏茶功夫,楚翔的脸色稍缓,符陵收了内力,沉声道:“楚翔,这盘棋你是要继续下还是认输?”
楚翔惨然一笑,伸手将棋盘用力一推,撑着案几边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不认输又能如何?其实这盘棋从一开始胜负已毫无悬念,早就注定我是输家,你知道,我也知道,只是我,我不甘心……”
符陵神色似有些怒气,又似有些怜悯,双手抓住楚翔的肩头,道:“你若不甘心,朕便陪你再下,陪你下到底!”
楚翔摇摇头,黯然道:“来不及了……”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却被符陵抱住。
符陵一面运功为他压毒,一面问道:“这叫什么名字?”
楚翔一愣,才醒悟他在问毒药的名字,到如今瞒也无用,苦笑道:“灭天。”
“灭天?”符陵眉毛挑了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名字有点意思,看来是为朕量身定制的,符明还真是费心了!”
楚翔断断续续地道:“你……你不会不知道吧?这灭天一……一旦毒发,天下无药可解,你喝……喝那酒之前,难道……难道没事先服下解药?或者……你先就将酒调换了?”他既挑明了与符陵的敌对关系,就不再以陛下相称,说了这几句话,已是耗尽了精力,浑身汗透,便如刚从水中捞起来的一般。
符陵微现诧异,漆黑的瞳仁中一道光芒闪过,转瞬即逝,语气竟有些急促:“无药可解?你竟没有准备解药?”楚翔说不出话,符陵停了下又道,“朕虽料到那酒中有毒,却不知道是什么毒,毒性如何。但朕曾经说过,你敬的酒,就算是毒药,朕也会喝,怎会把酒换掉?朕也无须服什么解药。”微微一笑,“只是朕没有告诉你,朕少时曾服下过千年灵芝,百毒不侵,就算是符明也不知道此事。不过,朕以为你多半已事先服下了解药,这倒出乎朕的意想!符明将你当成棋子,不顾你死活,真是狠得下心!”
楚翔听符陵说他百毒不侵,忽想起自己第一次用飞天银针暗杀他时,针上虽浸有剧毒,却误中了他的替身,故未发现他有避毒之能,长叹一声,万念俱灰,结果早已注定!种种挣扎,只如水中捞月。听他提到符明,无心掩饰分辩,只道:“我……我是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符陵反问了一句,面上寒霜笼罩,冷笑道,“你原是心甘情愿,朕却是一厢情愿了!”从怀中摸出一枚鸽蛋大小的蜡丸来,去了蜡封,一手捏住楚翔的下颚,楚翔不得不张开嘴,符陵将那蜡丸塞入他口中,抬起他下巴,让药丸滚了下去。
见符陵给自己喂药,楚翔奇道:“你这……又是为……为何?”
符陵冷然道:“这是皇家密制的御灵丹,有起死回生之效,虽不能解灭天之毒,拖过一日半日料无问题,今夜还有好戏,朕不愿你错过了!”
符陵让楚翔在地上盘腿坐了,自己坐在他身后,复运功输入他体内,护住他心脉丹田,这次约过了半个时辰,符陵自己也出了一头汗,待楚翔内息稳定,符陵方停下。楚翔动了动手足,除了全身软绵绵地使不出半分力气外,毒发的痛楚已不明显。听符陵言下之意,心知符明谋反定已暴露,自己三番五次害他,他又怎会让自己就这样轻易死去?死前的羞辱折磨总是少不了的。
符陵整整袍服,在正中的龙椅上坐了,令人另抬了把椅子来放在一旁,扶楚翔坐下。太监端了茶来,楚翔正口干舌燥,刚喝了一口,便有人进来禀报:“禁卫军统领季德求见。”符陵命宣,门外进来一名禁军将领,身后跟着两名卫士,各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红漆木盒。行礼已毕,符陵道:“季将军,朕要的东西带来了么?”
季德令那两名卫士上前,禀道:“回陛下,陛下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了。”
符陵道:“端上来,给楚将军看看!”两名卫士走近数步,旁边一名太监上去揭开了木盒的盖子,楚翔一看到盒子里装的东西,登时惊得差点跳了起来!原来那两个木盒中赫然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两颗人头不是别人,一颗是静山居士,一颗是侍卫王原,这两人显然是刚刚被人一刀砍下了脑袋,都圆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头颅上尚未凝固的鲜血流得眼耳口鼻到处都是,极为可怖。符陵冷冷地道:“这两人都曾是朕的亲信,背叛了朕,便是这样的下场!”
楚翔长年征战,砍头死人之事本是平常,但此时只觉得一股寒气阴森森地从脚底升起,冻得自己牙关发颤,十指不由自主地抓牢了椅把。静山居士和王原都是符明安插的内应,今日符陵首先取这二人的项上人头,定是多日以前,就对自己和符明的密谋了如指掌,抬头对上符陵冰冷的目光,那目光如利剑,正一层层将自己的伪装剥去,一丝不挂地赤裸在他面前,任他审视,无处可藏……
季德又禀道:“皇上,臣等在静山居士的后院发现了密室和地道,象是谋反的密谋之处!还抓到一名通风报信的小童,正在审讯。”
符陵转头看了楚翔一眼,面无表情。楚翔脸色雪白,想起在密室里一次次的幽会交欢,那大红锦缎上的鸳鸯戏水,心头一阵阵毛骨悚然,“你,你……是什么时候……”楚翔无力地问,空洞的声音已不象是自己发出来的。
“你的疑问,朕回头再告诉你,朕现在要带你去见一个人。”符陵又问道,“你怎么样,能撑得住么?”
楚翔听他的口气似有几分嘲笑,努力稳定情绪,淡淡地道:“我没事。”
二十一 挥剑决浮云(下)
符陵挥挥手,先让那两名卫士下去,自己亦站起来往门外走,楚翔只得跟在他身后,却见符陵招手让季德过去,附耳低声吩咐了几句话,听不见说的什么,季德面色严峻地点了点头,带着卫士急匆匆领命去了。
此时已经夜深,楚翔内外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湿透,走出门外,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薄雾,细细密密的寒雾,从四面八方涌来,楚翔不禁打了个寒噤,更觉得头重脚轻,双脚踩在地上象是踩在软软的棉花堆里,歪歪倒倒走着,全然用不上力气。旁边太监想要来扶,却被楚翔一把推开了,咬牙紧走几步,跟上符陵,符陵回过头来对太监们道:“让他自己走!”
勉力爬上辇车,楚翔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不去多想,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听天由命而已。没过多久辇车便停下了,楚翔挣扎下车,发现辇车停在一处院子里,院子四面皆是十余丈的高墙,人站在院中,如落深井之底,只有仰头才看得到一方天空。院内是一排排紧闭的铁门,间或从铁门内传来凄厉的惨哭喊声,让人汗毛倒横竖。
“这是哪里?”楚翔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天牢!”符陵扔下这两个字,便走到院子一头一扇沉重的铁门前,很快有人开了锁,符陵令人带路,并示意让楚翔先进去。
是符明已被抓了么?楚翔走下长长的地道,墙上昏暗的油灯是唯一的光线,投下来人阴森森的影子。左右的两排囚室皆以大块的条石砌成,却听不见人声,显然是空无一人,一直走到隧道尽头,带路的人方停下对符陵躬身禀道:“皇上,人犯就在这里了。”
符陵点头,令那人退开,对楚翔道:“这便是朕要你见的人。”
楚翔满腹疑惑,忽然囚室里有人喊了一声:“师弟!是你吗?”接着是镣铐的一阵哗哗乱响。
楚翔大惊,忙扑上前,透过囚室门上一个小小的四方洞口看进去,果然关在里面的正是师兄狄丰!狄丰一头乱发,怒目圆睁,手足都上了镣铐,身上的衣衫虽破了几处,却没看到伤痕,估计尚未受刑。楚翔失声叫道:“师兄,你不是回国去了吗?怎么会又被他们抓住?”
狄丰摇头叹道:“我回去后见过了安澜将军,把你的东西转交给了他,还是放心不下,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再帮你什么?没想到一踏进秦国境内,就落入了符陵事先安排的埋伏,反倒是连累你了!”
楚翔苦笑道:“师兄,小弟求仁得仁,生死皆已无憾,你何苦为小弟三番五次涉险?”转身对着符陵,怒道:“你处心积虑地安排这一切,到底想怎么样?”
符陵反问道:“朕想怎么样?本来朕说了,那内应的密件原是送给你的礼物,你托你师兄带回去也就罢了,朕也没打算为难他。但他回了周国没两天,却又潜回了秦国,你师兄既然这样流连忘返,朕若不尽尽地主之谊,留他在秦国好好住上一段时间,岂不是当我秦国乃是不知礼仪的蛮邦?”
楚翔气结,握紧双拳,用力砰砰地打着铁门。
符陵道:“现在人已经见了,走罢!朕知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也不死心,朕以前和你说过的话,你都当成了耳旁风!你对朕说过的话,朕却一个字也不曾忘,朕记得你曾说过,你输得口服心不服,朕要的也即是你‘心服’两个字!”他这会面色阴沉,口气也愈来愈冷,牢牢捉住楚翔的手腕,又道:“朕还要带你去个地方。”
楚翔但觉他的手指如铁钳般又冷又硬,象是要把自己的骨头捏碎,身不由己地被他拖着钻出了地道,回到天牢的院子里,夜深露重,仰头见天上月光已被雾气遮住,只远远的天边有几颗寒星闪烁,发出微光。楚翔深吸了一口气,暗想:他莫非要带自己去见符明?与他作对的谋反的今夜正好一网打尽,自己怕是见不到明天清晨的太阳了……
符陵挟着楚翔第三次上了辇车,这回走了一阵,忽听得外面喊杀声震天,符陵道:“定亲王府到了,下车吧!”楚翔知他定已派出军队,先下手围剿符明了,并不惊讶,随他下了车,正是在定亲王府大门外,但见千百支火把将府邸内外照得如同白昼,双方的卫队正在贴身厮杀。
楚翔转过头去,目之所及,黑压压地一片,到处都是符陵的禁卫军,已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心知符陵既然发觉符明企图,定早就暗中调集了精锐部队增援,符明应是未及发动兵变已被包围,如今不过是作垂死一击,覆灭只在顷刻之间。自己这几个月来煞费苦心设计,欲将只手补天,却似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如一场黄粱美梦,醒来时两手空空,楚翔一时既想痛哭,又想狂笑。
两人静默地站在离大门百丈之处。过了约有大半个时辰,喊杀声、兵器的撞击声渐渐地小了下去,从府门里冲出来的士兵越来越少了,符陵的禁军却不断地涌了进去。待到薄雾散去,天边露出一线灰白色的曙光,王府门外已是尸积如山。楚翔记起符明曾说他的帐下皆是死士,临乱果然忠勇无畏,可惜众寡悬殊,犹如螳臂当车,无济于事。符明野心虽大,偏遇上堪称一代枭雄的符陵,也只能叹一声时运不济了。
终于四周安静下来,过了好一阵,楚翔见季德带了几名侍卫押了个人从王府大门里走出,正是符明。他披头散发,双手被缚在身后,身上的甲胄破了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