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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世纪之坝--一部关于三峡工程纪实文学-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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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他跑现场的次数减少了。对于三峡,对于举世无双的枢纽工程建设的宏观管理,他想多作些理性思考,为当今,更为后人。

        凡人彭启友

        未与彭启友碰面前,我拟了20个采访问答题,托请工程建设部办公室主任王永栏先生转交,并与其商定,我去建设部上一星期班,跟踪彭启友的行动。

        见到彭启友是7月1日下午。他答应在双休日忙完活之后,地点就选在他的办公室。

        那天就我们俩。我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罗嗦,便抢着说话了。

        我讲,作为物质的三峡大坝,己经在您和众多建设者的手中,茁壮地成长起来,您是幸运者。而作为三峡的新闻人,我则很希望在文化层面,精神境界方面为三峡留下点文字。这文字,当然首先要是客观的、真实的。写真实的三峡工程和三峡人,是我的个人追求。

        老彭不动声色。

        我道,以您的资历和能力,以您目前的地位,可谓指挥着千军万马。但您是人,不是完人,您上面还有几个老总,他们都可以对您发号施令,有时可能是瞎指挥。作为—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举足轻重的现场总指挥,肯定有一些个人感慨,抑或是困惑吧?我今天只想与您拉家长似地漫谈,我不用笔,不作记录,您看……

        你有录音机!

        您看——我包里是空的。您相信我,我绝不发表不负责任的言论和文章。在工作上,您有您的原则您的作风。据我所知,您的业余生活并不丰富,家人又不在身边。闲暇时,譬如说心里烦闷时,想念家人时,您是怎样排遣的?

        沉思片刻,他打开了话匣子——

        作为一个现实生活里的人,一个渺小的个体,可以说,缺了谁都无所谓。从卫星上看地球,我们人类的身影多大?一群群的,比蚂蚁还要小。但你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随便死掉。突然间,一个好好的人没了,会有许多的议论:是不是有经济问题呀,作风问题呀,其它问题呀……谁说得清?再说,一个人活着,便要生存,得考虑老婆孩子,得让家人日子过的舒坦些,经济上宽裕些。否则,你干嘛要当一家之长?

        我笑:谁让您是男人呢?

        老实说,一个人能否当官,做大官,那要看他的祖坟是否冒青烟?没点背景的,你本事再大,也做不了大官。我彭启友是农民的孩子,祖祖辈辈是农民,应该说,我是比上不足,比下并不窝囊。

        您干过刘家峡、水口电站、李家峡、五强溪、二滩等大工程,是一步步干到局长位置的。可不可以说,过去的一切都是在为三峡作的铺垫呢?

        你这样认为吗?

        您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三峡的?来之前,有人是否作过什么承诺?

        我是报名来的。当然,陆佑楣先生想要我,但此前部里不放。一个工程局的局长,哪能说走就走啊?但我到八局上任第一天,我就对副手说过:三峡上马,我是要走的。哎,说来说去,我还是有点叶落归根的思想。我是湖北人,大半辈子在外边干工程,没给家乡做什么。干三峡,正好满足了我的心愿。

        我问:来三峡时,陆佑楣总经理没征求您的意见,没问您想在哪里干吗?

        问过呵。我答:给我一个支点和一个座标!到人事部报到,陶楚才主任问我有什么要求,我也是这么回答。陶问:就这么简单?我答:这有什么复杂的,把我放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干活。

        其实,会在哪个岗位,您心里有谱吧?

        当时议论很多。有人说我要当副总要干总工,说啥的都有。可我心里有数,我会到建设部,我很自信。

        有人喊你“彭霸天”,更多人称您“彭大将军”,您对这个称呼满意吗?

        人家要这样封,有什么办法?彭启友笑了。有一点大家还是公认的:有点工作能力,肯吃苦,现场熟,没有歪心眼。

        任务压头,您最希望得到的帮助和支持,是什么?

        理解。不是有句话,叫理解万岁吗?

        您管几大施工集团,人家服气,凭什么?

        平等协商,和平共处。

        与上面几个总经理呀,还有三总师什么的,关系不太好处理吧?

        你说关系难处,我赞成也不赞成。我做人有个原则:对事不对人。因此,不管是谁,我是就事论事。譬如说,我觉得某人某事不内行,我就不会迁就。

        对建设部您管辖的这一帮人,您有何评价?

        我觉得都还不赖。你想,三峡工程兴建过程中,每天有多少事呵!摊子大,项目多,工作中扯皮的事就少不了。我一向敢于直言,也是基于一点:对事不对人。同级、下级,工作出问题,我是很不客气的。但我也有一个好处:嘴巴厉害,心软。我家人常笑话我。看电视,遇上动情的,我爱哭,姑娘老说,快把脸盆端来,爸要装眼泪。

        您平常老绷着脸,部下都怕您吧?

        我从来不害人,不整人,从来不到上级面前说同事、部下坏话。对人有时厉害点,有人送我绰号“彭霸天”,但我说到哪儿算哪儿,从不放在心里。工作千头万绪,我让人家服气凭什么?一是多年实践经验,再就是熟悉现场,跟一线工人我不敢比,但三峡参建单位所有管理者中,谈熟悉和了解现场的,像我这样的,不多。这真不是吹。

        您每天的作息时间,大抵是怎样安排的?

        没什么特别的,多干活,少睡觉,睡好觉。我的案头,文件也好,其它材料也好,我阅读处理,从不隔夜。前几年现场乱,事多,出问题也多,我一般不出差。一出差,桌上的东西一大堆,看也看不完。你说忙起来不睡觉?不,不是这样我这人天生会睡觉,说工作就工作,休息了,倒下我就能马上睡着。

        这种本事,我没有,许多人却没有。

        睡归睡,夜是突现响电话,响过一声,我拿起话筒就可以回话。能干活,也要会休息。不然,身体不早就垮了?

        要处在战争年代,您比彭德怀厉害!

        我笑是因为羡慕。老彭笑,则确实是高兴了。

        贤人彭启友

        在您看来,一个前线指挥官,应呆在办公室多还是去现场多?

        以前,跑现场多。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我就有意识地去少了。我觉得处在我这个位置,要注重帮助和培养一批年轻人成才。少跑现场,不等于不管。但—些事直接交给年轻人办,对他们有好处。

        这些年,您不觉得份量太重,个头太长,把手下罩住了吗?

        我同意你的看法。也许,在一个单位,一把手的实力不应太强,强了压着别人起不来。你说强将手下无弱兵?但愿如此吧。

        说说《中国青年报》挑起的添加剂事件,您不会太恼火吧?

        不恼火?那怎么可能。添加剂事件,议论很多。有的报纸上写的建设部负责人——就干脆说是我彭启友嘛。老陆虽没有直接表示担心,但侧面还是说过。有人说,中标的那个厂家,没有彭启友的股份,但有他女儿的股份。我不在乎人家怎么说,心里没鬼,怕啥?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还耿耿于怀?

        气人嘛。我说你们去查,查出来我该坐牢就去坐牢!

        透过这件事,您想过别的问题吗?

        想过呀。这件事充其量说明我彭启友讲原则。我强调质量,要求适当的配合比。只要能满足要求,我不管你厂家是国营还是私营。

        大坝裂缝问题,也一度被一些媒体炒得沸沸扬扬,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大坝作为永久水工建筑物,出现裂缝当然不是好事。但要定性,是表层问题还是深度隐患,是一般性问题,还是设计或施工质量事故。这件事,国务院专家已作了结论,裂缝也巳作了很好的技术处理。但作为管理方,还是有教训应该总结。它的发生,说明我们的工作作得不细,管理有时松懈了。

        在三峡这些年,您对哪些工作感到满意些呢?

        这不太好说。工作是大家干的,任务很重,困难很多,问题也不少。现在说哪些满意,还为时尚早。作为管理者,就是在不断地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再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

        那么反过来说,您认为最不满意的是哪些事呢?

        这也不太好说。说人家这不好那也不好,影响团结嘛,对工作不利。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作为生命个体,谁那么十全十美?我彭启友某些方面人家接受,坏毛病人家也认账?没那回事。这么大的工程,怎会不出问题呢?出了问题,关键是怎么对待和处理。工程建设部,处在我这个位置,就是要出以公心,还是那句话:对事不对人。

        功成身退,被视作是一种明智选择。据说你早想退休了,为什么不走呢?是不是陆总经理要你陪他干到发电?

        干到发电不好么?发电了,告老还乡,可以骄傲地说:此生不枉干三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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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首第一县库岸及支流壅水目击记

        2003年6月1日,是涨水的日子!

        这—天,是谁推算出来的?我想,在三峡大坝落闸蓄水的瞬间,我会屏住呼吸。许多中国人伫立现场或凝眸央视直播,都会心潮澎湃,感慨良多。

        5月31日,我约伴前往库首第一县湖北秭归,打算在大坝开始挡水的时候,亲眼看看老县城归州、香溪、沙镇溪、郭家坝、九畹溪等地库岸及支流壅水后出现的“平湖”景观。临行前,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首诗:

        “横空出世史超前,高峡平湖现眼边。但愿无愁更无恙,巫山神女总开颜”。

        这首诗,是著名的三峡工程反对派代表人物——李锐先生2002年初夏造访三峡留下的。它寄托着85岁老人的美好祝愿和殷切期待,字里行间,还隐藏着一些担忧。

        我是李锐三峡行唯一采访者。实话实说,他能在44年后再访三峡,行动便诠释着一种改变。但他的现点、他的言谈,要想改变,唯有三峡大坝蓄水、通航、发电后的历史结论。

        我没资格给历史作什么,但可为现实作目击者,当发言人!

        于是,我急切地赶赴大坝上游的茅坪港——

        江水涨潮,心海涨潮

        新建的永久码头——茅坪港顶部平台,与直线距离只1公里的雄伟大坝几乎平行。居高临下,坝前水位自60多米己壅至90多米,上个月还在使用的旧码头位置己在水底了。南岸135水位线下坡地上的桔树,仿佛不知数天后被淹的厄运,依旧郁郁葱葱。附近的山谷内,江水裹着库岸漂浮的垃圾己无情地拥塞其间。放眼望去,北岸三峡船闸引航道入口处,伍厢庙小河口水涨河宽,让人想起峡江的原貌,顿生许多感慨。

        9点30分,我与文友魏启扬、韩永强、韩永明等一行8人登上快艇,朝老县城归州进发。

        船行似箭,犁浪飞奔。同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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